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上的人,正是顧凱這輩子恨不得食肉寢皮再挫骨揚灰的人——顧城!
蘇半夏怎麼會藏着顧城的照片,而且藏得這麼隱秘?一個女人在什麼情況下,纔會偷偷地藏着一個男人的照片?
答案不言而喻。她一定是對那個男人有着特殊的感情!
背叛!這是赤.裸裸的背叛!他掏心掏肺愛着的女人,居然早就背叛了他,而他還像個傻子一樣懵然不知!
顧凱髮指眥裂,先是感覺到了滔天巨浪一般的憤怒,繼而渾身像是被丟進了冰窟窿裡一樣冰冷不已。這樣的冰火兩重天,燒得他理智盡失。他瘋了似的挪動身體,把屋子裡所有的相框都砸了個稀巴爛,然後看背後有沒有再藏了東西。相框砸完之後,他又開始把自己可以夠到的東西都砸了個乾淨。
“賤人!賤人!他媽的全都是賤人!去死吧,賤人……鰥”
相比於季靜姝的背叛,蘇半夏的背叛更讓顧凱難以承受。
他跟季靜姝走到今天,兩個人早已經跟仇人沒什麼區別。仇人之間本來就不存在忠誠的問題,所以也就無所謂背叛與否。
蘇半夏不一樣!那是他傾盡所有愛着的女人!她在他心中是那麼美好,他甚至爲她的離去痛不欲生!到頭來卻被當頭一棒給敲醒了,她不止不美好,還是一個早就背叛了他的賤人!婊.子!
顧凱越想越不是滋味兒,只恨不得蘇半夏還活着,他好將她碎屍萬段!甚至於,他瘋狂地想要把蘇半夏的屍體拖出來,狠狠的鞭屍!
“啊——”
不知道過了多久,顧凱在一聲受傷的野獸似的叫吼中結束了自己瘋狂的打砸行爲,然後靠着牆氣喘吁吁,如瀕臨死亡的動物。
“賤人,全都是賤人!婊.子,他媽的全都是婊.子!”
顧凱罵着罵着,差點沒哭起來。他突然覺得自己的人生真可謂一敗塗地,活生生的就是一個笑話,一出鬧劇!
他的妻子背叛了他!他深愛的女人背叛了他!他的女兒不是他的種!
女兒?顧凱突然想到歡歡,那個他視若掌上明珠卻不是他的種的孩子!那麼蘇思念呢?她會不會也跟歡歡一樣,根本不是他的種?
DNA鑑定!
顧凱記得,他是做過DNA鑑定的,結果顯示蘇思念確鑿無疑是他的孩子。這個過程中,會不會有人動了手腳?
顧凱看向被他撕碎的屬於顧城的照片,腦子裡浮上一個如猛虎野獸一樣可怕的念頭——蘇思念會不會是顧城的孩子?
歡歡是季靜姝背叛他的鐵證如山,那麼蘇思念有沒有可能也是蘇半夏背叛他的如山鐵證?
這個想法就像是入骨的邪風,很快竄到了顧凱身體的每一個細胞裡肆意地作怪。更像一根金箍棒,攪和得他一秒也不得安寧。
歡歡不是他的種,這已經讓他痛苦不堪了。蘇思念很可能是顧城的種,這簡直要了他的命!她是誰的種都不該是顧城的種!
不,他必須馬上想辦法再做一次親子鑑定!還有蘇半夏跟顧城到底是什麼關係,他必須查清楚!哪怕人已經死了,他也要弄個清楚明白!
“來人!來人啊!”顧凱聲嘶力竭地叫了起來。可是房間隔音效果太好,他叫了半天也沒得到迴應,氣得他有出氣沒入氣。
他重重地喘息着,如一個瀕臨死亡的人。痛苦暈眩中,他的視線無意間接觸到牆上那幅他怎麼也夠不着的大照片,急火攻心,一口腥甜的液體就這麼吐了出來,噴得米色的牆體血跡斑斑,陰森可怖。
頭腦暈眩得更厲害,呼吸也更加困難,他不得不緊緊地閉上眼睛,不停地做深呼吸。然而成效甚微,那種痛苦的感覺就像是寄生蟲找上了最愛的宿主,死死地纏着他不肯離開哪怕一秒鐘!
不知道過了多久,顧凱已經全然沒了時間概念,人也快撐不住失去意識的時候,門突然從外面破開。
“大少爺!”
聽到這一聲,顧凱終於昏厥了過去。視線變成漆黑一片前,他再次看到了牆上的照片。
該死的賤人,我不會放過你的!
