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十月被她嚇得閉上眼睛縮起脖子。
“你躲什麼躲？我還會打你不成？”他顧城再不濟，也不至於對一個女人下手，何況還是自己的女人！
蘇十月慢慢地睜開眼睛，對上他墨黑的眼眸又低下頭去，撅起嘴。“誰讓你那麼兇！聽起來就像是要揍人的樣子！”
顧城頓時有些哭笑不得。“你這個笨腦子到底在想什麼？”
“在想你剛纔跟我說的話呀。你說的是哪兩個字？”蘇十月眨巴眨巴眼睛，像一個求知若渴的好寶寶。她是真的莫名其妙，不知道他爲什麼一下子就激動了，好像她要做什麼壞事似的齪。
顧城再次確認，自己跟這個笨女人的大腦回路不在一個層面上。“那你剛纔想說什麼？”
“不記得了。件”
顧城眯起眼睛。“那就想起來。”
霸道！暴君！不講理！蘇十月一邊腹誹，一邊回想，好一會兒才終於記起來了。“我是想說，你要是逼我做全職太太，我就帶着孩子離家出走！”
“不是要那什麼……”敢情是他誤會了。
“什麼意思？”蘇十月不是顧城肚子裡的蛔蟲，完全猜不透他的心思。“您到底想說什麼嘛？”
“沒什麼。”
蘇十月狐疑地盯着他，這人明顯話沒說完。
顧城用手捂住她的眼。每次看着她清澈的眼眸，他總有種自己的醜惡面目會原形畢露的錯覺。
“你捂我眼睛幹嘛？”蘇十月雙手抓住他的手腕，將他的大巴掌拉下來。“你還有沒有別的事情？沒有的話，我要回去幹活了。”
顧城恨得牙癢癢，低頭直接吻她，吻得她渾身虛軟，吻得自己也快要失控了，才放開人。“晚上我去接你。”
“好。一會兒我讓袁先生把午餐帶過來，你記得吃啊。工作再重要，也比不上自己的身體。要是身體不行了，家財萬貫也是別人的。”蘇十月一邊抻平自己的衣服，一邊叮嚀。
顧城靜靜地聽着。他其實很不喜歡別人多話，煩。但如果那個人換成了蘇十月，好像一切都可以接受。
蘇十月叮囑完了，也沒得到他響應來。“你聽到了沒有？別以爲自己還年輕就不拿身體當回事，老了就要受罪！”
顧城微微苦笑，他早就老了。不是身體，是那顆千瘡百孔的心。不過，他正在修復，所以這話就不要跟她說了。“聽到了。”
蘇十月這才滿意了。抱着蘇思念，一邊走一邊教她做拜拜。“寶貝兒，快，跟——跟叔叔拜拜。”
蘇思念哪裡會這個，只是手腳一通亂舞。
顧城注意到蘇十月那突然的停頓。
爸爸……顧城很小的時候問過母親關於爸爸的話題，後來逐漸懂事了，他就不再提起。所以，這輩子，他還沒叫過誰一聲爸爸。至於顧日冕，他根本就不配！
爸爸……這是世間最美好的詞之一，可惜不屬於他。然而，他或許可以將它賦予這個活潑可愛的孩子。
“等一下。”
蘇十月也意識到了這個稱呼的問題，正尷尬着呢，就想趕緊跑人，卻被顧城給喊住了。她轉過頭來，臉微紅。“怎麼了？”
顧城站起來，一直走到母女面前。伸手把門給關上，然後將母女兩一直摟進懷裡。“我或許不是一個好爸爸，但我會盡自己的努力。以後，不許叫叔叔。”
蘇十月愣了一下，突然用力地揪住他腰上的衣料。想說一聲謝謝，可怎麼也發不出聲音，鼻子酸得厲害。
爸爸和叔叔，那是完全不一樣的。她心疼蘇思念，自然希望她是一個可以在爸爸的懷抱、肩膀上成長的快樂娃娃！不管顧城做得怎樣，只要有愛，孩子就會快樂！
顧城看到蘇十月的眼淚，微微蹙起眉頭。“有什麼好哭的？難看死了。”
蘇十月吐吐舌頭，又撅起嘴。“要你管！我真的要回去了，你忙你的。”
“去吧。”
顧城沒有送她們，看着母女消失在門後。半響之後，脣角輕揚。
……
蘇十月一回到店裡，馬上給顧城準備了一份專屬午餐，交給袁石帶回去。
