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凱看起來倒是不介意她的態度,只如一開始認識的那樣笑得異常的溫和。“剛好經過這裡,來看看你跟念念。”
蘇十月瞪着他,只覺得人怎麼可以活得這麼沒臉沒皮呢?看顧凱的意思,倒真把自己當成是她的姐夫了!他也不想想,他配嗎?
“謝謝顧先生的好意。不過,我們跟顧先生非親非故的,不勞顧先生掛念。”
蘇十月到底不是個嘴巴毒辣的,即便恨死了顧凱,也說不出更難聽的話來。只是黑着一張臉,想着顧凱可以馬上滾蛋。
只是,她顯然低估了顧凱的厚臉皮襤。
“十月,蘇思念是我的孩子,我們有着父女血緣關係,這是改變不了的事實。難不成,你要剝奪她見自己親生父親的權利嗎?你忍心孩子沒有父親嗎?”
蘇十月氣得牙齒直打顫,身體也在顫抖,恨不得一巴掌甩到顧凱的臉上。怎麼會有這麼無恥的人鱟!
“顧凱,蘇思念跟你沒有一毛錢的關係!她當然是個有爸爸的孩子,她的爸爸叫顧城!至於你,如果真的想要孩子想瘋了,那就好好地去找找你以前的那些姘頭,沒準能找出幾個私生子來!”
“蘇十月,你——”顧凱哪裡被人這樣落過面子,擡起手就要打人。
季靜柔嚇得大聲喝道:“顧凱,你想幹什麼!”
不過,顧凱這手尚未落下,就被人給捏住了。那人還下了死力,幾乎要捏碎他的骨頭。
“顧大少,打女人不是男子漢所爲啊。”
來的不是別人,正是每天過來蹭飯的方長乾。
這傢伙自從嚐了媳婦兒的手藝之後,就不愛在外面委屈自己的胃。只要有空,就要過來叫媳婦兒親自下廚給他整兩道菜。他要求倒也不高,只要分量足,哪怕只有一道菜也不要緊。
顧凱也是一時衝動,如今有人把他攔住了,他也就順坡下。“方二少說笑了,我一大老爺們,哪能打女人啊。不過是誤會,誤會。”
“是誤會就好。咱們男人天生體力就比女人強,打女人那是孬種的行爲。對了,顧大少也是來這用餐的?”
“我有些事情想找十月談談。不過十月好像沒空,我只好下次再跑一趟了。我還有別的事情,先走了。”
“慢走。”
等顧凱走了,蘇十月纔看着方長乾,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謝謝你。”
“靜柔把你當妹妹,你就是我小姨子,自己人,不用客氣。對吧,媳婦兒。”
季靜柔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進廚房去了。
方長乾挑了挑眉,單手插在兜裡,追到廚房去找季靜柔了。
蘇十月暗暗鬆了一口氣。她倒不怕顧凱刮她耳光,她只是怕被顧凱這瘟神給纏上了。她跟顧城的日子好不容易纔平順起來,真的不想再有什麼波折。可是,看顧凱的樣子,肯定是不會輕易罷休的。
蘇十月想起自己天仙一樣的姐姐,她那麼美麗又那麼聰慧,卻不知道怎麼瞎了眼,居然看上這麼個混蛋!大街上隨便拉一個男人,都要比顧凱強千百倍!
姐姐,你當初到底怎麼了,怎麼就看上他了?
可惜,蘇半夏已經去世了,沒有人可以回答這個問題。有些真相註定只能隨着當事人的離世而永遠埋沒在歷史的大潮裡,再也尋不到蹤跡。
蘇十月的心情糟糕到了極點,她找了一張靠角落裡的桌子坐下來,愣愣地看着窗外,半天都不動一下。
顧凱的出現,將蘇十月這段日子好不容易按壓下去的那點心思又給撩起來了。
姐姐跟顧城到底有沒有關係?姐姐的死,跟顧城有沒有關係?
這兩個問題就跟兩顆小種子似的種在蘇十月的心裡,一不留神就要生根發芽。一天不把它拔掉,一天就有可能長成參天大樹。
蘇十月很想親口問一問顧城,卻又害怕來之不易的一切會因此而煙消雲散。她不在乎總裁夫人的榮華富貴,可她在乎這個家,在乎這個霸道不講理但無比寵愛她的男人!
如果顧城真的跟姐姐有關係,他爲什麼不一五一十地告訴她?那隻能說明,他不想讓她知道這件事!
