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城哪裡都沒去,就在公寓裡喝酒。他沒想喝醉,所以沒敢喝得太猛。只是他喝的是烈酒,再怎麼悠着喝,也是要醉的。好在他到底還惦記着三亞的母女兩,沒敢真的喝得爛醉。否則蘇十月知道了,指定又要擔心了瑪。
顧城丟下酒杯,渾身發軟地靠在沙發裡。酒精上腦,以至於四肢都是鬆軟的。腦子熱得厲害,臉面更是滾燙的。
他記起那天燭光晚餐,蘇十月喝了紅酒之後,說整個人都飄在雲端,很舒服。
這麼多年來,他喝酒都快成癮了,卻從來沒嘗試過她說的那種感覺。每次他心情不好就喝酒,喝醉了心情就會更糟糕,而且連身體也跟着難受。大抵是因爲他喝酒的時候都藏着滿腹的不愉快,而她喝酒的時候心情是輕鬆的,所以才覺得舒服。
顧城將頭枕在沙發靠背上,看着天花板上的水晶燈,很快就被那光炫得眼花繚亂,什麼也看不清了。他索性閉上眼睛,什麼都不看。
都說喝了酒腦子就會一團空白,什麼都想不了。可顧城特別懊惱地發現,他每次喝了酒會變得特別的清醒,此刻也是一樣。
顧城想起了小時候的事情,想起母親溫婉的面容,想起母親柔和的笑容,想起母親動聽的歌聲,想起母親溫柔的手撫摸他的頭……一個個場景,就像是放電影似的,格外的清楚。
不知道是不是酒勁上來了,顧城的腦子終於有些糊塗了。他閉着眼睛,一聲聲地喊着“媽媽”,此時他不再是那個叱吒風雲的顧城,而是歲月倒帶裡那個叫君千城的小孩兒。那時候,他的日子過得很清苦,可是有母親的陪伴和愛,他依然過得很快樂。
有媽的孩子像塊寶……
蘇十月打電.話來的時候,顧城已經迷迷糊糊快要睡着了。手機響了很久,他才終於意識到。他用力地閉上眼睛再睜開,反覆幾次,總算是看清了屏幕上的來電顯示。
“怎麼這麼久不接電.話?你在跟人談事情嗎?”響了半天都沒人接聽,蘇十月着實有些急了澉。
顧城看了看窗外,這才發現,天都已經黑了。“對。剛剛跟人談完,現在沒事兒了。你們回到酒店了嗎?”
“還沒有,在車上呢。你吃過晚飯了沒有?”
“還沒。剛忙完,正打算去吃呢。”
“我給靜柔打個電.話,叫她派人給你過去吧。還是你想在外面吃?”蘇十月其實也是想叫人去看看,顧城到底好不好。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總免不了各種猜測,就怕他不好!
顧城這個時候腦子不太好使,不過他也懶得出去吃東西,所以就答應了。
“你在哪裡?在青峰大廈嗎?”
“在公寓這邊。”
“那好。你在家裡呆着,我馬上讓人送過去。手機別關機哦。”
切斷通話,顧城丟下手機,站起來走進了浴室。他得洗個冷水澡,好好地清醒一下。
蘇十月轉頭就給季靜柔打電.話,被她好一通說,什麼“在外面風.流快活夠了就趕緊回來幹活,千萬別樂不思蜀”。蘇十月哪裡敢狡辯,說什麼都趕緊應着。
“靜柔,顧城今天回青城處理事情了。忙到現在還沒吃晚飯,你能不能讓人送一份過去?”
“喲喲喲,這是到我面前秀恩愛來了是吧?遠隔千里呢,還不忘遙控我給你男人送飯!送飯啊,行!不過現在是法定假日,按照勞動法規定,三倍價格,幹不幹?”
“幹!”
季靜柔撇撇嘴,心道自己果然是豬腦子。顧城缺什麼都不缺錢,跟他談錢一點兒意義都沒有!不過,話已經出口,後悔也來不及了。“你等一下,我讓人馬上做。說吧,你想讓他吃點什麼。”
蘇十月給顧城點了兩菜一湯。“好了,就這樣。地址我一會兒發給你吧。”
“行。我說蘇十月,你打算什麼時候回來啊?雖然你現在是老闆了,但也不能做甩手掌櫃吧?小心哪天我捲款潛逃!”