“十月，你說，咱們是不是該換個店面了？這店面太小了，生意好的時候，只能眼巴巴地看着等不及的客人去了別的門店。”
“你也是這麼想的嗎？”蘇十月驚喜地看着季靜柔，馬上把顧城說的話轉述出來。“我覺得這個店面也可以繼續開。咱們再開一家分店就好，青城這麼大，又是綠意的大本營，當然得多開幾家店，是吧？”
季靜柔呵呵地笑着湊過來，用腦袋頂了頂蘇十月的肩頭。“喲，這胃口不小啊。不過，我在贊成你這個主意。咱們要做全國連鎖，那至少得先把第一家分店給做起來。”
“顧城也是這麼說的。”
“嘿嘿，蘇十月，原來你男人接你過去，是給你出謀劃策來了啊。那他有沒有說，在
哪裡開分店比較合適？”顧城那種鬼才一樣的頭腦，有他出謀劃策，這分店生意紅火是板子上釘釘的事情！
蘇十月微微紅臉，低頭洗菜。“他又不是爲這個叫我過去，只是順便談到而已。不過，他真的給我說了好多東西，夾雜了好多專業術語，聽得我都快懵了。”
“你千萬不能懵！顧城的生意頭腦，在青城都很難有人能出其左右，所以他說什麼，你都得好好記住！咱們的分店能不能做起來，就靠你了！”
蘇十月想說“我不行的”，話到嘴邊，又想起師傅的教誨——沒有做不到的事情，只有做不做的區別！就算你是個笨蛋，只要你付出更多的努力，最後也能成功的。
試試吧。顧城說得對，她不能一輩子都在廚房裡幹。再說了，就算遇到什麼困難，家裡不是有個現場的參謀嗎？
“靜柔，那、咱們找個時間坐下來好好談？那個，我想入股，行嗎？”
季靜柔一把拍在她肩頭上，用力得蘇十月的身體前後晃了兩下。“我們一起做，你當然要入股啊。以後，咱們就是合夥人啦，要同心協力，一起賺大錢！等賺的盆滿鉢滿之後，咱們就把男人啊孩子啊都丟在家裡，一起環遊世界去！加油！”
蘇十月被她說得熱血沸騰，也不由得憧憬起來。“好，我們一起加油！”
她也許沒有成爲一個女強人的想法，但她想踏踏實實的做好一件事。不是爲了多麼風光，只是不想虛度此生。
自從決定入股綠意之後，蘇十月就在琢磨錢的事情。她真的不願意動姐姐的那筆錢，可是她只有那筆錢。如果挪用了，萬一蘇思念有需要，她拿不出來怎麼辦……
琢磨了半天，蘇十月還是沒想到一個解決的方案。或者說，她只有兩個選擇：第一，挪用姐姐那筆錢；第二，向顧城借！
可對她來說，二選一也是個大難題。
她真不願意用顧城的錢，她害怕因爲錢而影響兩個人本來就不穩定的感情。親人也好，朋友也好，一旦牽扯到錢，總是容易產生矛盾。
人和人之間，若是沒有利益衝突，怎麼都好商量，一旦牽扯了利益，好事也可能變壞事。
就像顧城。
如果顧家不是大戶人家，兄弟之間不涉及財產的分割，顧家人就沒必要那麼對待顧城。顧家人真正恨的不是顧城的私生子身份，而是顧城的存在代表着他也可以佔有顧家的一部分財富！爲了財富，殺人害命都是常有的事兒。
蘇十月記得師傅曾經說過，大戶人家，多子多福有時候並不是好事兒。因爲，財產就像一塊蛋糕，分的人多了，每個人得到的份額就少了。這裡面但凡有一個人貪婪一點，戰爭就會一觸即發。
“十月，我說你沒事兒吧？好像從青峰迴來之後，你就一直皺着眉頭。想什麼呢？莫不是你去他辦公室見到了狐狸精？”
蘇十月哭笑不得地打了她一下。她很懷疑，顧城那樣的人會沒事兒帶個女人去辦公室。“你瞎說什麼呀。我在想入股的事情，我手裡沒錢。”
季靜柔手指對着她上下晃動，誇張地翻了翻白眼，叫道：“蘇十月，你說你沒錢？你知道青峰集團的資產多少嗎？你知道顧城的私人財富有多少嗎？雖然我也不知道，但我知道，如果換成百元大鈔，咱們就是數到老眼昏花也數不清楚。現在你跟我說，你沒錢，你這是刺激我呢？”
“那是顧城的，又不是我的。我不想用他的錢。”
