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遐思見放

叢家咱們結婚吧。

我想跟你求婚。

我沒你不行。

對我來說,你就是一個魔法。

說的真氣人,我還一定得有什麼事兒才能給你打電話。

我有什麼不好?

想你了。

我就喜歡你瞎說八道的模樣。

你現在應該少穿這麼高跟的鞋。

你看見了就會想起我。

……

別放棄我,叢家。

“不會。”

“嗯?”季風回頭,“跟我說話?”

“不是。” 我丟了抱枕走過去,他接我下班一回來就進了工商局的網上平臺,鼓搗快一個小時了,好像還是企業名稱登記的頁面。“你註冊下來沒啊?”

“沒有,得網上等審。明天禮拜六人家可能還不工作,得等禮拜一能有信兒。”他隨手摸起煙點燃,“我又提了六個,看哪個能過用哪個吧。翅膀他爸給想了一堆名兒,找人算的。”

“你要抽菸就給空調關了窗戶開開,”退出二手菸籠罩範圍,“我發現你現在大白天也開抽了。”

“抽兩口就掐了,我嘴裡好酸。”他坐着沒動,靠進椅子裡搓搓臉,“現在開公司的怎麼這麼多!註冊個JB公司名兒比寫程序還費勁,媽的。”

“不用你一鬧心就往死抽,焦油最刺激皮膚。”這比氣管炎肺癌對他來講有威脅,“還跟我吹有人找過你拍牙膏廣告,你這麼抽吧,薰得牙焦黃看誰找你拍!”

“鍬和翅膀倆大煙鬼牙也不黃啊,勤刷牙就行了。”他彈彈菸灰,給我笑個珍珠光澤的上弦月出來,“因爲我們一直用高露潔。”

“對,小強。”我皮笑肉不笑,“抽吧,長滿臉粉刺我看你下個月怎麼去給人拍MTV。”

他還是有點兒怕了,用力吸一口,半截煙摁滅,舉手揮着眼前煙霧煩燥地說:“我着急啊。二靜她們新開品開發忙不過來,就我和大崔子倆人跑,我算沒白把他從單位挖出來,要不是他以前跟他們原來老闆忙和過這些我現在就是個麻爪兒,死二靜光支招不伸手,把我折騰得倆腦瓜子大。今天早上七點多鐘就起來了,V姐那兒月初拍的照片後期處理完少拍一組,還得去給人做完。順便借她辦公室面試來着,老黑介紹幾個大學生剛畢業的,我本來打算寫字樓那邊都裝修好了再招人,他說讓我先見見,有個女生學財會的,工商稅務多少還比我們強點,差不多的能幫我張羅張羅。我一琢磨也是,你就說我租辦公室的時候,先看完訂金都交上了,到工商那兒人說商住兩用的不能註冊,必須純寫字樓,要不批不下來執照,趕上人那房東是好樣的吧,一分錢沒扣你的。整這撓頭勁兒,完了那幫裝修的,曹哥蓋媒體棚時候用的那家公司,拖拖拉拉的我下午去了又一頓臭罵。人那之前租給也是一IT公司,好些東西都現成的,就他媽打幾個分工位接些設備,幹JB一個禮拜了到現在網線兒都沒纏明白,死包工頭子還跟我梗脖兒,你等我哪天有空的,好好跟他嘮嘮。”

“你別一去就沒好臉色兒,到時候人不給你好好幹回頭住進去誰難受啊?我前兒中午去看來着,人說了裡邊電線都老化,全得拆出來換新的,那線也確實不能用了,將來那麼多電腦一起開,不整好再幹着了火。裝修也不是急得來的事兒。”

“靠,別等我這邊啥啥都弄完了沒地兒辦公,我領這幫員工上網吧去幹活兒啊?”自己把自己也說笑了,踢開椅子到牀上倒下,舒服地抻個懶腰,“整得面試都沒個地兒,我估計人孩子回去還不得犯嘀咕,怎麼軟件公司這一羣穿得妖精似的咔咔在外邊照相呢?”

“孩子孩子的,沒誰比你是孩子!”我揉着他眉心的細紋,去年這個時候他也就剛辦完離校手續去公司報道,現在已經自己新店開業了。“要不我看手上活兒能交了請幾天假幫你去盯着裝修?別的我也不懂。”

“不用。”他咬我手指尖,“你忙你的,我自己協調。最鬧心是這禮拜天天去聽課,五節課八百多塊錢,我根本聽不進去啥,季靜還偏讓去。我今天下午坐那兒都睡着了。”

“那是企業法人基礎培訓,聽不進去也知道點。你現在開公司不是自己一人坐家編程,這也像開發一個樓盤,成本啊預算材料工期啊,涉及的多了,不明白老指望別人告訴你不是回事兒。”

他笑我:“三句話不離本行。”

“反正你穩當點兒。對了我還沒說你呢,那手把兒還開車上道了?”