蘇十月呵呵地笑了起來,知道自己不佔理,趕緊說軟話。“好靜柔,我錯了!我保證下次你跟方二少出去補蜜月旅行的時候,不管去多久我都不吭聲!”
“蘇十月,別以爲我不知道你心裡的小九九。你是看準了我跟方長乾不可能補蜜月旅行的是不是?你往人傷口上撒鹽,是不是太過分了?”
蘇十月着實愣了一下。據她所知,季靜柔跟方長乾之間已經漸入佳境了,兩個人怎麼看都是一對兒甜蜜蜜的夫妻。而且,季靜柔很顯然也逐漸地在意方長乾了。每次方長乾來綠意吃飯,她都會親自下廚,變着法子給他做好吃的。兩個人湊在一起時,經常你碰我一下我親你一口的,那都是恩愛的表現啊。怎麼過了一個春節,靜柔的態度突然變了?
“靜柔,你跟方二少吵架了嗎?”這好像是唯一的可能。
季靜柔撇了撇嘴,語氣兇巴巴地道:“沒有。誰有那個北京時間跟他吵架啊?店裡都忙死了,我連吃飯睡覺都沒時間,哪裡來的時間跟不相干的人吵
架?”
得,這分明就是吵架了嘛。
“靜柔,別說氣話了。說說唄,你跟方長乾咋吵架了?”蘇十月在青城就這麼個好友,所以還是挺緊張季靜柔的。
季靜柔還想說沒事兒,可是話到嘴邊又吞了回去。她這語氣,傻子都聽得出來有問題。
其實,蘇十月只有季靜柔這麼個朋友,季靜柔又何嘗不是?所以除了蘇十月,她還真的不知道向誰傾訴。
“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說,總是就是煩。”
“想到什麼就說什麼唄。說說吧,就算我幫不上忙,你也可以把我當樹洞,將不開心的事情都倒出來,心情就會好了。”
季靜柔忍不住笑了,打趣道:“我還沒見過會說話的樹洞!”
“只要這樹洞不會告訴別人就行了嘛。”
季靜柔又笑了,滿是無奈和苦澀。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兒,不過是恰逢春節,季家和方家在一起吃了頓飯。沒想到,季靜姝也來了。
季靜姝剛人工授精懷上了,嘚瑟得尾巴都翹上天去了。她跟文玉嬌兩個話裡藏刀,一再地暗示季靜柔跟方長乾結婚也有段日子了卻還沒有懷孕的跡象,甚至暗示季靜柔身子有問題。
雖然在季宏偉的瞪視下,兩個人好歹消停了,可方家二老已經把話給聽進去了。這不,前腳剛跟季家的人分開,後腳方老太太就提到了孩子的事。
方長乾倒是有心維護季靜柔,所以又是忽悠又是哄的,總算把老太太給安撫住了。否則照他們的意思,很可能立馬逼着季靜柔去醫院做個檢查。
季靜柔跟方長乾的關係確實在向着好的方向發展,可她始終沒有忘記他們之間是協議婚姻。在百分之百確定兩個人都有意白頭到老前,她是不可能要孩子的!當然,她也知道這事兒不是方長乾的錯,可是看到那人嬉皮笑臉的樣子,她就是沒來由的惱火!
蘇十月聽了,有些無奈地笑了。靜柔這分明是太在意方長乾,又怕兩個人會因此這件事分道揚鑣,所以才把氣撒在方長乾身上。
“靜柔,你還是在意他的。既然你在意他,他也在意你,那就好好過日子嘛。我還是那句話,你不要總想着你們當初的那個協議。那只是一個開始,又不是說永遠都這樣。人又不是木頭,在一起久了,肯定會有感情的嘛。”
“切!你別胡說,誰會在意他啊?我又不是找虐,明知道他是個遊走花叢間片葉不沾身的傢伙,還要巴巴地喜歡他!”
