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城摸摸她的腦袋,安撫道:“小東西沒事兒,只是早上醒來找媽媽了。”
“真的沒事兒?”蘇十月不相信,那他眯起眼睛幹什麼?
顧城也不費口舌去說服她,直接把手機遞給她。“你要是不相信,就再給她打回去吧。”
蘇十月趕緊就撥了回去,剛接通,就聽到蘇思念咿咿呀呀地在那叫。她鬆了一口氣,臉上立馬露出笑容來。“蘇思念,寶貝兒,快叫媽媽!”
蘇思念一聽到她的聲音,更加起勁地叫了起來,嘴裡吐出嘰嘰咕咕的一串娃娃國語言,誰也沒聽懂囡。
蘇十月哈哈地笑了起來,逗了她一會兒,纔跟季靜柔說話。最後確定小東西好得很,昨夜更是跟季靜柔夫妻兩玩得筋疲力盡,倒頭就呼呼大睡,連找媽媽都給忘了。
“現在放心了?”顧城敲了一下她的腦袋,抗議她對自己的不信任鯴。
蘇十月呵呵乾笑兩聲,討好地抱住他的手臂。“我看你剛纔眯着眼睛接電.話,以爲出什麼事了嘛。你每次眯起眼睛的時候,一般都是有事情發生或者有人惹你不高興了。”
“看來你都把我研究透了。怎麼辦,我有些害怕?”他嘴上說着“我害怕”,臉上卻是明顯的笑。被她這樣關注,他自然是高興的。
蘇十月用手指猛戳他胸口。“你裝害怕也要裝得像一點好嗎?這表情分明就是偷着樂。”
顧城低笑出聲。“走吧,去奶奶家吃早餐。”
“等一下。你真的沒事兒嗎?靜柔是不是跟你說了什麼啊?”
“她是你的好姐妹,她要說什麼也是跟你說,怎麼會跟我說呢?剛纔是你的手機,沒發現嗎?”
“好吧。”蘇十月點點頭,倒是沒有計較他接了自己的電.話。
其實,那個電.話最後到了方長乾手裡,所以顧城做出那個表情的時候,是方長乾在跟他說顧凱的事情。
顧凱似乎是爲了破除謠言,昨晚跟幾個狐朋狗友在一起玩,他還要了兩個女人。
他們幾個人包的是套房,不知道是隔音不好,還是有意沒將門關緊,總之幾個人都聽到了顧凱房間裡激烈的戰況。
據說三個人折騰了一整晚,第二天那兩個女的連走路都是一拐一拐的。顧凱勇猛依舊的消息,也就這麼傳出去了。
顧城卻覺得顧凱這種此地無銀三百兩的做法很可笑。稍有腦子的人都知道,這根本就是坐實他不能人道的事實!愚蠢之極!當然,或許顧凱只是用這種方式讓他知道,他奈何不了他!
到了李奶奶家裡,老人家已經準備好了一桌子的早餐,各式各樣的,豐富極了。
“也不知道你們愛吃什麼,就都做了一些,喜歡吃什麼就吃什麼。”李奶奶上了年紀,又是一個人獨居。好不容易孩子回來了,她就想着給他們張羅好吃的。
蘇十月摩拳擦掌,準備大快朵頤。“奶奶,這些都是我愛吃的!嗯,這個雞蛋餅味道好香,我口水都要留下來了。”
李奶奶呵呵地笑,遞給她一雙筷子。“喜歡就多吃點。要是不夠,奶奶還給你做!”
“謝謝奶奶!”爲了證明自己的話不假,蘇十月拿起筷子夾了一塊雞蛋般,咬了好大一口。“嗯,好吃!”
其實餅的味道不怎麼樣,因爲鹽巴擱多了,有些鹹了。但是爲了老人家高興,蘇十月面不改色地吃了一塊。
顧城觀察入微,從蘇十月嚼第一口時頓了一下的動作就知道這餅肯定不好吃,所以聰明的沒碰那一碟雞蛋餅。
不過,除了雞蛋餅,其他的東西也是參差不齊。比如發酵粉放少了,包子偏硬;油條炸過火了,有點苦……老人家年紀上來了,到底有些力不從心了。而且她自己吃的都比較清淡,恐怕已經很久沒做這麼複雜的早餐了。
蘇十月和顧城心照不宣地吃了一頓早餐,最後都喝了一碗白粥,這才把嘴裡的味道給壓下去。放下筷子一看,他們戰鬥力還是很強的,所以李奶奶滿意地笑眯了眼睛。
“吃夠了嗎?”
