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城在沙發裡一直坐到天快亮了,蘇十月也沒再做噩夢醒來,他這才疲憊地躺到牀上,把人緊緊地扣在懷裡。
許是真的太累了,顧城沒多久就沉入了夢裡。
窗外太陽已經高升,房間裡的兩個人相擁而眠,絲毫沒有要醒來的意思。門窗緊閉,阻隔了所有的喧囂,只留下一個安寧的世界屬於他們兩個人。
不知道又過了多久,蘇十月悠悠醒來。腦子昏沉沉的,空白一片,以至於她一時搞不清這到底身在何處。身後傳來灼熱的體溫,是她所熟悉的。她幾乎以爲,這不過是跟往常無數個早晨一樣的早晨峻。
然而,渾身痠痛的感覺和某個地方火辣辣的疼痛提醒着她昨晚經歷了什麼。那是她不可能忘記的部分,興許這輩子都不會忘記。
蘇十月不想被他這樣抱着,在他那樣對她之後,他憑什麼還這樣親暱地抱着她?真以爲她是個傻蛋,打一巴掌再給一個甜棗就當做什麼事情都沒發生嗎?即便真是傻蛋,那也是記打的!
想到昨夜的一切,想到顧城一言不發就將她丟下,蘇十月心裡又氣又委屈,很想一腳將他踹下牀去。可這個念頭只是在腦子裡一閃而過,沒有付諸現實。她知道,暴力是解決不了問題的。
蘇十月最氣的是,對於這個滾燙寬厚的懷抱,她從身體到心理都是依賴的!她可以對着別人不承認,卻欺騙不了自己,她依戀這個男人!即便他昨晚那樣對她,她也捨不得輕言放開鯽。
離婚。
這兩個字,蘇十月記得自己昨晚是想過的,她現在也在很認真地想。只是昨晚她沒能想清楚,現在依舊是亂糟糟的一團,沒辦法理清楚。
對任何一個認真對待婚姻的人來說,“離婚”這兩個字都是很難輕易說出口的,尤其是面對的是自己的另一半。一旦這兩個字說出口,即便是玩笑,說多了也會在對方心裡留下陰影。TA會以爲,你根本不在意這段婚姻,根本不在意TA。
蘇十月記得爸爸跟她說過:百年修得同船度,千年修得共枕眠。既然兩個人靠着千年的緣分結成了夫妻,就不要輕易地說離婚。即便在氣頭上,也不要隨便地把這兩個字說出口。說多了,別人就當真了。
蘇十月也還記得,有一回顧城以爲她要說離婚,氣得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說如果她敢說“離婚”,他就一把掐死她。當時他的表情很兇,動作很粗魯,她心裡卻是溫暖的。如果不在乎他們的婚姻,他又怎會介意她說“離婚”?
這也是爲什麼,昨晚蘇十月委屈得都要哭了,卻愣是沒提這兩個字。如果她要提,那說明她已經下了決心,否則她會一輩子把它憋在肚子裡。
你真的決定要離婚了嗎?蘇十月在心裡一遍一遍地問自己,問得心亂如麻。她不知道自己愛不愛這個男人,但她知道,她是喜歡他的。她早就認定,他們的未來綁在一起,禍福與共。
可現在,蘇十月突然又不確定了。因爲一輩子的相守是需要兩個人同心協力的,光她一個人使勁是沒用的。
蘇十月也知道,沒有夫妻是不鬧彆扭不鬧矛盾的。就算有些夫妻一輩子沒紅過臉,心裡也是有過不痛快的,因爲是人就會有情緒,有人的地方就躲不開矛盾的存在。一旦鬧點不愉快就懷疑對方的真心,未免太草率,也未免太過分。
蘇十月也明白,自己現在做出來的任何決定都是帶着賭氣成分的,都是不理智的。如果她真的珍惜這段婚姻,珍惜這個男人,珍惜這個家,她就不該在這個時候輕易地做出決定。
衝動是魔鬼。
蘇十月牢牢地記住了這句話,於是很努力地深呼吸,把心裡的那股氣給壓下去。可惜,成效不大,因爲身體的疼痛時刻在提醒着她發生了什麼。
想到昨晚他把她拷在浴缸裡,一遍又一遍地折磨,只爲了逼她低頭,她就覺得心臟好疼,疼得喘不過氣來。其實,如果他好好地跟她說話,她不會犟着不肯道歉的。偏偏,他用的是這種強迫的方式,就像對待一個犯錯的下屬!