……
面前的人是自己的兒子,雖然這個兒子跟他不親近,甚至他這個做父親的人有時候對上他的眼神還要心裡發毛,可顧日冕還是選擇了開門見山。父親在自己的兒子面前,總不能輸了架子輸了陣勢。
“蕭翼,顧凱的情況你也看到了。他的身體和他的精神狀態都註定他下半輩子只能做個富貴閒人,顧氏是不能再指望他了。我知道,你之所以參軍,就是爲了避免兄弟爭家業而導致的兄弟相殘。但現在你哥已經這樣了,你所擔心的問題就不復存在了。所以,我希望你能回來接手顧氏。它是我們顧家幾代人的心血,我決不能容忍它將來不再姓顧。”
蕭翼早已經猜到顧日冕的來意,所以絲毫不意外他這麼說。
面前這個人不復他記憶裡那叱吒風雲、威風八面的神氣,他再強悍也敵不過歲月的刀鋒
,他已經老了。
蕭翼一直認爲自己是個冷情的人,但這一刻,他心裡着實不是滋味兒。即便如此,他依舊無法違背自己的內心而屈從父母的期望。
“老爺子,當年我之所以參軍,不僅僅是爲了避免兄弟鬩牆,更是因爲我喜歡那樣的生活。我對做生意一點兒興趣都沒有,以後也是一樣,所以我是不會接手顧氏的。此外,我認爲顧氏再重要,也比不上親人。老爺子或許應該花一點時間在老太太和大哥的身上。”
免得將來老了孤苦伶仃。
最後這一句,蕭翼沒有直說。但如果老爺子繼續這樣下去,那一定會成爲鐵定的事實。
“你——”顧日冕氣得不輕。如果頂撞的人是顧凱,他一定會毫不留情地斥責怒罵。但換了是蕭翼,他卻沒辦法那麼做。因爲那雙像劍鋒一樣的眼睛,即便他這樣自詡見過大風大浪的人也要忌憚三分。
事實上,顧日冕現在就已經體會到妻離子散的那種無力和無助了,卻輕易不肯認錯。自負的人,總是因爲一旦認錯,那就代表輸了。
“你知不知道現在顧氏是個什麼情況?你就忍心看你老子孤軍奮戰?你就忍心看着顧家幾代人的心血付諸東流?若真是那樣,將來你怎麼有臉見顧家的列祖列宗?”
後面那句,蕭翼直接忽略不計。鬼神那種東西,他要是相信,他早就瘋了,因爲他的雙手可是沾了血的!
“我不清楚顧氏的情況,我也沒必要去清楚。顧氏不管凝聚了顧家多少人的心血,它都只是一個死物,比不上活着的人一根髮絲來得重要。人之所以拼命賺錢只爲了生活得更好,如果所謂的榮華富貴已經成了一種負累,爲什麼不能將它卸下?”
“你、你——”顧日冕這下是徹底被氣到了,一口氣卡在喉嚨,上不來也下不去,然後就咳了起來。這一咳,腰背就彎了下去,人看起來也老了幾分。
蕭翼心頭五味陳雜,可他向來冷淡慣了,面上仍是淡淡的。那些窩心的話,他更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只是這麼看着他,微微擰着眉頭。
他腦子裡閃過一句讓人驚心的話——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
他真的老了。
蕭翼第一次如此清楚而深刻地意識到這一點,心裡越發的不是滋味兒。
等他咳完了,氣息平順了,蕭翼才緩緩地道:“老爺子,我看你也累了,歇一歇吧。”他的語氣明顯少了幾分冷硬。
“你說得輕巧!”顧日冕瞪了他一眼,氣息又有點不穩了。“我也想歇一歇,可那麼大的一副擔子,我不扛誰來扛?你倒是說得容易,什麼榮華富貴是負累,什麼卸下來,要真沒了顧氏,咱們一家等着喝西北風吧!到時候,你們指定又得怨我沒用,給不了你們好的生活!”
蕭翼本想反駁,話到嘴邊又覺得沒那個必要。有些東西已經根深蒂固了,不管別人怎麼勸都是白搭,他又何苦浪費口舌?
“我的態度很明白,我不會接手顧氏。你要是覺得自己老當益壯,那就試着力挽狂瀾。你要覺得累了,那就不管它了。憑你在顧氏那點股份,咱們家一輩子衣食無憂絕對不成問題。當然,只要你們不嫌棄,我那點工資獎金還是能養活幾個人的。”
蕭翼對錢的概念很淡薄,完全停留在夠生活就可以的階段。在部隊裡,他幾乎沒什麼地方需要用錢,所以這麼多年的工資獎金,除了幫助戰友那部分,其他的都存着呢。到今天,也是一筆不小的數目了。
顧日冕這次連罵人的力氣都使不上來,只能瞪着他喘氣。
他突然覺得,這個小兒子跟他們整個顧家格格不入,他一點兒都不像顧家人!若不是那跟自己有幾分相似的面容,他都要以爲這不是他顧日冕的種了!