“奶奶,我吃夠了,再吃肚子就要撐爆了。”蘇十月誇張地挺了挺肚子,她確實吃了很多。
“吃飽了就好。”
善後的工作自然有保姆來幹,蘇十月跟顧城就一人扶着老人家一條手臂,陪着她遛彎兒去了。
顧城雖然在這裡住了很多年,可這十六年來他極少回來,即便回來也是來去匆匆。周圍的人記得“君千城”這個名字,卻沒辦法將它跟眼前的顧城對上號。因爲顧城早已經不是記憶裡那個瘦小的男孩,他的容貌和氣質都變化很大,所以基本上沒有人能認出他來。
李奶奶在這住了幾十年,大家自然是認識的,看到一左一右攙扶着她的兩個年輕人都是陌生面孔,便都好奇地問起來。
李奶奶見誰都笑呵呵的,說這是她孫子和孫媳婦,再多的卻是不肯說了。
當年輕輕死亡的真相知道的人極少,大家都以爲真的是君千
城做的,所以要是知道眼前這個人就是他們認爲的殺人兇手,只怕有些人會做些出格的事情來。爲了免去麻煩,所以李奶奶乾脆打哈哈,反正也跟他們沒什麼關係。
蘇十月一路上都被人盯着看,渾身不自在。
再看顧城,人家一張臉面無表情,悠閒地欣賞風景,淡定得很!就連那些年輕的姑娘含羞帶怯地盯着他看,他也渾然不覺。
蘇十月滿意地點點頭,算你老實,眼睛沒有亂瞟!正要收回視線呢,顧城突然看着她,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似乎將她的想法看了個透徹。她臉一紅,趕緊轉頭看風景。
三個人沿着村莊溜達了一圈,回到家裡也已經快一個小時了,橘色的陽光灑照大地,一片暖意。
從李奶奶家裡出來,顧城就拉着蘇十月往山上走,說是要帶她去一個地方。
蘇十月知道,他要帶她去見那個輕輕,那個傳說中善良美好卻紅顏薄命的女孩兒!
水泥路沒有修到山上,只有大家山上去幹活踩踏出來的小路,所以並不好走。不過蘇十月本來就是小城鎮來的女孩,一點兒也不嬌氣,跟在顧城身後走得穩穩當當。
爬到半山腰的時候,顧城突然方向一轉,往左邊拐去。
沒多久,蘇十月就看到了一座墳包出現在眼前。
那是一座老墳,沒有墓碑,四周長着草和小樹,但看得出來是有人打理的。墳包頂部長了一棵小樹,像一把打開的傘,爲下面的人遮風擋雨。
墳墓的位置選得很好,視野開闊,站在墳前能將村莊盡收眼底。
顧城牽着蘇十月的手,在墳包前站住,一言不發。
蘇十月心情很複雜,也不知道該跟她說什麼。逝者已矣,似乎說什麼都已經失去了意義。這個折損在花一樣年華里的女孩子,註定要成爲顧城心裡最美好也最痛心的存在。
良久之後,顧城牽着蘇十月轉了個身,在墳墓邊沿面對着村莊坐了下來。他不知道哪裡來的興致,突然跟她介紹起這個地方,跟她聊起小時候的事情。當然,那些泛黃的記憶裡有他的媽媽,也有這個叫輕輕的女孩兒。
蘇十月一直沒有插嘴,只是看着他,靜靜地傾聽。她知道,這男人的嘴巴很緊,他能夠開口說這些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她捨不得錯過。
顧城說的故事很長,也很瑣碎,卻很精彩。那是一個給一把泥土都能尋到無限歡樂的年紀,註定是色彩斑斕的。那個善解人意的女孩兒,不管是活着還是逝去,都將是這個故事裡極爲美麗的存在。
蘇十月一會兒哭,一會兒笑,一會兒皺眉……表情隨着故事的起伏而不斷變化着,完全被帶進了那個世界。
當顧城的聲音戛然而止時,她着實愣了一會兒才清醒過來。
顧城伸手抹去她眼角的那顆淚滴。“哭什麼?笨蛋!”