想到這裡,蘇十月剛剛深呼吸壓下去的那點氣,又跟雨後春筍似的突突突地往上頂,頂得她覺得肺部脹痛。
就在這個時候,身後的顧城動了,還發出一聲悠悠轉醒的輕哼。
蘇十月馬上閉上眼睛,僵着身體一動也不動。耳朵豎得跟貓似的,只差聞風而動了。很快,她又把身體給放鬆了。因爲顧城是個很敏銳的人,她要是身體繃得太緊,他馬上就能發現他醒來了。
顧城一恢復意識,頓時覺得頭疼欲裂。他的身體雖然早被折騰得傷痕累累,但也許是因爲心裡憋着一股氣,精神一直都是不錯的。像現在這般頭疼欲裂、精神不振的情況,極少碰到。哪怕是偶爾生病發燒,他也沒覺得這麼糟糕過。
顧城將頭埋進蘇十月的頸窩裡,悶哼了一聲。很有可能是昨晚空調開得很低,他又不停地起來給蘇十月擦身體,擦完了還有在沙發裡坐一會兒,一不小心就着涼了。
蘇十月因爲他的這個動作,心一下子又酸
又軟。明明是個強勢到讓人聞風喪膽的男人,可是每天早上醒來,都喜歡像個孩子似的把臉埋在她頸窩裡撒嬌。哪個妻子面對這樣的丈夫,恐怕都會覺得他很可愛,也覺得生活很幸福。
很快,蘇十月的鼻子也泛酸了,她怕自己要哭出來,忙死死地咬住嘴脣。這麼一咬,她疼得差點慘叫起來。好在,她還是忍住了。
經過了昨晚的一切,她不知道現在要用什麼樣的態度面對這個男人,所以她只能鴕鳥似的躲起來。希望他一會兒能夠出門去,留她一個人安靜地想一想。
顧城並沒有在蘇十月身上賴很久,很快就坐了起來,伸手探了探她的額頭昨晚。她反覆地冒汗冷卻,他還真怕她會着涼發燒。
“很好,溫度是正常的。”
顧城鬆了一口氣,小心地下了牀,走過去窗口那拉開一點。擡起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今天依舊是陽光明媚的好天氣,沙灘上依舊熱熱鬧鬧的,在這裡就能聽到歡騰的叫聲。如果沒有鬧出這些事情,也許這尖叫裡就有笨女人的一份。
事情已經發生,再想“如果”也是多餘,所以顧城很快就把這個想法給踢出去了。只要把事情給解決了,他還是可以陪着她好好地玩一場。
拉上玻璃窗,顧城轉身走進浴室,努力忽視疼得要爆炸的頭腦。他站在洗手池前,往臉上不停地潑冷水,感覺卻還是沒有好一點。好在他的忍耐力極好,依舊沒事的人似的洗漱完畢,再回到房間裡來。
蘇十月感覺到顧城摸自己額頭的時候,差點就破功了。特別是他說的那句話,她再傻也知道那是關心,就更加忍不住了。
等顧城走開了,她悄悄地裂開一條縫。看到他站在窗邊揉捏眉心,知道他沒睡好,心裡的氣一點一點消了下去。
鬥氣是兩敗俱傷的事情,她難受,他也不見得舒服。
蘇十月悠悠地在心裡嘆一口氣,突然覺得他們兩鬧這一場,實在不划算。就跟兩個人拿了刀互相捅似的,誰也得不到好。要是有跟他們不對盤的人見了,只怕要高興死了。
這種事情,典型的親者痛仇者快!
等顧城進了浴室,蘇十月纔敢睜開眼睛,對着窗外的藍天白雲海面發呆,神魂都飄到很遠的地方去了。
顧城從浴室裡出來的時候,蘇十月沒能馬上反應過來。等她意識到的時候,顧城已經離得很近了。她馬上閉上眼睛,身體就有些僵硬。好在蓋着被子,沒準他發現不了。
可惜,顧城發現了。
那背對他的姿勢,那繃着的身體,無不在叫嚷着“你不要靠近我”!
顧城讀懂了,卻不可能照做。要他不碰她,除非他死了。
蘇十月感覺到顧城在牀沿坐下來,甚至能感覺到他落在自己臉上的視線,身體於是繃得更緊了,僵硬得就跟一根木頭似的。
顧城見她這樣,忍不住嘆了一口氣。伸手撫上她的臉。看到她嘴脣結痂的斑駁痕跡,心裡很不是滋味兒。“我知道你醒了。乖,睜開眼睛。”
蘇十月聽而不聞,依舊靜靜地躺着。哪怕知道無法矇混過關,也不想聽話。你叫我睜開我就睜開,憑什麼?