“老黑那個逼,告訴他不行跟你說還說。”

“你得瑟連駕本兒都沒有,交警得着罰死你!”

“不出事兒交警一般不逮。跟一攝影借的自動檔,一腳油門就走了,右下肢健全的都能開。”

“北京車這麼多,你毛愣三光的~~當在M城哪?明天趕緊給人還回去。”

“別還了,我現在真練出來了。沒車來回打的都得幹破產,有的地方還根本打不着車,坐公車慢慢悠悠的,急都能急死我,恨不得下地跑。哎呀我都這樣了,別說我了~~~”他往上一拱把臉埋進我懷裡悶聲哀嚎,“快要瘋了,幸好這個月還有個31號,嗚……”

“你說你急的什麼!等季靜忙過這陣她過來幫你弄多好,你這自己禿擼返賬的。”他颳了好幾年的光頭,再蓄起來發質特別好,紮在我皮膚上硬生生地有些癢癢。

“今天上午我MSN裡就有人給我拼縫聯繫活兒了,錢哪~錢啊~~能不急嗎?我把這些磨嘰的先辦完它,剩下像工商那些,大崔和那小姑娘叫什麼來着?就今天面試的那學財會的,他媽的這腦子!……反正就好辦了,按章走就行。有事兒你給二靜打電話問她,爭取我從杭州一回來,換身衣服拎電腦就能到自己公司上班了,多美~~”他翻着眼睛看頭頂上方的我,“你告訴他們得喊我‘季總’噢。”

“不不不,你是軟件工程師,應該喊你濟公。”

他垮了臉:“那還是風少吧。”自己嘟囔,“聽着像個賣的,誰叫出來的……翅膀?小丫啊……”

“你想得可美了,拍完回北京整不好折磨得沒個人樣了呢,還直接上班!不休息幾天我怕你讓電腦一輻射再暈過去。”

“我這體格,除了核輻射啥也不怕。”他仰過身來,手纏弄着我腕上的飾物,“杭州這趟就當是休息了吧,拍攝得挑好看的地方,我也沒細問,肯定是風景區,全當去公費旅遊了。我先探探路,有好玩的以後領你去,我自己可哪都不去了,我不願意出門,你不在我身邊我不得勁兒……”

我聽他聲音不對勁兒,低頭一看竟然像個玩累的小孩兒,就着原來的姿勢呼呼睡去了。

真累着了,上次這麼毫無徵兆地睡着,也是一個夏天。上午打CUBA,贏了球,下午來紫薇她們學校,正趕上體育部搞旱冰和滑板的技巧比賽,回去取了自己旱冰鞋又去跟人湊熱鬧。回到紫薇寢室的時候,感覺走路發飄,紫薇正幫我找英語四級考試的模擬題,季風在旁邊等我們一起吃飯,幾分鐘後呼嚕就響了,他就是進屋的那個造型,栽歪在牀頭,一隻手搭拉下來,食指還勾着單排輪刀的長鞋帶。

那時是體力赤字,現在是身心俱疲。所以我真的沒想到他還有精力去做打架這種傷神勞形的技術活兒!

而且是羣架。

單挑的話應該不會有人能傷到季風的臉,除非遇上專業的。

他坐在沙發上,大方展示嘴角的紅腫,看傷勢是剛收手沒多久,過幾個小時應該是瘀青;一道不明顯的血跡自人中順至顴骨,不是劃痕,好像是鼻血被任意亂抹後沒擦乾淨;右邊眉毛凌亂,那顆小紅痣得見天日……這張臉很不適合笑,但他偏就咧着嘴,受嘴角傷情所限,弧度很小,眼中喜氣濃濃。

本來是要告訴他辦公室裝修完畢的好消息,只等明天小時工打掃完衛生就可以入住了,結果卻看到這樣一張怪異的臉。

而不言不語對着沙發上兩隻蜥蜴鼓煙的黑羣,“臉色”比季風更難看,側面給我的這半邊臉是腫的,那半邊看不到,看這腫勢,如果是肉搏,只有肘骨能形成這種效果。比較正常的是,他沒像季風那麼笑,但神情也沒有打架的戾氣和憤怒。

季風那麼開心,讓我擔心他被人打壞了腦子。

我去冰箱裡翻冰塊——這東西肯定有,季風一熬夜困大發勁兒了就嚼冰,找出來去衛生間往毛巾裡倒,同時喊人:“過來把臉洗洗。”

季風揉着肩膀過來,疼得皺眉毛,還在笑。

“爽嗎?”咔叭一聲,不知道是冰塊碎了還是我滿口牙被咬碎了。

“爽!”他對着水池子一頓衝,不時碰到傷處疼得抽氣,含糊地說,“把這些天在政府機關受的氣全撒出去了。”

“襲警啦?”