蘇十月抿着脣笑了笑,將臉貼在他的胳膊上。她心裡塞進了太多東西,一時間真的不知道說點什麼,只想這麼貼着他。
兩個人靜靜地靠着半響,顧城才突然帶着她站起來。“咱們回去吧,回青城。”
“啊,現在就回去嗎?”
顧城挑了挑眉,不着痕跡地看了一眼那個墳包。“怎麼,你不想回去?”
“不是,我以爲你要多呆幾天呢。”
“不需要,走吧。”那些東西太過沉重,他揹着它會寸步難行,所以從今往後他得卸下重擔,輕裝上陣。他還有需要保護的人,他要做的事情還很多,不能再裹足不前了。
蘇十月看着他挺拔的背影,突然覺得顧城的心情似乎比上山的時候輕快了許多。他是否真的能夠放下自責,笑着面對未來的陽光或者風雨?
李奶奶得知顧城他們要離開,着實挽留了許久,確定沒有可能之後,又拉着他們的手叮囑起來。從吃穿住行到生兒育女,到夫妻相處之道,什麼都要叮嚀一遍。
蘇十月跟顧城都不忍心打斷她,一直等着她說到滿意了,這才告別。
出門前,顧城悄悄地在在桌上放了一張銀行卡。他知道奶奶不需要,可他能給的只有這些。
蘇十月坐在車子裡,將腦袋探出窗外,朝李奶奶擺手。
李奶奶追着他們的車子跑,最後只能無力地看着他們漸行漸遠,揮着的手卻一直捨不得停下來。
蘇十月的鼻子一下子就酸了。
老人家的日子都是倒計着過的,這一別,真不知道是否還有機會再見面。
蘇十月的眼淚滾了下來,趕緊把腦袋縮回來,不敢再看。
別離時,不管是站在原地看着的那個人,還是即將遠去的那個人,心裡都一樣難過。
顧城心裡也不好受,削薄的嘴脣抿成一道直線,忍耐着胸口的翻涌。他想起十六年前,他與母親一別就再也不曾相見。那一別,竟是永別。
“十月,我想抽根菸。”他突然說道。
蘇十月愣了一下,小聲地問:“
我給你點,還是把車子停下來?”
“你給我點吧。”
蘇十月就點了一根菸,送到他嘴裡之前,自己試着吸了一口,於是咳得驚天動地。
顧城心裡的那份感傷被她這麼一來,頓時就消散了。“笨蛋!你又不會抽菸,瞎折騰什麼!”
“我咳咳我想試一下嘛咳咳咳……”蘇十月抓住那根菸,咳得臉都紅了。等咳完了,她還嫌棄地看了一眼那根菸,然後才塞進他嘴裡去。“這玩意兒這麼難吃,爲什麼你們男人可以吸得那麼享受。”
“你昨天吃果脯也吃得很享受。”顧城又打開儲物格,丟了一包零嘴給她。
蘇十月呵呵地笑着接過來,發現是一包青豆。“我喜歡吃這個!老公,你真好!”
咯嘣咯嘣地吃着青豆,蘇十月偷偷地鬆了一口氣。雖然被狠狠地嗆了一口,但還是值得的。剛纔那種壓抑的氛圍真的太可怕了,她真的不願意沉浸其中,更不願顧城想起更多的傷心事來。
顧城不着痕跡地看着她,嘴角噙了一抹不易覺察的弧度。這個笨女人,偶爾倒也不笨嘛。
吃完了一包青豆,車子就已經上了高速。
蘇十月擦了擦手,突然興致勃勃地說:“要不我給你唱歌吧?你可以點歌。”
“我不點歌,你隨機播放吧。”
“噗——”蘇十月笑噴了。“我又不是播放軟件,還隨機播放呢。”
“你都可以點歌了,爲什麼不能隨機播放?”
蘇十月又樂了一會兒,才點點頭。“好吧,我就當一回播放軟件好了。容我先想想,第一個曲目是什麼!”
“最近交通局不是出了一首跟交通安全有關的神曲嗎?”
蘇十月又讓他給逗樂了,笑得好一會兒都發不出聲音。“那個我可不會。我是平凡的人類,不會唱神曲。”
“那就唱那個《手心裡的溫柔》吧。”
“你不是說不點歌的嗎?”