顧城眼見她的兩頰不自覺地鼓了起來,知道她在跟自己鬥氣,又是心疼又是好笑。他靜靜地凝視着她,見她打算一直挺屍,他突然伸出手來,直接進攻她的腋下。
蘇十月怕癢,所以慌忙伸手去擋,這“睡”再也裝不下去了。
趁人之危的壞蛋!
緊緊地抓住他的魔爪,蘇十月怒目而瞪,恨不能從他身上瞪出一個洞來。可是接觸到他那雙黑得跟深海似的眼睛,她的底氣就明顯不足了。
顧城見她閃躲的眼神,眼裡一下子就染上了點點笑意。
蘇十月看到他的笑,火氣蹭蹭地就上來了。覺得這個人太沒良心,這張臉也太礙眼了,於是想也不想就伸手推開。不知道是不是角度問題,竟然變成一巴掌打在了顧城的臉上。
“啪——”
響亮的一聲,把兩個人都給驚呆了。
蘇十月面色都懵了。她再傻也知道,被人打臉是一件多麼忌諱的事情,何況顧城還是這樣一個有頭有臉的男人。她吞了吞口水,下意識地往後退。
顧城伸出手來。
蘇十月嚇得馬上閉上眼睛,身體也縮起來。“我、我不是故意的。”
顧一手扣住她的腰,一手輕拍她被嚇得發白的臉蛋。“你覺得我會打你?”
蘇十月沒有說話,她確實這麼想的。因爲一般人被打了臉,都會想要打回去。
“我顧城就是再沒品,也不至於動手打自己的女人。就你這小身板,還不夠我一巴掌呢。”顧城揉了揉她的頭髮,無奈地嘆一口氣,真是個笨女人!
蘇十月聽他這麼說,又感覺到他撫摸自己臉蛋的手掌很溫柔,這才放下心來。但也沒忘記是誰把她害成這樣的,於是一把推開他的手,梗着脖子不看他。
“誰知道呢。人心隔肚皮,我又看不清你顧大爺的心是黑的還是紅的。”
顧城知道她在跟自己賭氣,自然不會計較她的態度。事實上,她肯這樣跟他吵,反而是好事兒。她要是悶聲不吭,直接把他當透明的,那纔是大問題。
“那要不要爺給你一把刀,讓你切開來看看?”
蘇十月耷拉着腦袋,伸手揪着被面。“你敢切我就敢看!”
顧城於是真的站了起來,很快就拿了一把刀回來。那是一把很小的匕首,但是看得出來很鋒利。
蘇十月最怕的就是刀槍這種殺傷力極強的武器,光是看就忍不住想象它落在自己身上的那種疼!而且,她真的怕死,就怕一個不小心把小命給丟了!現在看到顧城拿着那把匕首,她差點就忍不住撲過去搶了。可是一想到兩個人在鬥氣,她又忍住了。
哼,他就是嚇唬她,不可能真的切的。
顧城看到了她的動作,心裡又軟了幾分。昨晚他那麼折騰她,她也還是關心他的。這麼好又這麼笨的女人,以後還是多疼她一點吧。
顧城的手輕碰匕首的刀刃,狀似漫不經心,其實很有技巧。他還注意到,他這麼做的時候,蘇十月嚇得倒抽了一口氣。他好整似暇地把匕首橫起來,把尖端對着自己的心窩,然後湊近蘇十月。“只要你用力地往裡面一捅,你就能看到它是黑的還是紅的。來吧。”
蘇十月氣得很想揍他一頓,這刀也是好玩的東西嗎?她想撲上去搶掉,又怕拉扯中反倒傷了他,只得氣呼呼地叫道:“顧城,你混蛋!你快把刀放下來!”
“你不是說看不清我的心嗎?我現在就讓你看清它,也省得以後你再懷疑。”說完,作勢就要用力。
“不要!”蘇十月急得冷汗都冒出來了。
她突然意識到,顧城本來就是個不要命的主,而且脾氣怪得很!他真的有可能捅進去的!
情急之下,蘇十月閉着眼睛大吼。“顧城,我告訴你。你要是死了,我絕對不會爲你守寡的。我要招一個男人回來,花你的錢,睡你的老婆,打你的娃!我說到做到!”
“你敢!”哪怕是玩笑,顧城的眼內也染上了些許狠辣。
蘇十月下巴一揚,勇氣可嘉地叫道:“只要你敢,我就敢!”
顧城看着她那倔強的樣子,突然笑了。隨手將匕首丟在了地上,一把將她拖進了懷裡。
“啊,疼疼疼!”蘇十月渾身都是傷,被他這麼粗魯的一來,頓時就慘叫連連,疼得眼淚都冒出來了。
顧城也嚇得動作一僵,馬上鬆開她。“沒事兒吧?”
