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當然有資格成爲你口中可以信賴的援兵,可是我要告訴你,他同樣逃脫不了和南宮靖一樣的命運。
這會,他應該是在逃亡的路上吧。”
對方的聲音,這會因爲難以抑制的興奮和刻意隱藏的掩飾,變得格外的刺耳和尖利。
冷月還是無動於衷,呆呆地看着懸崖下漆黑的一片。
“還有,南宮奕。”
不管她和南宮奕之間發生過什麼,當再一次聽到這三個字時,冷月還是微微一顫,似乎被凍僵的神識也於一瞬間,解封了。
不管冷月承認與否,在這個世界上唯一能讓冷月從高峰跌下谷底,又從深淵攀上山頂的人,只有南宮奕。
五年的時間,足以讓冷月對他的情,刻骨銘心。
“你難道還指望他嗎?
不是的,你怎麼會指望他呢?
你不是已經放棄他了嗎?
你不是已經決定永遠離開他了嗎?
是的,你已經不愛他了,又怎麼會指望一個他來相救你呢?
他已經貴爲西商國的一國之君了,左擁右抱,佳麗三千,粉黛如雲,他怎麼會記得你呢?”
對方說得似乎有點忘乎所以了,卻不想冷月會在這時,開口說話了。
“你錯了。”
冷月的聲音,蒼涼得可怕。
“我有想過南宮奕會來救我,因爲我還深愛着他,即使我必須離開他。”
冷月深吸了一口氣,眼睛如同星辰一般眨了幾下。
“即使是現在,即使他做出了那麼多的錯事之後,即使他現在就站在我的身後卻不敢和我相見的情況下,我還依然愛着他。”
天地一陣靜默,月亮悄然隱蔽。
“這五年來,你竟一點都不瞭解我。”
冷月緩緩轉過頭,盯着對方黑色的背影,不無悲哀地說道。
“是不是,南宮奕。”
對方釋然一般,鬆了一口氣。
“沒想到,”對方的語氣,終於不再低沉,而是一種暖玉般的溫存。
“你還是認出我來了。”
對方轉過身,看着冷月。“月兒。”
“爲什麼,爲什麼你不騙我?
爲什麼你要轉過身來?
爲什麼你到現在還要叫我,月兒?”
冷月看着南宮奕,內心卻在滴血。
“因爲我想知道,你是怎麼認出我來的。
雖然你摘下了我的面巾,可是我知道,你並沒有看到我的臉。”
南宮奕將頭巾摘下,同時一舉手,所有的黑衣人也都退去了隱藏自己的裝束。
冷月一定神就看見,站在南宮奕旁邊的,是跟自己一直在奕苑當值卻不熟悉的許管家,還有一直以來護衛麓都皇城的易深廈統領。
那麼這些黑衣人,理所應當就是皇城衛隊了。
“或許,紅綾說的是對的。”
當冷月看到許管家時,忽然想起了那晚自己身中蒙汗藥,紅綾對自己說過的話。
“許城虎不是太子的人,是不是?”
突然間,冷月的聲音刺破夜空,如同一支射出的利箭直插南宮奕的心。
“沒錯,到了這一步,我也沒有必要隱瞞了。”
南宮奕正說着,許管家的臉微微朝下,讓陰影吞噬掉自己的表情。
“許城虎,許管家的兒子,外界一直說他們父子反目,多年不來往,其實這是我布的局,目的就是想要在皇城衛隊中安插下自己的耳目而不被人有所懷疑。那天晚上在楓頂山,就是我多年佈局的收穫,養兵千日用兵一時,目的就是爲了讓父皇對滄太子起疑。”
“炎武,炎武。”
冷月小聲嘀咕着,慢慢地站了起來,即使自己的雙腿已然無力。
驀然間,冷月像是貫通了什麼般,開口說出,“什麼炎武,其實是言午纔對,言午就是許的意思。
許城虎,你的人,怪不得你那天舉止異常,原來你竟是要謀劃這等政變?”
冷月搖着頭,難以置信。
“爲了嫁禍滄太子,你竟然不惜讓皇城衛隊自相殘殺,竟然不惜犧牲那麼多效忠於你的將領,竟然不惜讓你的父皇痛心。”
冷月眉峰緊蹙,往事一件件涌上心頭。
“而你竟然口口聲聲說是爲你父皇着想,每天掛在嘴上的竟然是你父皇的安危,現在想想真是噁心。
我現在倒懷疑,老皇的病逝究竟是不是你下的毒手?”