“我現在又想點了。”
蘇十月吃吃地笑,她喜歡這樣跟他鬥嘴。這樣的顧城不再顯得那麼高高在上,讓她必須仰望他。儘管她很努力地忽略,但改變不了這個男人身處高位的事實。她和他之間,隔着好遠一段距離,她必須仰着頭去看他。她其實很害怕有那麼一天,他突然覺得她根本跟不上他的步伐,會開始懷疑當初的選擇。
“不是要唱歌嗎?傻愣愣地看着我幹什麼?”
蘇十月清了清喉嚨。“那我開始了哦。”
“需要我說一二三a嗎?”
“那是拍電影吧?”
“你就當你在拍mv好了。”
蘇十月又吃吃地笑了起來。她突然發現顧城其實挺幽默的,只不過平常她不屑於跟人家幽默罷了。“顧總,有沒有人說過你很逗?”
“有。”
“誰啊?”
“你剛剛不是說了嗎?”
這回,蘇十月直接笑軟了。這人今天幽默值該爆表了吧?2
……
“媽,你不用替他遮掩了,我現在已經不會再爲他而難過了。”季靜姝努力說得雲淡風輕,可仔細聽還是能聽出一點苦澀來。她曾經深深地愛過這個男人,又怎能真的說無動於衷就無動於衷?
文玉嬌自然不相信,自己的孩子有多麼的死心眼,她不是不知道。“靜姝,我不是爲他遮掩。只是他現在不是正跟顧城鬥法嘛,這或許只是他反擊的一種手段。我們沒有親眼看到,內裡的虛虛實實,誰知道呢?”
“媽,我知道。”季靜姝深吸一口氣,努力擠出一點笑容來。
顧凱根本就不行了,昨晚的事情自然不是真的。然而,她寧願昨晚的事情是真的,也不願意顧凱曾經用同樣的招數來對待她。他居然親自安排別的男人來睡她,他到底把她當成什麼了?
她是他的結髮妻子,她爲他生兒育女,最後卻淪落得跟他外面那些鶯鶯燕燕一樣的下場。不,或許她還不如那些鶯鶯燕燕,她們至少還擁有顧凱的憐惜,而她什麼都得不到!
也許是真的心灰意冷了,她這回不像以前那樣覺得疼得厲害。她甚至有種自己像個局外人,看着的是別人的故事。心死,大抵就是這樣吧。
文玉嬌卻不知情,只以爲女兒強顏歡笑,想要安慰又想不出好的說辭,只能急得團團轉。“靜姝,不是,咱們……”
季靜姝突然拉住她的手,伸手拍了拍牀沿的位置。“媽,你坐,坐這裡。”
文玉嬌心情糾結地坐了下來,面上的表情也跟心情一樣的糾結。做母親的,寧願不幸的是自己,也不願意看到自己的子女受苦。
季靜姝將腦袋靠在文玉嬌的肩頭上,緩緩地吐出一口氣。“媽,我真的不難過。這麼多年,每次他在外面招蜂惹蝶,我就難過得像要死去。結果我越是難過,越是生氣,越是折騰,他就越是想遠離我。我現在突然間明白了那句話,愛
情就像手裡的沙子抓得越緊就掉得越快。只可惜,我明白得太晚了。不過,我把顧凱廢了,也算是他償還對我的虧欠吧。呵呵,虧欠我季靜姝可是要付出代價的!”
季靜姝明明笑着,眼淚卻掉下來了。放下自己深愛的人,無異於剜心割肉。她如今手裡就抓着一把鈍刀,自己剜自己的心,割自己的肉。她又像是一個癮君子,她如今要戒掉這種叫顧凱的毒癮,就必須承受這種錐心刺骨的痛。
“靜姝,靜姝!”文玉嬌聽她這麼說,忍不住抱住她哭了起來。孩子所受的罪,在母親這裡千萬倍地放大了,所以她哭得比季靜姝還要悽慘。
人總是這樣,當別人比你更難過的時候,你就會感覺不那麼難過了。
看着哭得悽慘的母親,季靜姝的心情反倒輕鬆了。從小到大,母親都把她當寶一樣小心翼翼地捧在掌心裡。反觀她自己,卻好像沒爲母親做過什麼,只是理所應當地享受着母親的好。顧凱一再的傷她的心,甚至沒有給她一個丈夫對妻子的尊重,她卻掏心掏肺地把他當眼珠子一樣愛着。到底是她太傻,還是人都這樣犯賤?