這個想法讓顧日冕更加覺得無力,他踉蹌了兩步,慢慢地坐下來。看着地面,大腦半響都還是混沌不清。
“你是鐵了心不管我們了?”
“我沒有。我只是不接手顧氏,如果你們在其他地方有需要,我會竭盡所能。”
“除了這個,你認爲我們還有什麼地方需要你?真等着你哪點可憐的工資養活我們嗎?”顧日冕簡直想撬開蕭翼的腦子,看看裡面到底裝了點什麼東西。他有權利懷疑,這人的大腦構造異於常人!
蕭翼沒再接話,因爲他怎麼說都是錯,索性來個沉默是金。
顧日冕又坐了一會兒,知道這個兒子就是一頭犟驢且死性不改之後,他就怒氣衝衝地走了。他算是明白了,想讓蕭翼接手顧氏,他還不如去求顧城來得快!隨之,他又想到對子自己恨之入骨的顧城,心情就更加鬱卒了。
蕭翼看着他的背影,眼神幽深如海,深藏的東西無人能懂。
他點了一根菸,一口接一口地抽,等一根菸抽完了,情緒也就平復了。
明知道自己不受歡迎,蕭翼還是去了醫院看顧凱。
跟之前幾次一樣,顧凱一見到他就大發雷霆。蕭翼甚至沒能說幾句話,就讓
母親廖若雪給趕了出去。
“媽,過幾天我就要回部隊了。有什麼事情,你隨時給我打電.話。”
“不打!”廖若雪一口就回絕了,還瞪了他一眼。“反正也指望不上你,打來幹什麼?叫你回來好讓你氣死我嗎?走吧,有多遠走多遠,最好別——”
到底還是有點母子情分在,廖若雪沒有把“最好別回來”說完,怕自己一語成讖。蕭翼再怎麼不好,也是她十月懷胎生下來的。
蕭翼見她氣呼呼地轉身進去了,不由得露出一抹苦笑。但那笑如閃電一般刷的就過去了,讓人來不及捕捉到就已經消失無蹤了。
略略站了數十秒,蕭翼轉過身,毫不猶豫地大步離去。
人生就是一個取捨的過程,有得必有失,須從容面對。
……
蘇十月肖想了好些天的聚餐,今天總算得償所願了。
同樣歡天喜地的,還有蘇思念。有周唐和豆豆的陪伴,她簡直興奮得要爆炸了。
瀾苑空間很寬,但三個娃兒的叫聲和笑聲愣是把它熱鬧得跟菜市場似的。那尖銳的魔音入腦,刺激得一衆大人都直嚷嚷着受不了啦,卻誰都捨不得去阻止。
季靜柔窩在沙發裡,單手託着腮,頗有感悟地說:“果然,孩子是需要陪伴的。所以,十月你還是再生一個吧,讓小傢伙有個伴兒。”
蘇十月笑眯眯地回道:“你生一個也行啊,這樣我們家寶貝兒也照樣有伴兒。你要是生的兒子,還可以給我們家寶貝兒當夫婿,那就更好了。”
“那不行!”唐懿大聲地抗議,然後一臉嚴肅認真地說,“蘇思念是我們家周唐的,誰都不許惦記。周唐,好好地照顧蘇思念,那可是你未來的媳婦兒,知道嗎?”
這話把大家都給逗樂了,引發一陣鬨堂大笑。
“唐姐,你這話說早了。結親這事兒一廂情願是不行的,你還得問一問顧總願不願意才行。那可是他的小情人,他不鬆口,你想傻了也是白想!”
唐懿自然不會去跟顧城談這個的,那張大黑臉會讓她心裡犯怵。她長腿一伸就踹在周天奇的腿上,柳眉一挑。
“去。給你兒子訂媳婦兒去。以後男女比例失衡,婚姻大事要從娃娃抓起,否則你兒子就要打一輩子光棍了。”
“媳婦兒,就憑我兒子一表人才的樣兒,怎麼也不可能打光棍吧?青出於藍勝於藍,我都能娶到你這樣的大美人,我兒子肯定沒問題!”周天奇臉不紅氣不喘地將媳婦兒的馬屁拍得啪啪響。
大家都忍不住笑,揶揄的話此起彼伏。
唐懿在大家的笑聲裡又一腳踹在周天奇的腿上,高貴冷豔地道:“得了吧!你真以爲老孃看上你了?老孃那是菩薩心腸,看你實在可憐才拯救你一把,否則你一輩子都是光棍兒。所以,你這輩子就好好地給老孃做牛做馬吧!”