秘密,這是一個會撩起人的好奇心,也會讓人胡思亂想的詞語。很多時候,它會讓人想到一些暗黑的很可怕的東西!
蘇十月不聰明,可她也不是傻子。她知道,顧城從一無所有到一個大集團的總裁,這個過程肯定不簡單,只怕藏了很多的秘密。這其中,有些東西或許也是見不得人的。
蘇十月不是個愛鑽牛角尖的人,她也知道,這個世界不是非黑即白的,而且有很多的迫不得己。正正應了那句話——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就拿顧城來說,他若是不夠狠,那就等着死在顧家人的手裡。兩相權衡之下,自然是保存自己要緊!事關性命,有誰真能做到先人後己?
蘇十月知道,她自己也是做不到的。她只是一個普通人,她也怕死。她做不到的事情,有
什麼資格去要求別人?
所以,對於顧城在發家的過程中可能做過一些可怕的事情,蘇十月並沒有太多的想法。哪怕他真的曾經殺過人,她也會在心裡找理由給他脫罪。只是,若這些事情牽涉到了姐姐,她就無法再裝聾作啞了。
姐姐,顧城不可能跟你的死有關係的,對不對?
蘇十月正在胡思亂想的時候,對面突然有人坐了下來。她一個激靈,頓時回過神來。定眼一看,對面坐的是方長乾。
她這纔想起來,方長乾每次來都是坐這張桌子的,這算得上是他的專座。
“對不起。你坐吧,我去廚房看看有什麼需要幫忙的。”
“你也坐下來吧。我看你這狀態,去了廚房也幫不上忙。”
蘇十月臉一紅,但還是坐了回去,吶吶地說了句對不起。
方長乾見她耷拉着個腦袋,覺得有些好笑。“你沒有什麼對不起我的。怎麼,還在想顧凱的事情?”
蘇十月愣了一下,又搖搖頭。“我沒有想那個混蛋。我只是在想我姐姐,她被顧凱害得那麼慘,顧凱居然還有臉來跟我爭孩子。”
方長乾挑了挑眉,沉默了數秒,突然道:“蘇十月,有句話也許你不愛聽。我不知道你姐姐在你心裡是不是就跟神一樣,但以旁觀者的客觀角度來看,你姐未必完全是受害者。俗話說,一個巴掌拍不響。你姐姐是個聰明人,顧凱又是青城有頭有臉的人,他有婦之夫的身份又能瞞多久?但據我所知,你姐跟了顧凱可不是一年兩年而已。如果她真想離開,顧凱又能怎麼樣?”
“你、你閉嘴!”蘇十月騰地站起來,大喝一聲。“不許你這樣說我姐姐!你根本就不瞭解她,你憑什麼侮辱她?”
方長乾也不惱,他早從季靜柔那知道了,蘇半夏在蘇十月心裡就跟神一樣不可侵犯。他敢說這話,就料定她會反抗。
剛纔蘇十月不小心把心裡的話給說出來了,雖然聲音很低,但他耳朵好,還是聽了個清楚。雖然不明白蘇十月爲什麼懷疑她姐姐的死跟顧城有關係,但顧城也算是他的兄弟,所以他纔多管閒事點播她幾句。
“就像你所說,我跟你姐沒有半毛錢關係,我犯不着抹黑她。說難聽點,我跟你也沒什麼關係。不過是靜柔把你當姐妹,我也就把你當自己人。我說這些,是想好心提醒你一句,免得你鑽進死衚衕裡。”
“你根本什麼都不知道!你憑什麼胡說八道!”蘇十月無法容忍任何人說姐姐的不是!他們根本不知道姐姐有多好!
方長乾勾起嘴角,露出一抹冷冽的弧度。
“有些事情我不需要知道也能判斷個一二。顧凱跟顧城不同,顧城是個很低調的人,他基本不在媒體露臉,一般人自然也不認不出他來。但是顧凱不一樣,不管是財經版還是八卦版,他都是常客。你認爲,你姐姐有可能完全不看電視,也完全不看報紙雜誌嗎?”
“你、你——”蘇十月被反駁得啞口無言。可是,那個是她心裡完美無缺的姐姐,她無法接受她搖身一變成了個壞女人的事實!“你爲什麼一定要把我姐姐說成是壞女人?你到底有什麼目的?”