“媽,你別哭了!別哭了!”季靜姝疼惜地給文玉嬌擦眼淚。這時候她突然有種角色互換的感覺,面前這個人不是那個總會爲她遮風擋雨的母親,而是她的孩子,需要她去疼愛!
季靜姝突然又想起歡歡,那個從一出生就沒得到過她多少疼愛的孩子。她把對顧凱的不滿與怨恨發泄到了歡歡的身上,所以始終無法像一個母親那樣去愛她。有因必有果,她不愛歡歡,而歡歡一見到她就畏畏縮縮的躲起來,像防備一個入侵者。
“媽,你說我現在開始對歡歡好,還來得及嗎?”季靜姝失神地問道,像是在問自己。
“啊?”文玉嬌愣了一下,擡手胡亂地擦眼淚。“歡歡怎麼了?”
季靜姝看了看她,又低頭看着自己的手,它們正像麻花似的糾纏在一起。“歡歡很怕我。在她眼裡,我不是她媽媽,更像是會害她的壞女人……”
說起來,她對歡歡來說確實也跟壞女人沒什麼區別。就算是個媽,那也是後媽!
“我早就跟你說過,歡歡是你的孩子,你得多花點心思在她身上,可你就是不聽話。現在知道後悔了吧?”
“媽,我現在知道錯了,你別念我了。我就想知道,我現在開始對她好,還來得及嗎?”都說亡羊補牢猶未晚矣,現實中卻常常來不及!
文玉嬌高興地笑了,用力地拍了拍她的手背。“來得及!來得及!孩子都是不記仇的,只要你真心對她好,她很快就會接納你的。放心吧,孩子都是親媽媽的!俗話說血脈相連,你以爲是開玩笑的嗎?”
季靜姝聽了,暗鬆了一口氣,並暗暗下決心以後要做一個好媽媽!
“你現在明白了吧?男人都是靠不住的,只有孩子纔跟你血肉相連。我現在要是身陷囹圄,要不是忌憚文家,季宏偉沒準就撒手不管了。可你跟靜橈,哪怕是拼盡所有也會想辦法救我的。我早就認清楚這一點了,所以我對季宏偉早死心了。”
季靜姝靜默了一會兒,才小聲地說:“媽,我現在跟你是一樣的心情。我對顧凱也已經死心了,我只想保護好肚子裡的孩子,好讓它平安降生。我只想好好地對待歡歡,重拾我們之間的母女情分。”
“你這樣想就對了。只有孩子不會跟媽媽離心,男人就算你能栓得住一時,也拴不住一輩子的。當初我跟季宏偉結婚的時候,你跟顧凱剛在一起的時候,難道不是恩恩愛愛惹人羨妒嗎?只不過女人都是死心塌地的,男人卻沒幾個長情的,所以最後男人一天到晚在外面拈花惹草,女人就都成了怨婦。”
季靜姝深有感觸,又滿心的悲哀。再癡的女人也敵不過男人的花心,再長的情也敵不過歲月,那所有人執着於愛情又有什麼意義?
“媽,我現在終於明白爲什麼有的女人選擇做女強人了。只有做一個活得精彩的女人,纔不會在失去男人的愛之後變得一無所有。只有那樣的女人,才能夠瀟灑面對男人的變心和離開,因爲她還擁有很多美好的屬於她自己的內容!只可惜,我們都明白得太晚了!”
文玉嬌的眼淚又冒出來了,不過這是喜悅的眼淚。靜姝跟顧凱的這些年過得怎樣,她比誰都清楚!若是靜姝能夠放下顧凱,好好地爲自己打算,那就太好了!
“不晚,一點兒都不晚!媽是來不及了,但你還年輕!靜姝,媽不求你做個精彩的女強人,媽只求你後面的日子能夠堅強地過得快樂。不要再把心思浪費在不值得的人和事情上,而是努力對自己好!”
季靜姝靜默了一會兒,然後笑着擁抱文玉嬌。“媽,像你這麼說,那咱們都不晚!剩下的幾十年人生,咱們要做個爲自己而活的女人!至於男人,讓他們哪裡涼快就去滾哪裡去吧!”
“好!”文玉嬌含着眼淚笑了,然後又加了一句。“不過,你還是得好好地養身子,給我生一個白白胖胖的外孫!”
