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煙筱不確定是不是那個陌生的男人將她送到了醫院,她醒過來之後病房裡空無一人。
面對着空無一人蒼白到令人不安的牆壁,宋煙筱頭一次這麼的疲憊。
她總是下不了決心將肚子裡的孩子打掉,沒人給她指引一條生路,有的全部都是逼迫。
宋煙筱的眉心蹙成一座凸起的丘壑。
下意識的伸手去掏褲袋裡的,裡邊空空如也。
不在身邊,又聯繫不上葉淮錦。
宋煙筱焦躁難安。
用手重重的捧着腦袋。
孩子該怎麼辦。
葉淮錦現在又在幹嘛?
就在宋煙筱糾結的時候,她的病房門被從外邊踢開,唐政彥不分青紅皁白的上前抓住宋煙筱的手,臉上充滿了怒氣,“你把我的孩子怎麼了!”
宋煙筱被唐政彥捏得手腕都發紅了,倒抽了一口冷氣,使勁將手從唐政彥的手掌中抽出來,只是唐政彥如今處在暴怒的邊緣,宋煙筱怎麼都無法將手抽回來。
唐政彥的眸子一片通紅。眼睛死死的盯住宋煙筱的小腹,如果不是雙手桎梏着宋煙筱,他的手一定會貼上宋煙筱的小腹檢查一下孩子是否安好。
“我再問你一遍,你把孩子怎麼了?”
宋煙筱被拽得煩躁,瞪大了眼睛。眼神中的恨意像是滔天的藤蔓,緊緊的束縛住唐政彥的咽喉,“你不是應該能夠猜到嗎?”
唐政彥渾身一僵,臉上掛着不可思議,像是看怪物一樣盯着宋煙筱。“你怎麼能這麼狠,宋煙筱你還是人嗎?虎毒不食子,只是個孩子你都容不下嗎?”
這麼悲愴的唐政彥,宋煙筱之前從來沒有見過。
他如今的模樣完全就是痛失了愛子的悲情父親的模樣,宋煙筱的心頭一滯。
只是瞬間她立即恢復了之前的肅然。這種事情如果太過矯情,如果不能當斷就斷,以後肯定會受盡其亂。
她不想再跟唐政彥糾纏了,這個孩子既然唐政彥以爲已經被流掉了,那麼就按照他的思路走。
表情淡淡的,眼皮向下垂着,冷漠的笑了一聲,勾脣道:“我們之間從來都沒有愛情,不是愛情的結晶,我憑什麼要留下來。”
唐政彥像看陌生人一樣,鬆開宋煙筱的肩頭,向後退了一步。
搖搖頭,冷笑:“宋煙筱,我看錯了你。你還真是惡毒,你會後悔的。”
捏住宋煙筱的下巴,將她的下巴擡起來。
視線交織在一起,唐政彥果真一點也沒在宋煙筱的眼中看到一絲一毫失去孩子的痛苦。
他的心……
痛了。
“等着,你會後悔。”
唐政彥臨走之前,留在宋煙筱腦海中的除了他略帶悲涼的背影,再就是他惡狠狠的陰鷙警告。
唐政彥離開病房之後,宋煙筱粗粗的喘了口氣,將病號服換成自己的衣服,匆忙離開了病房。
離開病房後,宋煙筱無法確定自己是否已經繳納了費用,到交費處問了問,居然被告知已經被交夠了押金。
疑惑的蹙起眉頭,宋煙筱擡頭問:“請問繳費的人是……”
護士疑惑的看了她一眼,搖了搖頭。
除了送她來醫院的男人,宋煙筱想不出還會有誰幫她付了醫藥費。
但是那個男人爲什麼要幫她?
清秀的臉上掛滿了疑惑的神情。
這世道誰還會無緣無故、不求回報的去幫助別人?
再者,那個男人渾身上下都充斥了危險的氣息。就像是在暗夜中伺機尋找獵物的猛獸,宋煙筱不信他會無私不求回報。
就在宋煙筱臉上帶着疑惑的神色離開醫院,背陰的暗處,隱約有兩人男人走出來。
“溫先生,爲什麼不現在將宋小姐帶回去?”
溫言珩臉上掛着溫涼又無情的笑意。將鼻樑上的金邊眼鏡向上推了推,“不到時候。”
宋煙筱覺得有道強烈的視線一直在注視着她,但是她回頭一看,卻沒看到有任何人在身後。
陽光的掠影下,宋煙筱眯着眼睛看了看中心醫院鑲着亮色的宏偉字體。
從什麼時候開始,醫院已經成了她經常在報道的地方了?