“靜柔,你在我面前不承認,可你能騙得了自己嗎?”
季靜柔不吭聲了。
……
廖若雪發現兒子今天的心情跟昨天簡直就是天跟地的差別,好像遇到了什麼大喜事兒似的。
“凱兒,今天心情不錯嘛。”
兒子心情好,做媽的自然也開心,所以廖若雪面上也露出了笑容。
顧凱得意一笑,伸手攬住了廖若雪的肩頭。“媽,我做了一件大快人心的事情。你要是聽了,你肯定會高興壞了。”
顧城那個賤種見到被掘開的墓地的反應,早已經有人報告了顧凱。他心裡的那口怨氣就藉着這個出口發泄出去,心情自然就美麗起來了。
廖若雪眼睛一亮,迫切追問起來。“什麼大快人心的事情,說給媽聽聽?別在媽面前賣關子了,快說!”
顧凱施施然地停下來,轉身跟廖若雪面對面,一臉都是得意。“媽,那你聽好了。”
廖若雪被他弄得緊張極了,連呼吸都給忘了。
“我把君瀾那個賤人的墓給掘了。”顧凱語氣裡有着狠辣的笑意。
廖若雪愣了一下,過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你掘了那個賤人的墓?你不怕顧城那個賤種找你麻煩嗎?”
“媽,就算他現在不比從前,他在我眼裡也跟一條狗沒什麼區別,你說我會怕他嗎?”顧凱斜撇着嘴角,充滿了對顧城的不屑和蔑視。
顧凱確實不怕顧城,他從來不肯承認,顧城比他更有能耐。
廖若雪卻怕了。聽到這個消息,她半點都不覺得痛快,有的只是擔心。自從顧凱不能人道之後,她就有些怕了。就算她不願意承認,可事實卻是,那個賤種一步步將他們逼到了一個可怕的境地!
君瀾是那個賤種的母親,現在凱兒把君瀾的墓給掘了,那個賤種能善罷甘休嗎?這一次,他又會怎樣報復他們顧家?
廖若雪發現自己不敢去想,她是真的怕了。最近顧氏很不太平,家裡就更是一團糟,這一切都拜那個賤種所賜!誰知道這一回,那個賤種又會想出什麼法子來對付他們?
偏偏顧凱還不當一回事,還爲掘了那個賤人的墓地而沾沾自喜,弄得廖若雪更是心急如焚。“凱兒,你真把那個賤人的墳墓給掘了?”
“掘了,連墓碑都砸成了好幾段。現在啊,那裡就只剩了個大坑。對了,我還讓人在上面撒尿來着,哈哈哈……”顧凱越說越覺得痛快。這些年來,他不知道在顧
城那受了多少的憋屈,今天總算可以吐一口氣了。
“你、你這孩子,怎麼也不跟媽商量一下!”廖若雪急得心如火燒,就怕一會兒就傳出什麼壞消息來。
顧凱總算髮現母親的不對勁了。“媽,怎麼了?你不高興嗎?你不是想把那個賤人挫骨揚灰嗎?現在我把她的墳墓都給掘了,不是正合你的心意嗎?”
“那個賤人墳墓被掘了,媽當然高興。媽就是有些擔心,那個賤種知道咱們掘了他媽的墳墓,不知道會怎麼對付咱們呢!”
顧凱冷笑,滿是不以爲然。“媽,你怎麼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呢?那不過是個賤種而已,你怕他做什麼?難道你認爲,你兒子還不如他?”
“怎麼可能?那個賤種給你提鞋都不配!”孩子都是自己的好,廖若雪自然不會這麼認爲,但她確實很擔心。
顧凱哈哈大笑。“媽,那你還擔心什麼?”
廖若雪跟着笑,只是心裡七上八下的,也不知道跟誰說。當初她就不應該把那個賤種弄進監獄,而是應該直接弄死他!
不,她不能坐以待斃!那個賤種不是很寶貝那個蘇十月嗎?既然他有軟肋,那總能想到辦法!——題外話——別忘了,中午還有一更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