“比那有意義。”

他反覆強調不是蓄意行爲,機遇是偶然性的,戰爭是遭遇性的,但結果卻是渴望已久的。把案件簡單交待,他和黑羣把我們學校留學生學院的一個教授給打了。

我驚得出了一層白毛汗,頻頻掉冰塊兒:“你們幹什麼打到我們學校去……”留學生學院很多教授,應該不是那一個……那還有別人嗎?

他撿起冰塊用水沖沖再丟進毛巾裡:“這事兒就算我想問也能問出來,那逼既不是歐娜導師也沒教過她,倆人一天粘粘乎乎的,我好幾次在樓下碰着他送歐娜回來。靠,我原先不知道那個逼是結了婚的,知道早幹他了。”事情是這樣的,羣少英勇表白了,就在停電那天,他追出去攆上歐娜一鼓作氣,但歐娜着急去玩根本啥態也沒表。但我很客觀地說,之後歐娜明顯就在躲他,其意可彰。今天黑羣去學校堵歐娜沒堵着,發短信讓季風打聽打聽歐娜在哪,季風沒理他這齷齪事,正好開車也到這片了,拐過去笑話他。車停中區足球場那邊,一羣人從場上下來,黑羣忽然不說話了,老遠瞪着,被一羣學生圍住的尹紅一精神煥發,全無喪子之痛。這理由太牽強了,他喪的不過是顆受了精的卵子。“……瞅了一會兒過去跟人說上話了,倆人挺和氣的,一點動手的樣兒也沒有。我當時就尋思他遇着熟人了打招呼,正想給歐娜打電話問她下落,手機剛掏出來那邊嗚嚎幹起來了。那逼身邊五六個高麗棒子,穿着球服一看就剛下場,差點讓人反撲了,幸虧王八蛋心虛讓停手了。”

我叮囑他:“這事兒你們可別讓歐娜知道啊。”

“幫她出氣還不行!打完了老黑才告訴我歐娜是爲他自殺的,不是看他人多我掉炮再回去擂他一頓。”

冰塊兒剛好包完,我拿起來就鑿他:“犯虎!說你就聽着。”

黑羣沒去洗臉,靠在沙發上,嘴裡的煙越抽越長了。我把冰包扔給他,季風甩着手上水珠不滿:“不是給我的啊~~”

“你說你倆……”唉,沒詞兒了。

“他自己,”季風推卸主責,“他打仗我幫忙正常吧?”

“正常來講你應該拉架!”我瞪去他的理直氣壯。

“黑哥你得給我個交待,他到底說啥把你逼動了手的?”

黑羣拒不交待。

之後季風終於問出來了,在歐娜出事後黑羣還見尹紅一找過她說話,後來尹紅一走了,歐娜眼睛紅了。打起來那天黑羣本來沒想動手,只是警告他:你以後少來找我女朋友!尹紅一說:我也跟你女朋友上過牀,而且十分確定在你之前……憤怒的回族勇士這才做出了破壞民族團結的事。

但這對話黑羣沒當我面說,他說了我可能會給他一句:“那人家也沒說錯啊。”

他肯定得氣死,所以當時在我和季風好奇的注視下,他只是拿冰敷着臉,若無其事地問我:“寶貝你給沒給我問問她啥意思啊?幹嘛躲着我?”

“你自己沒問嗎?”這還用問嗎?

“她嫌我長得醜,你信這是真正原因嗎?”

但這確是實話。撒謊怕雷轟,我只好選擇沉默。雖然我知道沉默不能平熄怒火,但真話會讓怒火更旺。

黑羣說:“男人的價值不在臉上。”

我糾正他:“包子的價值也是,可捏得好看點兒,起碼更能勾起人食慾。”

他嘆氣,轉向鏡子拿開毛巾,夾着煙的手撫撫前額滋生的火疥子,悲痛欲絕地唱:“一波還來不及,一波又來侵襲……”

我往季風見血的地方擦碘酒,數落道:“打他一頓又能怎麼樣?我看你這幾天怎麼拍照?”