宋煙筱在a市繁華的街道上默默低着頭像掉了魂魄一樣走着,現在她都不知道該去什麼地方了。
跟蘇然合租的公寓原本是爲了圖個清靜,現在似乎很多人已經知道了那裡的地址。
葉淮錦那裡……
宋煙筱心頭襲上一絲的苦澀。
差不多已經大半個周了,如果不是那次她打過去的電話,她甚至都不敢確定葉淮錦還記得她嗎?
站在大橋上。宋煙筱踢着面前的小石子,卻沒想到居然跟地面迎面而來的人撞了個滿懷。
“抱歉,抱歉……”
宋煙筱立即道歉。
只是對方卻不依不饒,將她往後推了一把,“你不長眼嗎?”
宋煙筱擡起頭,眯着眼睛看了對方一眼。
是個差不多大歲數的女孩。
頭髮燙成了嫵媚的大波浪,臉上畫着精緻的妝容。
眉毛彎彎,笑起來應該很好看。
宋煙筱抿了下脣,嘴角扯出一絲弧度,稍稍的彎了下腰嗎。“對不起,剛纔是我沒注意。”
“睜眼瞎。”
女孩高傲的瞪了宋煙筱一眼,咒罵一聲,踩着高跟鞋“噠噠”的走下了小橋。
宋煙筱倒不會將這麼一件事放在心上。
眼神卻不自覺的目送那名女孩下了橋。
女孩上了一輛白色的卡宴,臉上的煩躁被祈求取代。
女孩上了車之後,車子便緩緩的開動。
卡宴調轉車頭,宋煙筱恰好能夠看到駕駛座上的人。
葉……
葉柔?
怎麼可能是她?
宋煙筱的心砰砰的亂跳。
眯住眼睛,腦子中勾勒起剛纔那名女孩的模樣。
怪不得她有種熟悉感。
是聲稱跟葉淮錦睡過一宿的人。
宋煙筱嚥了口唾沫,手掌緊緊的攥住,視線筆直的盯着遠處的卡宴車。
跟上去。
跟上去。
腦子中有一道聲音不斷的響着。
宋煙筱呼了口氣,從路旁攔了一輛車,跟在白色卡宴的背後。
此時,高速上飛馳的卡宴中。
葉柔臉上掛着陰柔,勾脣不屑的透過後視鏡睨了一眼被後座上的女人,“最近藏得隱蔽點兒,錢不會少了你的。”
女人小雞啄米似的點頭。
“那夫人,事情確定能夠成功嗎?”
“有我,不用擔心。”
女人笑着摸了摸小肚子,“那我就聽夫人的,好好呆在臨市度假村。”
葉柔冷哼一聲。繼續開車。
眸子中有一道銳利的光澤,透過車子後視鏡皺眉看了眼車後的緊跟而來的車子。
保養良好的雙手握住方向盤,眼睛眯了眯。
只不過隨即笑出了聲。
聽在後座的女人耳中,後背似乎都起了雞皮疙瘩。
“姑娘,還要繼續跟嗎?”
司機師傅扭頭詢問宋煙筱的意見。
宋煙筱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前頭的車,長長的呼了口氣,堅定道:“跟。”
葉柔起初也不敢確定跟在她車後的人是誰,但在車子在拐彎處突然調轉車頭,調過方向從出租車旁側擦肩而過的時候,透過車窗的縫隙,她清晰的看到了宋煙筱的暗影。
嘴角的笑意更加肆意。
車子驟然加快了速度。
宋煙筱沒想到葉柔會發現她,臉上火急火燎的燒得燥紅,急忙叫住開車的師傅,“師傅,停車。”
“那現在我們去哪兒啊姑娘。”司機問。
宋煙筱冷靜下來之後。低着頭小聲道:“去xxx小區。”
報出一連串的地址,宋煙筱用手拍了拍腦門,她剛纔到底爲什麼要決定跟蹤葉柔的車。
費力不討好。
什麼有用的消息都沒得到。
車頭調轉,車子剛剛準備起步,前方一輛白色的卡宴赫然擋在車前。
葉柔環住胳膊倚靠在車身上。
“下來。”
——————————
宋煙筱坐在葉柔的車上,車廂內一陣詭異的氣息。
煙筱簡直是坐立難安。
車子終於停了下來,葉柔側了側臉,稍帶了幾分溫和,對宋煙筱旁邊的女人道:“回去好好休息,保護好肚子裡的孩子。”
這消息太過猝不及防。
宋煙筱的指甲狠狠的陷入肉中。
心跳瘋狂的跳動過後。是死一般的沉寂。
懷孕……
那個女孩也懷孕了?