季靜柔一把勾住她的肩頭。“你說什麼胡話？夫妻本是一體，還分什麼你啊我啊的？這話千萬別讓顧城聽到，否則你肯定會被收拾得很慘。”
蘇十月轉頭看着她。猶豫了一會兒，才終於問道：“那你呢？你會用方公子的錢嗎？”
說起來，她們兩的情況本來就很相似。如果季靜柔敢用方長乾的錢，她就敢用顧城的！
季靜柔被她問得心裡泛苦，但還是笑了笑。她得到的比自己預想的要好，沒什麼好難過的，應該高興纔對。
不過，人心就是這樣，總容易變得貪婪。在絕望的時候，總想着只要給我一絲絲希望就夠了。可真的得到了一絲絲的希望，又忍不住想要更多。
“我幹嘛要用他的錢啊？十月，你的情況跟我不一樣的。我跟方長乾是協議婚姻。也就是說，我們兩就是做個交易。哪天方長乾不需要這個交易了，我們就得結束。但你不一樣啊，顧城是真的喜歡你，你們是可以過一輩子的！總而言之，我跟方長乾是合作伙伴，你跟顧城是夫妻。合作伙伴的錢或許可以偶爾借用一下，但不能隨意挪用。至於夫妻，隨便用，別客氣！”
說到“隨便用”的時候，她還做了個特別瀟灑的揮手動作。
蘇十月卻讓她說得心酸，張嘴想要安慰她。“靜柔，我覺得方公子對你——”
“停！十月，你別跟我討論這個問題。我說過，方長乾能夠幫我脫離季家的魔爪，還能讓我自由地生活，我已經很滿足了。俗話說得好，人心不足蛇吞象，
我可不想變成那樣。我跟你說這些，不是爲了訴苦，我只是想告訴你，我們兩的情況是不同的。顧城喜歡你，一個男人喜歡一個女人，代表着他想一輩子跟她在一起，一輩子疼惜她愛護她！尤其是像顧城這種男人，我總覺得他喜歡一個人就像是鐵樹開花，百年難得一遇！”
蘇十月讓她給逗笑了。“話都是你在說。”不過，自己的丈夫被人誇讚，她也覺得與有榮焉。
這一刻，蘇十月突然讓季靜柔給說出了那種夫妻本是一體的心情。
“那你說，我說得有沒有道理？”季靜柔揚着下巴，露着虎虎的眼神，擺明了只接受肯定答案。
蘇十月馬上狗腿地回答：“有！簡直太有道理了！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
“哈哈哈哈……”
蘇十月：“……”
晚上七點左右，方長乾突然來了綠意。一輛悍馬招搖地停在門外，叫嚷着“我就是這麼霸氣側漏，你們快來膜拜吧”。
“你來幹什麼啊？”季靜柔探頭看了看，一臉狐疑地打量他。
方長乾完全不在意自己製造出來的蝴蝶效應，食指勾着車鑰匙，晃悠悠地在靠窗的一個位置坐下來。
季靜柔趕緊跟過去，追着問：“喂，你到底幹嘛的？”
“老婆不夠賢惠，家裡沒人做飯，你說我來幹嘛的。”方長乾淡淡地掀開眼皮子，瞥了她一眼，然後抽出一根菸。
季靜柔一把將煙搶過來。“我們這是養生餐廳，絕對禁菸。”
方長乾也沒跟她計較。“我餓了，給我弄點吃的。”隨即，他嘆了一口氣。“這年頭，像我這樣娶了老婆還得大老遠出來下館子的男人，真是夠可憐的。”
季靜柔眼角抽了抽。好吧，她這個老婆確實不太合格。她轉身直接端來了一盅蘿蔔排骨湯，小心地放到他面前。“大爺，您先喝口湯。飯前一盅湯，長壽又健康，您慢慢享用。我這就去給您做好吃的，OK？”
蘇十月抿着嘴笑，她突然覺得，季靜柔和方長乾的故事不會這麼簡單。一路跟着季靜柔進了廚房，看她動作利索的開始爲方長乾做菜。
季靜柔一轉頭就看到她臉上那詭異的笑，裝作抖了一下。“蘇十月，你別學人家玩皮笑肉笑好嗎？你知不知道這樣很嚇人的？”
“沒事兒，你繼續準備愛心晚餐，做個賢惠的老婆吧。”
“蘇十月，你果然學壞了！”
蘇十月偷笑着走出去招呼客人。