“所有單子都推後,歇幾天等去杭州了。”他小心地按了按嘴角,“這就破個皮兒,明後天就能好。不好也沒事兒,現在時尚,正好不用化妝了。給你看我給一個剃鬚刀拍的廣告片兒沒?就是這種受傷妝。”

拉我進房間,留羣少一人聲情並茂。

季風拿過來一個帆布揹包,方方正正像裝電腦的,我笑他:“你拎這麼個包不裝電腦好像賣保險的。”

他又開始膨脹:“我真賣保險肯定業績驚人,這張臉……”打開包拿出一堆24寸照片。

最上邊的一張就讓我看得呆住了。

昏暗的黃色射燈下,他攤坐在舊式倉庫的角落裡,一腿蜷着一腿半伸直。臉上有明顯的瘀血傷勢,已過寸長的頭髮被打溼,像是夜雨淋過,覆在額上,凌亂無型。衣服同樣沒型沒款,像掛在身上的,看不出顏色,辯不出新舊。四周一片虛無,只有牆角的斑駁,只有苔蘚帶着死亡的氣息,只有要表現的產品,有一道流線型光澤,是畫面中唯一的亮色,泛着陰森金屬味道。整張照片是幽黃的、破舊的調子,人的臉色很陰鬱,眉毛很不羈,造型很頹廢,但是空洞的眼神中隱含眷戀,目光斜落下方,垂在地上的手半張着,想要抓住什麼,再往前半寸,是刺眼銀亮的剃鬚刀,彷彿是一個絕望的男人對這世間僅存的不捨。沒有廣告詞,畫面上不着一字,強烈的明暗對比,撕心裂肺。

“怎樣?”季風也頗爲得意這作品。

“比上次圍着駝鳥毛的那些好看一萬倍。”

“上次是衣服不好看。”

還是活人的臉比較自然生動,照片上這個人,恐怖得讓人心疼。“臉剃成這德性還有人敢用嗎?”

“哪個女人不希望自己的男人剃成我這種臉?”

他真是越來越不要臉了,相信我,這不是誇他。“這是你們那幾位大師拍的嗎?”我感覺他們只會玩兒些中性□□流和意識流的洋把戲。

季風盯着我,似笑非笑:“不是,原定的攝影老婆生孩子來不了,推薦一個朋友來。那個朋友你認識。”

我認識會照相的就那麼一位。“可是他只拍結婚照啊……”對了,他去沙大的工作室了。不對……“這是在北京嗎?”

“在啊,這就上個禮拜拍的,我又沒去外地。”

可是黑曜石葫蘆確實是從湖北神農架發來的EMS。他什麼時候回來的?

“酷吧,”季風指着溼漉漉的頭髮,“一整瓶軒尼詩澆出來的,好懸把我薰吐了。這小子不是什麼正常人,你離他遠點兒!”

72.宿醉無眠,是以驕傲見放69.以人爲非,是以期翼見放23.是以迷途39.宿命見放58.鬱壘見放9.是以擇木31.冷靜見放79.盤旋不捨,是以現境見放38.和諧見放25.是以等待79.盤旋不捨,是以現境見放20.是以難處52.瀟灑見放47.執拗見放14.是以冒險12.是以淪陷1.是以想念2.是以照舊40.堅持見放60.十年見放2.是以照舊63.夜話達旦,是以藏匿見放28.是以刺青8.是以放棄18.是以冰釋71.遭遇冷落,是以遊興見放43.掙扎見放49.隱忍見放34.空閒見放13.是以自厭47.執拗見放15.是以擲氣78.雪壓狂風,是以嚴寒見放5.是以怯近12.是以淪陷32.血脈見放51.顧忌見放41.晴空見放74.曾經溺斃,是以認真見放26.是以停滯4.是以迴避35.混沌見放31.冷靜見放42.遐思見放52.瀟灑見放9.是以擇木17.是以崩潰27.是以陶醉70.單純對白,是以惘惘見放40.堅持見放9.是以擇木71.遭遇冷落,是以遊興見放17.是以崩潰79.盤旋不捨,是以現境見放51.顧忌見放4.是以迴避8.是以放棄37.回憶見放50.番外61.把握見放50.番外24.是以投機27.是以陶醉50.番外47.執拗見放41.晴空見放1.是以想念19.是以鍾情35.混沌見放69.以人爲非,是以期翼見放26.是以停滯62.美夢見放47.執拗見放20.是以難處80.反覆難測,是以安然見放62.美夢見放13.是以自厭64.秋雨無邊,是以心願見放52.瀟灑見放56.自主見放61.把握見放49.隱忍見放44.大結局25.是以等待2.是以照舊58.鬱壘見放58.鬱壘見放62.美夢見放28.是以刺青18.是以冰釋56.自主見放35.混沌見放22.是以雀躍69.以人爲非,是以期翼見放22.是以雀躍25.是以等待69.以人爲非,是以期翼見放9.是以擇木17.是以崩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