“一將功成萬骨枯,爲了成就大業而有所犧牲,自然在所難免。”
南宮奕一邊正氣凜然地說,一邊輕輕拍着正暗自啜泣的許管家。
“許城虎的在天之靈,能看到我成爲太子,成爲西商國的君王,應該可以瞑目了吧。”南宮奕仰天一看,無勝感慨。
“南宮奕,雖然我冷月知道你城府極深,少年老成,可是我竟然不知道你的用心竟然如此的歹毒,如此的險惡。”
冷月不由得後退了一步,“這麼說,滄太子就是個悲劇,他其實是你一步步陷害的結果。”
冷月想起了勤政大殿,想起了那晚自己刺殺掌印太監曹東來的始末,想起了滄太子的莽撞救駕,想起了南宮奕的親身送圖。
“南宮奕,對於滄太子的事情你究竟還瞞着我多少?
即使你要我死,也讓我死個明白吧!”
冷月又後退了一步,好像南宮奕正在舉刀朝她走來一般。
“既然這樣,我就索性讓你知道全部的事情。”
南宮奕朝着冷月,一步步走去。
冷月看着他,想起了那個可怕的夢,在夢中,有無數的狼狗……
南宮奕揹負雙手,大步走出,染有血漬的黑色勁裝在微弱的月光中顯得格外猙獰。
冷月則是後退了幾步,抓緊了自己的領口,現在的南宮奕在冷月看來,就像是一個無惡不作罄竹難書的惡魔。
她不是不能理解他爲那至高無上的皇權說做出的努力,也不是全然不知政治鬥爭的殘酷性,只不過冷月一直以來都以爲,她和南宮奕是正義的一方,他們的拼搏與隱忍都是爲了掀翻以滄太子爲首的惡勢力,最終讓西商國恢復平靜。
可沒曾想,讓西商國動盪跌生的罪魁禍首,竟然就是南宮奕,在某種程度上來說,也就是自己。
“還記得昭宣門之變的那天晚上嗎?”
南宮奕停在了離冷月差不多十步遠的距離,而冷月也隨着他的駐足,而停止了後退。
冷月一時忘記了,她的身後是深不見底的懸崖峭壁。
“我記得,那天晚上發生了太多的事情了。”
“是的,那天晚上,勤王之師還有諸位皇子皇戚,都死在昭宣門的甕城之中。還有,皇城之中發生了自建國以來最大的流血政變,南宮滄被廢……”
說到這,南宮奕停頓了下,清清嗓子。
“這些你都知道,我想說的也不是這些,而是發生這一切鉅變之前的那一小段插曲,只有你自己才知道的事情。”
“黑衣人。”
昭宣門事變那晚發生的事情,冷月一直以來都不願再提起,可是事到如今,冷月也只能將往事梳理。
“你是想說,黑衣人的事。”
“沒錯,黑衣人,就是我指示的。”
南宮奕微閉雙眼,對着冷月點了點頭。
“你一定很詫異,爲什麼昭宣門事變是在我的計劃之中,而我還要派你出去阻止一場根本無法改變的事情呢?
答案很簡單,一來我想讓你最大限度地置身事外,因爲我既想你親眼看到昭宣門的慘案,又不想你參與其中。
二來,也是爲了今天做準備,讓我的皇衛們,知道冷月暗衛的實力。
所以,一切均是點到爲止,而不生死相搏。
昭宣門之變,其實是我一手策劃的。”
“還有一點,南宮滄確實是想要兵圍皇城,只不過我事先知道了他的計劃,所以我乾脆來個請君入甕。
既然父皇總是猶豫不決,那麼我這個做兒子的,就有必要爲他下決心。”
南宮奕嘴角一彎,眼放精光。“一切都是那麼順利,按部就班。”
“原來這一切,都是你計劃好的。”
恍然大悟的冷月,眼神迷茫。
“一直以來,我都以爲我沒能參與到你的核心集團中,是件可以讓自己置之事外的幸事,沒想到,倒成爲了我日後一切惡夢的開始。”
冷月苦笑了幾聲,對着自己的膚淺感到可笑。
“看來我的一次次暗殺,都只不過是你可有可無的試探,即使我不成功,對你的佈局一樣構不成威脅。”
“剛開始是這樣的,不過到後來,就不是了。”
南宮奕又走近了兩步,冷月這會只顧着回憶以前自己一次次暗夜出動的刺殺,只顧着上天對自己自詡爲正義的莫大嘲諷。
“起碼,你幫我發現了我以前一直沒有認識到的一個暗殺組織,火焰。”
“火焰。”
冷月的驚慌,不是由於發現南宮奕朝自己走近,而是她根本從心底裡感到恐懼,南宮奕接下去的話,驗證了她心裡的恐懼不是毫無緣由的。
“是的,火焰,一個勢力龐大、無孔不入卻又行蹤不定的暗殺組織。
這麼多年來,雖然我已經注意到它的存在,但始終無法掌握它的實力,包括作戰方式、兵力佈置還有效忠對象。
直到,你去刺殺吏部尚書鄭衛城的那個晚上。”
南宮奕從懷中,掏出了那張本該被燒掉的名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