季靜姝被她說得“噗嗤”一聲就笑了。“
媽,你看女人永遠不可能只爲自己打算,我們滿心滿眼都是孩子。不像男人,瀟灑得可以不管老婆也不管孩子!”
“是啊,他們沒有經歷十月懷胎的辛苦,沒有經歷生產的痛苦,只在爽極了的情況下提供了一顆種子,你覺得又有幾個男人對孩子的愛能比得上女人?所以啊,下輩子咱們還是做個男人吧!”
“是啊。”季靜姝又笑了,笑得眼眶都溼潤了。誰都知道,人就此一生,別無來世。
文玉嬌給她擦眼淚。“不是想明白了嗎,怎麼又哭了?別哭了,你現在可不是一個人,哭多了對孩子不好!”
“我知道。”季靜姝笑了笑,突然又眯起了眼睛,表情倏然變得陰沉起來。“媽,我還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否則我沒辦法安心地過好日子。”
文玉嬌愣了一下,隨即微微瞪大眼睛。“你是指那個野種?靜姝,要不還是算了吧。一個女孩,顧凱再寶貝她,還能把顧氏給了她不成?只要你肚子裡這個是兒子,那顧家的一切都是他的,誰也搶不走!”
“如果是個女兒呢?”季靜姝比誰都希望這一胎是個兒子,可誰又能保證呢?換了別的女人,確定是女兒之後還可以選擇放棄,可她沒有機會了。醫生說了,以她的年紀,這一胎能夠順利就已經極不容易了!
文玉嬌啞口無言。這種事情,確實誰說了都不算數。
“況且,以顧凱對蘇半夏那個賤人的感情,他肯定會爲那個賤種考慮周全的。顧家的一切是屬於我的孩子的,那個賤種沒資格來分一杯羹,哪怕只是一點點也不行!我寧願拿來送人情,也絕對不給那個野種!絕不!”
給誰都可以,唯獨不能給那個野種!即便她對顧凱死心了,那也不代表她可以原諒蘇半夏那個賤人!
文玉嬌的想法卻有所不同。顧凱對靜姝已經諸多不滿了,靜姝要是再對那個賤種下手,以顧凱對蘇半夏的感情,保不準他會怎麼對付靜姝。
“靜姝,要不還是算了吧。媽不是想爲那個賤人求情,媽只是覺得,咱們應該爲你肚子的孩子積德。至少,等你順利生下孩子之後,咱們再做打算。”
季靜姝堅定地搖搖頭。“媽,有些機會是稍縱即逝的,咱們得抓住機會。”
“可是——”不知道是不是年紀上來了,文玉嬌突然不想再冤冤相報了。她不是突然改了性子,而是怕了。年紀越大,就越想能過些平穩的日子。
如果那個蘇十月真的是顧城的心頭肉,如果顧城真的把那個孩子看做掌上明珠,靜姝又執意傷害那個孩子,可想而知顧城會怎樣對付她!那不是別人,是被人稱爲魔鬼的顧城!他的報復未必真的動刀動槍,卻真的會讓人生不如死。看,他輕輕鬆鬆地就把所有的一切都算計進去,讓顧凱徹底失去了做男人的資格!這樣的佈局,不是誰都能完成的!
越想,文玉嬌越覺得整個人都不好了。她對季宏偉是真的心灰意冷了,她現在就盼着自己的孩子能夠好好的!
“媽,你什麼都不用說了。吉人自有天相,我肚子裡的孩子一定會好好的!那個賤種,我必須除掉,否則難解我心頭之恨。”
文玉嬌盯着她看了半天,纔有些泄氣地問:“那你打算怎麼辦?你心裡是不是已經有主意了?”
“昨天顧城帶着蘇十月去了他以前住的n市。這次,他們沒有將那個賤種帶在身邊,而是交給了季靜柔照顧。你說,這是不是一個好機會?”
季靜姝緩緩地露出一個瘮人的笑容來。
文玉嬌看着她的笑容,半天也沒吭聲。她突然覺得,也許有些事情她真的做錯了。
……
顧凱的眉頭一下子皺起來,眼神也變得如鋒利的刀刃。“你說什麼?季靜姝打算對蘇思念下手?”