蘇十月疼得臉皺成包子,不停地吸氣,聞言也沒理會他。她會變成這樣,到底是誰害的?還不是他的錯!這個罪魁禍首,還好意思問她有沒有事兒!
顧城見她這樣,突然站了起來。“我送你去醫院。”
蘇十月瞪了他一眼。“現在知道着急了?昨晚幹什麼去了?我都疼得哭了,你還折騰!你就是個壞蛋,大壞蛋!”
她被自己的話給勾出了心裡的委屈,頓時又淚眼模糊起來。
顧城心疼了,又把人給抱住。這回他不敢粗魯地拉扯,只得小心地把她圈在懷裡。誰知道她還不領情,氣呼呼地拍打着的手臂。“是我不好。”
“本來就是你不好!你就是個大壞蛋,我再也不要理你了!”她突然一指地上的匕首。“我後悔了,我決定不攔你了,你還是捅吧。”
顧城哭笑不得,用大拇指給她擦拭眼淚。“好了,別鬧了。我錯了,還不行嗎?”
我錯了。
顧城原本以爲,這三個字很難。可現在他說出來了,就在不經意的時候。原來,也不是難。既然這樣,他昨晚又何苦那麼逼她?把人弄傷了,最後心疼的還是自己,還得花心思去哄,簡直得不償失。
蘇十月沒想到他會認錯,着實愣了一下。她本想順坡下的,可最後愣是傲嬌了一下。“現在才認錯,晚了!我身上的這些傷,能憑空消失嗎?我昨天生氣損傷的元氣,能夠一下子就回來嗎?不能!所以,你還是哪裡涼快哪裡呆着去吧!”
顧城無奈而寵溺地掐了掐她的耳朵,想打她的小屁股,又見她傷痕累累,最後還是忍了。“行了,別得了便宜還賣乖!”
“誰得了便宜還賣乖?誰?”
顧城終於忍不住低笑兩聲,輕輕地捏住她的下巴。“就是你。這個叫蘇十月的笨女人。”
蘇十月一把拍掉他的手,氣呼呼地瞪他,道:“別動手動腳的,我跟你很熟嗎?不知道男女授受不親嗎?”
顧城徹底讓她給逗笑了,笑得有些誇張。如果不是昨晚折騰得狠了,他真想把她壓回牀鋪裡,再狠狠地折騰一番。這個笨女人,總能輕易地就帶給他樂趣,這是再多的金錢都換不回來的。
此時此刻,顧城總算能夠明白,爲什麼有的男人願意窮盡天下只爲這一個女人!因爲,她值得!
p“你確定你跟我不熟?你確定你跟我不親?嗯?”顧城緩緩地湊近去,兩個人的嘴脣幾乎要貼在一起。近距離看着她嘴脣的慘狀,他心裡又抽疼了一下。
自作孽不可活!
蘇十月這回不敢亂叫了,身體不停地往後傾,不停地吞口水。
顧城伸手托住她的後腦勺,一下一下地親在她的嘴脣上。怕她疼,所以他親得很輕,就跟蜻蜓點水似的。
蘇十月愣住了。他的吻向來霸道得很,像這樣溫柔似水的還真的少之又少。這樣輕柔的動作,總能讓她感覺到一股珍惜之意,所以她半天都動不了。
顧城吻夠了,才抵着她的額頭,剛要開口。
“啊——”蘇十月突然驚叫一聲,一把推開他。
顧城還沒明白是怎麼回事,額頭上就多了一隻柔軟的小手,還涼涼的,舒服得很。
“笨蛋,你發燒了!”蘇十月大叫道,顧不得自己的身體狀況就火急火燎地從牀上跳下來,結果差點就跌了個五體投地。她的兩條腿都是痠軟顫抖的,根本站都站不了,更別提走路了!
顧城眼疾手快,一把將人給接住了,還敲了一下她的腦袋。“笨蛋,小心點!”
說着,又把她放回了牀上。
蘇十月沒時間跟他計較這個,只是嚷嚷道:“你別管我了!你快點去醫院!發燒可不是小問題,燒壞了腦子怎麼辦?你想變成傻子嗎?”
“我要是變成傻子了,你會養我嗎?”顧城對於自己問出這樣的問題表示很丟臉,於是囧囧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他怎麼覺得,自己最近智商下降得有點嚴重?
---題外話---別忘了中午還有一更哦。你們覺得十月養不養顧城呢?【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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