“綠珠,綠珠,來一段《十八摸》吧?”因爲酒後失態,門牙跌斷了二顆,說話有些漏風的馬老爺滿臉癡迷地望着紅裝素裹手拿三絃的綠珠。

“哈哈哈……諸位聽好了!馬老爺點了綠珠姑娘的《十八摸》,綠珠,怎麼樣,唱吧!”

“唱吧!綠珠……”

“馬老爺,瞧我這記性,差點把您老給忘了,這段唱是您的拿手好戲!諸位老爺還不知道吧,馬老爺可是天生的一付好嗓子,請他給我們唱一段,怎麼樣?”綠珠俏皮地一笑,不慌不忙地將他們全給擋了回去。

“好啊,好啊,馬老爺,來一段吧,我知道你唱的不錯。”萼仙送給馬老爺一個媚眼,上前坐到了馬老爺的身邊。

“綠珠,你這個小丫頭,敢拿老人家開心,你不唱,今晚我就不付帳喲!”

“喲,您說笑話呢!誰都知道馬老爺出手大方,再多的銀子在您老眼裡也不算什麼,還會和我們計較這點水酒銀子?!”

“哈哈哈……”水雲閣的姑娘們笑聲一片,誰都知道這位馬老爺是位出了名的小氣鬼,領教過他跌倒了也要抓把泥的過人的風采。

“各位,各位……想聽曲兒的稍等片刻。”浣月抱着琵琶,領着一羣姐妹走了進來,

“各位老爺,都說人生無處不相逢,各位今晚來到水雲閣捧場,也算是一種緣份,下面。水雲閣的衆位姐妹爲大家獻上一曲《相逢行》,希望大家喜歡。”

“好!!!”

“……徘徊映歌扇,似月雲中見。相見不得親,不如不相見。相見情已深,未語可知心……

光景不待人,須臾發成絲。當年失行樂,老去徒傷悲。持此道密意,毋令曠佳期。”

“好!好……真是餘音繞樑啊!再來一曲!”一曲終了,剛剛靜下來的廳裡響起了一片叫好,意猶未盡的衆人議論紛紛,連水雲閣裡的燈火似乎也分外地明亮起來。

“馬老爺,萼仙說得沒錯,如聞仙樂吧?”

“什麼呀,哼哼唧唧的,不帶勁兒!”馬老爺轉過身來,皺起了眉頭望着萼仙。

“人說好曲子能哀感頑豔,沒想到馬老爺竟然一點也不喜歡,儘想着你那《十八摸》了吧!”

“《十八摸》怎麼了,那也是名曲,人盡皆知啊,比那些個彎彎繞繞痛快多了!”

“嘻嘻,老不正經的,儘想着那些不上臺面……”

“哈哈……萼仙,今晚我再和你老不正經一回,如何?”

“啐……”萼仙就勢倒在馬老爺的懷中,馬老爺黝黑油膩的臉上同時幸運地沾到了她臉上的**脣紅……

“浣月姐……”畫月的聲音聽上去有些嘶啞。

“怎麼了?”

“沒什麼,只是……”

“你這丫頭,就是多愁善感!不過是詩人通曉世事,說出俗人的心思罷了!其實,即便什麼都明白了,又能如何?倒不如揣着明白裝糊塗,人生苦短,一餉貪歡不好,悲悲切切的更是無益!”浣月微笑着望着畫月,壓下自己心頭悄悄升起的惆悵,“畫月,幫着綠珠招呼着客人,我去後面看看。”

“是,浣月姐。”

浣月放下琵琶,悄悄躬身離開廳堂回到了臥房……

“浣月。”

“嚇了我一跳!”沒想到,杜冷已在她的房間。

“諾,青姬的信。”

浣月心頭一喜:“信上說了什麼?”

“你說了‘君子非禮勿行’,我怎敢私自拆開?”杜冷挑了挑眉,沒好氣地回答。這個不自量力的青姬,真是麻煩,把個柳子興急得失魂落魄不算,還連帶娘子爲她操心。

浣月懶得照顧他忽陰忽陽的情緒,反正這傢伙總也長不大,從來也沒改過胡亂愛生氣的毛病,她拿着信,然後看了他一眼,無聲地下了逐客令。

誰知杜冷竟是個無知無覺的,不但沒動身,還呆呆地望着她若有所思。

浣月無奈的說道:“怎麼還不睡,明兒還要早起呢!”