方長乾逸出一聲冷笑。“你認爲我有什麼目的?你若不是顧城的老婆,不是季靜柔的朋友,你想撬開我的嘴怕是比登天還難。別不知好歹。”
蘇十月被他說得滿臉通紅,她也知道方長乾沒什麼理由抹黑姐姐,只是剛纔那番話在她聽來太過刺耳,所以才急了。
“對不起,我去廚房看看。”
蘇十月逃也似的跑進了廚房,然後從廚房的小門走出了綠意,一直跑進商場裡,找了一張長凳子坐下來。
方長乾的話真的很難聽,但蘇十月不得不承認,他分析得合情合理。姐姐一開始肯定是被顧凱欺騙的,可是發現真相之後,她爲什麼不離開?單純是捨不得顧凱,還是因爲別的?
不不不!我不能因爲方長乾的幾句話就懷疑姐姐!姐姐那麼好的人,不會心甘情願做人家的小三兒的!絕對不會的!
“不會的。”蘇十月將臉埋在自己的掌心裡,心亂如麻,都快要哭了。
就在這個時候,突然有人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拉着她就走。
蘇十月驚慌擡起頭來,看到是顧凱,馬上奮力掙扎起來。可她哪裡敵得過顧凱的力氣,被他連拖帶推的帶出商場,塞進了車子裡。
“你要幹什麼?混蛋,你放我下去!”蘇十月最討厭被關在車子裡的感覺,氣呼呼地踢打起來。
顧凱也不理會她,直接發動了車子。反正車門鎖住了,她怎麼掙扎也不可能出去。
蘇十月發泄了一通,人也冷靜下來了。她知道,在到達目的地之前,顧凱是不可能放她下車的。於是她也不再白費力氣,更不想跟顧凱說話,自己扭頭看着窗外。
顧凱並沒有將蘇十月帶到很遠的地方,而是去了自己在附近的一處公寓。
車門剛打開,蘇十月撒腿就要跑,卻被顧凱一把逮
住,推進了電梯裡。要命的是,電梯裡只有他們兩個人!
蘇十月惱恨地瞪着顧凱,恨不能捅他兩刀。這個混蛋!
電梯直達頂樓。
電梯門打開前,顧凱已經扣住了蘇十月的手腕。一出電梯,他就掏出鑰匙開門,將蘇十月推了進去。
顧凱把門給反鎖了,隨手將鑰匙揣進了自己兜裡。“坐吧。”
蘇十月知道鬧騰也沒用,只能乖乖地在沙發裡坐下來。她倒不擔心顧凱會把自己給殺了,他要是想這麼做,也不必弄出這麼大的動靜來。
這麼一想,蘇十月就冷靜下來了。隨即,她被牆上的一幅照片給吸引了所有的注意力。
那是姐姐蘇半夏的藝術照。她穿着漢代的服飾,裙襬飄帶飛揚,看起來就像仙子降臨凡塵,美得光環縈繞。
顧凱從冰箱裡拿了一罐飲料丟給蘇十月。見她的視線落在牆上的照片,眼內一閃而過一抹笑。“這是你姐姐住了三年的地方。屋子裡的東西都是她佈置的,很溫馨吧?這裡的佈置一直沒動過,定期有人來整理,一切就跟從前一樣。”
蘇十月心裡一顫。
姐姐在這裡住了三年?
蘇十月再仔細一看,發現房子的佈置果然很溫馨,確實是姐姐的風格。一些小玩意兒也是姐姐喜歡的,比如沙發裡的十字繡抱枕,電視牆上的貼圖,桌子上的手工插花……
“要不要到處看看?”顧凱知道,蘇十月的心被觸動了。
蘇十月抵擋不住這個誘惑,也不吭聲,自己站起來往臥室走去。
主臥室的門一開,就能看到正對着的牀頭那掛着顧凱跟姐姐的合照。照片是在海邊拍的,一襲波西米亞長裙的姐姐看起來那麼的美,跟顧凱靠在一起怎麼看都是一對璧人。
牀很大,至少有兩米寬,而且是姐姐最喜歡的榻榻米風格。被子是亮紅色底子點綴着清新小花的樣式,仔細看,那些花應該是人工繡的,一針一線都極爲用心。
蘇十月知道,繡這些的人肯定是姐姐,她一直喜歡這個。放假回家,她也會繡個抱枕什麼的,說是既能打發時間,又能鍛鍊耐心。
顧凱出現在門口,低聲說:“被子上的花色是你姐姐親手繡的,她喜歡做這些。這蚊帳也是她喜歡的,哪怕是冬天,她也愛掛着帳子,說有安全感。”
蘇十月記得,姐姐確實有這個愛好,也確實說過這樣的話。姐姐上大學前,她們還經常並排躺在牀上,一邊聊天,一邊拿腳去左右划動帳子,模擬彈鋼琴的動作。
記憶紛至沓來,又觸景生情,蘇十月的眼淚有些忍不住。
“她是個很聰明的女孩,可有時候又特別傻氣,傻得讓人心疼。”顧凱的語氣也有些變了,充滿了懷念。無論是因爲愛還是遺憾,他確實很想念蘇半夏。
蘇十月聽他這麼說,卻突然如夢中驚醒,憤恨地瞪着他。“你別提我姐姐!你沒有資格提她!如果不是你,她現在沒準已經結婚生子了。她會有一個一輩子愛着她,一輩子只愛她一個的男人!她會過得比任何人都幸福!”