“哈哈哈……”
笑鬧了一會兒,大家又回到原來的問題上。
“不過,多生一個小孩兒還是不錯的。反正顧總不缺錢,養十個八個都不成問題。嗯,可以考慮生一支足球隊。十月,咱們國家能不能進軍世界盃,就看你的了!”
蘇十月臉紅似火,大聲反駁。“我又不是母豬!”
“哈哈哈……”
蘇十月被取笑了,於是轉向顧城,撒嬌兼命令。“顧城,他們欺負我,快揍他們!”
又是一陣鬨堂大笑,鬧得那幾個小孩兒都忍不住往這邊看。
袁石老婆忍着笑說:“這還算好的。我記得唐姐有一回被取笑了,直接就說,周天奇,咬他!然後周大哥就委屈着一張臉申訴,老婆,咱不是狗!”
“噗——”
“哈哈哈……”
“那周大哥最後有沒有亮出他的獠牙?”季靜柔實在是笑得軟了,靠在方長乾身上,意猶未盡地追問。
“當時是沒亮,至於他回家有沒有對着唐姐亮,那就要問唐姐了。”
“唐姐,他到底亮了沒有?”
唐懿直接做了一個猛獸亮獠牙的表情,又惹來一陣鬨笑。
蘇十月見大家都這樣快樂,越發覺得以後要多搞這樣的聚會,既能聯絡感情又能開心,還能溜娃,一舉多得!
蘇十月又轉過頭去,看看身邊的顧城。她一直仔細注意着他的反應,發現他雖然面無表情,但也沒有不高興或者不耐煩的意思,這才放了心。
顧城確實不喜歡這樣吵吵鬧鬧的聚會,但也不是完全無法接受,畢竟在場的沒有他討厭的人。最重要的是,笨女人就喜歡這樣的氣氛,他也不忍心打擊她的興致。
見她又看過來,顧城終於不着痕跡地捏了一下她的手指頭,示意她不要擔心。
蘇十月懂了,所以燦爛地笑了起來。
其他人都沒注意到夫妻兩的小動作,只有方長乾不動聲色地將一切都看在眼內。果然,再冷冽的人,總會有一個人能夠讓他溫暖起來。
方長乾又將視線轉向季靜柔,只見她跟唐懿湊在一起,不知道在說點什麼,臉上盪漾着璀璨的笑容。他眼裡染上點點笑意,但一想到她對自己那份防備,不由得又頭疼起來。
季靜柔彷彿感受到了他的視線,轉頭看向他,對上他的視線,馬上又轉回去。
很快,方長乾看到她的耳朵一點一點地紅了起來。他勾脣一笑,手臂一伸,就搭在了她的腰後。只要他一收臂彎,就能把她鎖在懷裡。
哼,任你是孫猴子七十二變,也逃不出爺的手掌心。
季靜柔感受到他的體溫,不自在地掃視一圈,生怕周圍的人看到他們之間的親暱動作。她試着動了動,發現他越扣越緊了,只好乖乖地讓他摟着。
蘇十月看到了,偷偷地笑了起來。她希望靜柔能夠幸福,看來她會夢想成真呢。他們一看就是互相喜歡的,只是有些地方還需要磨合而已!
她又低頭看了看自己腰上的那條手臂,心滿意足地往後靠去。兩個人靠在一起,哪怕隔着衣服,依然能感受到彼此的溫暖,感受得到那份心與心交纏的親密。
又聊了一會兒,蘇十月就站起來,她得看一下做鍋底的濃湯火候到了沒有。火鍋食材一早就已經準備好了,只差調醬料,再把酒水給端上來。
“十月,我也來幫忙。”季靜柔馬上跳起來,趁機擺脫方長乾那隻魔爪。
蘇十月正好也想跟她說點體己話,所以就沒反對。只是剛走進廚房,她兜裡的手機就響了。
來電的是本地一個陌生的手機號碼。
蘇十月琢磨着可能是方晨宇,但又怕猜錯了,只得接通電.話。“喂?”
“十月,是我。”
那分明是顧凱的聲音。
蘇十月心裡一驚,下意識地就看了一眼沙發上坐着的顧城。
---題外話---後天萬更哦,麼麼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