不知道是不是天朝的特色，做什麼事情，都喜歡跟風。如果捲起這股風的是名人，那這效應就跟十二級風暴差不多。
方長乾雖然不是娛樂圈的人，但方二公子也算是聲名在外。不管他怎麼花心，都不能抹殺他是很多女人心目中的夢想情人這個事實。說句通俗的，方長乾那張臉和那副身材真的很招人！
蘇十月出來就看到店裡來了好多客人，而且大多數都是女性。她一邊忙着招呼客人，一邊仔細觀察，最後發現這些女士的目光都有意無意地瞟向方二公子。
原來，不只是紅顏禍水，藍顏也是可以的。
綠意現在的店面真的有點小，很快店裡就坐滿了，結果外面還有人在等着呢。要命的是，吃完了的客人也不肯走，一直在那聊天，沒事兒就看着方二少爺臉紅心跳。
季靜柔看着外面等候的客人，再看看優哉遊哉地享受美食的方長乾，終於忍不住湊過去，小聲道：“大爺，我拜託你了，吃完快點走好不？你看你招來的這些粉蝶，都快把我這小廟給拱了。”
“生意紅火，不是好事兒嗎？”方長乾輕飄飄地看她一眼，將一塊脆骨嚼得咯嘣響。縱然這樣，他看起來依然是個優雅的貴公子。
季靜柔翻翻白眼。“生意紅火是好事兒，問題現在的紅火是表象。原本一桌客人二十多分鐘就吃完走人了，現在人家一直坐在那欣賞您老的風姿，打算吃兩個小時！”
方長乾勾着嘴角，笑得招人之極。“看事情的眼光要長遠。我方長乾禍害誰，也不至於禍害自己的女人，淡定。”
季靜柔直接放棄跟他溝通。說到底，她其實還是信方長乾的。雖然兩個人一起生活才幾天，她已經發現，方二少爺絕對不是外界以爲那種徒有其表的草包！至於他裝瘋賣傻爲哪般，她還沒弄明白。
方長乾喝完最後一口湯的時候，時間已經去到晚上八點半了。所有的飯菜掃蕩一空，足見他對季靜柔的廚藝有多讚賞。
綠意的飯菜是非常不錯的，從賣相到口味，都與“養生”二字非常契合。更難得的是，飯菜的口味清淡而不寡淡，不會像某些養生餐廳一樣，飯菜寡淡得難以下嚥。
有些客人確實是被方長乾這隻蝴蝶給招惹進來的，但是女人嘛，對吃的比較講究。若是這吃的跟身體的保養搭上關係，她們就會變得格外的熱衷。
因爲方長乾的蝴蝶效應，今晚綠意延遲了將近一個小時才結束營業。
陰
暗處那輛路虎一直靜靜地蟄伏着。
顧城在裡面處理工作，可不時的就擡起手錶看時間。就在他快要忍不住下來逮人的時候，蘇十月總算過來了。
蘇思念都已經在她懷裡睡着了。
“對不起啊，今天店裡客人太多了，一直忙到現在。”蘇十月早就發現顧城的車子了，可她實在走不開。店裡那麼忙，她不能讓季靜柔一個人像陀螺似的轉。“不過，靜柔已經決定增加人手了，以後不會這樣了。”
“早就該加了。”做生意，靠老闆自己親力親爲的，那隻能是小打小鬧。
蘇十月傻笑，小心地讓蘇思念在懷裡躺平，好讓她睡得舒服一些。
小傢伙是真的累壞了，不管蘇十月怎麼折騰，她都動也不動地呼呼大睡，弄得蘇十月很是內疚。
“袁石，開穩一點。”
蘇十月心裡一暖，感激地對他一笑，放鬆身體靠在座位裡。“我跟靜柔說了開分店的事情，她也正有這個想法。她還說這事兒就指望我了，因爲我有你這麼個頂級的軍師！可是我挺忐忑的，我從來沒做過生意。”
“做生意首要的，就是膽子要大。正確地說，叫膽大心細。”
“我的膽大不了！靜柔說，開一家分店，資金投入少說也得幾十萬。要是一不小心搞砸了，那……”
“砸了就砸了。砸了算我的，賺了你自己拿着玩。”
蘇十月一愣，看着他，一時說不出話來。然後她低下頭去，裝作沒聽懂。
顧城手指一伸，挑起了她的下巴，俯身湊近。
蘇十月有些慌亂地擡頭，對上他黑亮的眼睛，下意識地吞了吞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