顧凱這回倒是沒有生氣,只是伸出手來,拿起牀頭桌上的照片。那是蘇半夏單人照,照片裡的她正對着鏡頭眯起一隻眼睛,顯得調皮而靈動。
“十月,我能理解你的感受。說實話,我也恨我自己,恨自己沒有保護好她。但不管你相不相信,我確實愛她,也從來沒想過要傷害她。恨不相逢未嫁時,這是我的無奈,也是我跟你姐姐共同的痛楚。若是可以,我願意傾我所有,來換取一輩子跟她在一起的機會。”
顧凱的聲音裡充滿了懷念和沉痛,就像一個失去摯愛的男人被愧疚折磨得痛苦不已。
蘇十月差點兒就心軟了。因爲,她看到了顧凱眼角的溼潤。他哭了。
很不巧,就在這個時候,手機響了。
是顧城。
顧凱倒也沒有搶她的手機,似乎料定了她不會跟顧城實話實說。
蘇十月抓着手機,去陽臺接電.話。“喂,你到了嗎?”
“剛下飛機。”
“哦。”蘇十月腦子亂糟糟的,一時間也不知道跟他說點什麼。
顧城自然也發現她有些不對勁,語氣略微着急地追問:“蘇十月,你怎麼了?”
“沒事兒,有點犯困。我剛想趴在收銀臺上眯一會兒,你就打電.話來了。”
“你可以回家去休息。”
“不要啦。你又不在家,我一個人也沒意思。”她的嗓音軟糯糯的,這話就成了撒嬌。
顧城聽了很受用,想說幾句好聽的,可到底不習慣,最後只說:“我很快就回去。”
“嗯。我等你。你在那邊要好好照顧自己,工作雖然重要,但也別忘了好好吃飯。要是又把胃給折騰壞了,我可不管你了。”
“不會。”
“那就最好。那我不跟你說了,我要去忙了。”
掛斷
之後,蘇十月抓着手機,呆呆地看着那張躺椅。姐姐愛看書,她是不是經常躺在這裡看得津津有味?
“這地方是你姐姐最喜歡的。尤其是冬日的午後,她靠在這裡,腿上搭一張毛毯,手裡拿本書,一看就是一個下午。”
蘇十月輕易地就想象出那個畫面來。姐姐慵懶地靠在椅子裡靜心閱讀的樣子就在眼前,似乎她伸手就能碰到。只是她伸出手了,卻什麼都沒碰到,那不過是她的幻覺而已。
姐姐已經不在了。
蘇十月用力地閉上眼睛,眼淚還是沒忍住從眼角滲了出來。她胡亂地擦去,轉過身去仇恨地瞪着顧凱。
“你帶我來這裡,究竟想做什麼?如果你只是想讓我看看我姐生活過的地方,那現在我看完了,是不是可以走了?”
“十月,我只是想讓你明白,我跟你姐姐是真心相愛的,不存在誰逼迫誰的問題。”
蘇十月冷笑,那雙乾淨的眼眸跟着變得犀利起來。
“你覺得我會相信嗎?就算你們後來是真心相愛的,那也改變不了你一開始欺騙她的事實。你若是一開始就坦誠相對,我姐怎麼可能跟你在一起?她要是沒有跟你扯在一起,她就不會死!顧凱,是你害了她!不,是你殺了她!你是個殺人兇手!”
顧凱也不在乎她的指責,只是說:“十月,這些是你的猜測,還是別人告訴你的?”
“那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姐姐是因爲你才死的,這是改變不了的事實!”
“不,這很重要。如果這些是顧城告訴你的,那麼我告訴你,你被騙了。”
蘇十月將眼珠子瞪得滾圓,心臟一下子就懸了起來。“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顧凱,你把話說清楚!”
“我的意思是,殺死你姐的兇手是顧城,而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