宋煙筱覺得自己的眼角有些溼潤,怎麼可能這麼的巧合。
她不相信這世上有這麼狗血的事情!
不知是怎麼回過神,宋煙筱才發現,葉柔一直盯着她看。
“下車吧。”
宋煙筱如同行屍走肉一般從車子中下來,對面是一間咖啡廳。
跟在葉柔身後,宋煙筱大氣不敢喘。
推開咖啡館的門,一陣柔和的音樂像一雙慈愛的雙手,試圖撫平宋煙筱雙鬢之間的蹙起。
“坐吧。”
葉柔的眼睛時不時的盯着宋煙筱的肚子看,宋煙筱咬住下嘴脣,用手擋了擋。
這時服務員遞上菜單。葉柔隨手點了杯咖啡,將單子闔上,對着侍者說:“給她一杯白開水。”
兩人相對無言。
宋煙筱的手心攥滿了冷汗。
等到服務員將飲品都端上來,葉柔摩挲着瓷杯的邊沿,在咖啡杯中加了塊方糖。用湯匙來回攪拌。
差不多之後,端起來貼在嘴脣上。
擡眸看了眼宋煙筱臉上拘謹的表情,眼珠微轉,緩緩開口道:“懷孕後心情還是不要太拘謹。”
宋煙筱的猛然擡起頭。
“想知道我是怎麼知道的?”
葉柔輕緩的笑了笑,接着道:“我是懷過孕的人。懷孕的女人有什麼反應我怎麼會不知道。”
宋煙筱的手捏得死死的,脣瓣上咬得都是牙齊的痕跡。
“不是淮錦的吧。”
這句話就像是一顆定時炸彈。
自宋煙筱懷孕以來,第一次有人在她面前將掩藏在事實前的紗布拽開,冷冰冰的對她說,孩子不是葉淮錦的。
宋煙筱劇烈的喘息,眼眶中幽幽的盈滿了淚水。
她不點頭也不否定。
葉柔眼中盡數都像是嘲諷。
宋煙筱使勁的眨巴眨巴眼睛,試圖將眼淚憋回去。
徒勞。
將放置在一旁的水杯端起來,手卻顫抖個不停。
水杯在她的手中一滑,清澈的水頓時灑在桌面上。
“呵。”葉柔淡笑,用紙巾將宋煙筱桌子上灑出的水擦乾淨,無情的話隨之說出口,“你懷着別的男人的孩子,想要繼續呆在葉淮錦的身邊,你覺得可能嗎?”
宋煙筱眼前灰濛濛的一片,她有些摸不着方向。
葉柔眼中充溢着自信跟必勝的色彩,宋煙筱抿了抿乾燥的嘴脣,用力的捏了把手心,亮晶晶的眼眸盯着葉柔,升起一絲勇氣,清脆的聲音響徹在空靈的咖啡館中,她問:“伯母,那天晚上的事情,您是不是都知道?”
葉柔着實沒想到宋煙筱會這麼問,一直高傲的眼神微微有了些偏轉。
“瞞着你也沒意思,那就告訴你得了。”
葉柔抿了口咖啡,迎着宋煙筱的目光,接着說:“那晚你跟淮錦陰差陽錯在同一家酒店跟不同的人睡了。”
在宋煙筱痛苦的表情中,毫不留情的接着道:“而現如今,你懷上了唐政彥的孩子。那天在賓館中的女孩同樣有了淮錦的孩子。”
“不,不可能。”
宋煙筱的眼淚糊了一臉,她總算明白了心愛的男人的孩子從別的女人肚子裡出來的滋味。
太痛苦了。
心臟就像是被陵遲一樣。
宋煙筱劇烈的喘息,幾乎泣不成聲。
是她太天真了,如果葉淮錦知道她肚子裡的孩子不是他的。
他該是多麼的痛心。
她天真的可以。
“沒有什麼不可能的,煙筱你是好孩子,我現在不逼你,給你兩條路。你選。”葉柔看似語重心長,眼中卻充滿了算計。
宋煙筱緩慢的擡起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