“是。她認爲自己之所以搞成今天這樣,都是蘇小姐害的。蘇小姐去世了,她沒辦法找蘇小姐報仇雪恨,只能退而求其次對蘇小姐的孩子下手。”
“這個毒婦!”顧凱一拳打在桌子上,桌上的東西被震得哐啷作響,有一個圓柱形的東西還一直滾落到地上去,碎了。“她有沒有說打算怎麼做?”
“顧城將蘇十月母女保護得滴水不漏,所以她暫時還沒有機會下手。不過她認定顧城不是真心對待蘇思念,所以他的保護肯定會有漏洞的,她正在想辦法尋找這個漏洞。昨天,顧城帶着蘇十月離開了青城,將蘇思念交給了季靜柔照顧。”
顧凱的眉頭打了個結。“你的意思是,季靜姝很可能會利用這個機會?”
“不排除這個可能。這確實是個好機會。”
絕對不能讓孩子落到那個毒婦的手裡!她對歡歡都可以冷酷無情,更何況對半夏的孩子!“你過來,我有事情要你去辦。”
“是!”
……
“念念,叫乾媽!來,跟着我念,幹——媽——”季靜柔第n次誘.惑蘇思念叫乾媽,簡直就是越挫越勇。
蘇思念手裡抱着一個玩具小車
,直直地盯着季靜柔看了一會兒,然後呵呵傻笑着歡騰地叫:“媽媽!”
“念念,不是媽媽,是乾媽!”季靜柔有氣無力地再次強調。她說得口乾舌燥,這個傢伙就是不肯配合!明明不是顧城的種,怎麼跟顧城一樣壞脾氣?
蘇思念呵呵傻笑,低頭繼續鼓搗她的玩具。
季靜柔無奈地嘆一口氣,伸手掐了掐她的腮幫子,終於放棄了。“小壞蛋!”
“她才八個月,連喊媽媽都是本能,壓根不懂得它的意思,怎麼可能聽得懂你說什麼?”方長乾終於忍不住出言打擊。
季靜柔不客氣地瞪了他一眼。“你以爲誰都跟你一樣智商堪憂嗎?我們蘇思念就是天資聰明,你管得着嗎?”
方長乾見她鼓着兩頰跟一隻青蛙似的,在心裡無奈地嘆一口氣。女人這種生物真的很難伺候,一點小事情就可以氣上好幾天。關鍵逼她生孩子的是他們家老頭老太太,關他什麼事?結果她愣是氣了這麼多天,還完全沒有要冰釋前嫌的意思!
方長乾越想越不爽,伸手捏住她的手腕,一把將人拉到懷裡來。“老子長這麼大,你是第一個敢質疑老子智商的人!”
“呵呵,方二少,阿諛奉承的話聽得多了是容易當真的,我完全可以理解!只不過,很可惜呀,當真和事實並不是一回事!”季靜姝毫不客氣地伸出爪子撓了他兩把,並用力地想抽回自己的手。
方長乾氣得低頭在她嘴脣上狠狠地啃了兩下。“nnd,晚上回去,看老子怎麼收拾你!”
現在還處在腰痠背痛狀態的季靜柔想也不想就踹他,恨不得把他揣回孃胎裡去。她一把抱起蘇思念就往門外走。“念念,乾媽帶你去遊樂場玩好不好?”
“啊——啊——!”蘇思念晃着手裡的小車,發出兩聲尖叫表示迴應。
季靜柔愛極了,撅起嘴就是吧唧吧唧地親。“念念真乖,乾媽最愛念唸了!”
方長乾在身後看着,摸着下巴不住地琢磨。也許顧城那廝真的說對了,季靜柔是喜歡孩子的,她只是不想給他生孩子!一個女人不肯給男人生孩子只有一個原因,那就是她不愛他!
方長乾極度不爽地點了一根菸,突然覺得肝疼。這個欠收拾的女人!
季靜柔不知道方長乾的怨念,也不想理會只會下半身思考的禽.獸男人!她抱着蘇思念穿過街道,打算帶她到前面的遊樂場去玩。小傢伙還小,那些刺激的遊樂設施她還玩不了,不過挖個沙堆個積木還不成問題。
“來吧寶貝兒,咱們再叫一次乾媽,好不好?叫一次乾媽,乾媽就帶你去遊樂場玩,好不好?”
季靜柔一門心思教蘇思念叫乾媽,也沒注意到身後不緊不慢跟着她的人眼裡流露出不懷好意的光芒。
---題外話---啦啦啦,今天萬更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