“我說過,要等你一起回京城。”儘管心中牽掛着老母,杜冷還是堅定的說道。

“你在逼我麼?”

“我不想再失去你。”

“很晚了,快去睡吧!”浣月連推帶拉將他趕出了房間……

她挑亮了燈火,凝神看了信許久,然後默不作聲地望着跳躍的燭光,將信放到了火上,紙一遇着了火,片刻不能相容地化作了灰飛煙滅。

“啊!”杜冷瞪大了眼睛看着洞口,驚訝的出了聲。

“過來吧,既然自封爲男人大丈夫,何必做那鑿壁盜光之事。”

儘管浣月的聲音清清泠泠,平平淡淡,那杜冷的臉還是被她說得是白裡透紅,兀自強裝鎮定了一會兒,才恢復了平日不羈的做派,大大咧咧步入隔壁房間,索性開門見山的問道:

“燒的何人的信?不會是青姬的吧?”

“是青姬的。”浣月淡淡說道。

“這女人不在水雲閣,又沒有回到柳子興的身邊,究竟躲到哪裡去了?”杜冷看着神色凝重的浣月,心頭一震。

“她回到了嶽振宇身邊。”

“誰,這又是何人,我可是聞所未聞。”哼!這是哪兒跟哪兒呀,什麼都瞞着我嗎?都把我當外人,我還在這水雲閣做什麼?雖然很生氣,杜冷還是情不自禁湊近了她。

“沒想到,水雲閣匆匆一別,也許是這一輩子的最後一見。”

“浣月,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她終於還是放棄了柳子興,和以前的那個男人在一起。”浣月眼中一片黯然。

“什麼?!這個見異思遷的女人,這個水性楊花的傢伙……”杜冷一聽,真是氣得火冒八丈,直到感受到浣月射過來的冷冰冰的視線,嚇得連忙打住,“唉,這可苦了子興了。”

“青姬的選擇也許沒錯,但一想到柳公子的心情,連我也無法原諒自己,明知青姬有些沒有告人的過往,上次柳公子來找她的時候,我卻擔心不實,沒有坦誠相告,不然,假如柳公子心裡有些準備,也不至於會弄得現在這樣的結局!”

杜冷一見浣月神情沮喪,心中靈機一動,此時再不表現,更待何時,連忙豪氣萬千的拍拍胸脯道:“你不必擔心,待我殺回京城去找那對姦夫**算賬,也好讓柳子興平一平心中怒氣!”

浣月苦笑着朝他望了一眼,果然,還是那付不分青紅皁白胡言亂行的腔調。真是什麼事都不能與這人商量,也別指望與他商量能有個什麼結果,連忙說道:“你知道什麼,人家是青梅竹馬,二人早就心心相印,只因遭受奸人陷害,這才勞燕分飛……”浣月望着蹙着眉頭的杜冷,繼續說道,“青姬一直對他有些誤會,到現在才知道了實情,二人破鏡重圓,與情與理沒什麼說不過去。更何況,此人也不是什麼泛泛之輩,別以爲自己家大業大,就能胡來!”

“不是泛泛之輩,鬼才知道他是什麼……”

“京城新指揮使嶽大人!”

“嶽大人?哪個嶽大人?”

“聽說這位嶽大人文武雙全、威懾四方,你好歹也是名門公子,竟連他的名字也不知道麼!”

“這些年不是爲了你……一年倒有大半年呆在這兒,別說一個指揮使了,就是改朝換代了也不會曉得!”杜冷委屈地咕噥道。

雖然杜冷的聲音小若蚊蟲的哼哼,浣月卻是聽了下去,一時間心中滋味萬千。想到有正事要辦,趕忙收住心聲,正色道:“杜公子,我想求你一件事。”

杜冷聽見這生疏的稱呼,心生不悅,可又聽見“求你”二字,才又歡喜起來:“浣月,不論什麼事,爲夫一定辦到,就算上刀山下……”

“口無遮攔,胡說什麼!”浣月上前,捂住了他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