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派暗殺任務給我,我可能就會閒了。冷月腹誹。伏在他的胸口,卻乖順如貓咪,幾年了,他們有着別人無法瞭解的相互依戀。
現在的南宮奕已是十八歲的翩翩公子,曾經的眉清目秀已成眉朗星目,黑曜石般的眼睛更加耀眼也更加深邃,舉止已完全褪去稚氣,參政二年多已讓他的王者氣勢隱約彰顯出來,由於刻意的收斂,所以看起來更象一柄裝在鞘裡的寶劍。
此時,他嗅着她的髮香,心潮起伏,輕輕地吻着她的髮際,溫柔地叮嚀:“行動時,一定要小心。別讓我擔心你,辦完事就馬上回來。要不要從我這裡調幾個身手好的?”
“不用了。有我訓練的暗衛就夠了,他們一個個都是我親自挑的,我相信他們的能力。”雖說是暗衛,其作用卻用於暗殺工作,她把他們安排在京城的一座藥房裡,明面上是一家藥店,實際是冷月親手建立的暗殺小隊。
他們都是冷月從南宮奕的死士中挑選出來的,再經過她的特訓,身手和單兵作戰能力已遠遠超過了南宮奕的死士隊伍,冷月很清楚他們的身手和能力。
這時候的冷月已長成一個單薄高挑的少女了,只是長年戴着面具,誰也不知道她背後的容貌已長成什麼樣子?只有在夜深人靜時,南宮奕纔會慢慢地揭開她的面具,用手輕柔地給她面部按摩活血,看着他神色溫軟,用充滿憐惜的嗓音嘆息:“月兒,委屈你了。”
往往這時候的冷月,心就象沉浸在暖暖的春水裡,泛起層層漣漪,無限地盪漾開來。她從小就沒有父母,從沒享受過這種被人真心呵護、溫暖心窩的感覺,幾年來,南宮奕與她日夜相對,那份感情早已不知不覺中深入心底,漸漸變成她的情感所依。就算整天戴着面具站在他旁邊又如何?他知她心,她明他意。這就足矣。
溫香軟玉在懷,肌膚滑膩嫩白,南宮奕的親吻逐漸熱烈,嘗着她的脣總也不夠似的,良久才放開,氣息微微紊亂:“月兒,等你到了及笈,我就把你娶進王府,讓你做我的王妃,一生一世不分離。”已過成人禮的南宮奕因爲情繫冷月,一直未娶,就連側室、妾侍都沒有納一個。爲了此事,他與華妃還爭執過很多次,堅決不願娶其她女子進府。
因爲他記得冷月說過,如果愛她,就獨獨愛她一人。她的愛情世界裡,容不下其她女子分享自己的夫君。他以後將是她的夫君,他只愛她一個,只擁有她一個足矣。
歡樂光陰總是易過,一晃眼更打三聲,子時的夜顯得更爲深沉,靜靜烘托着似乎一片安寧的麓都皇城。
西商國皇宮北面,六皇子奕王寢苑,一盞不肯入睡的燭燈。
“月兒,這就是昨天在魯相國家中密會的親信名單。”微弱的燈光下,是一雙深邃得足以洞察人心的眼睛,和一張精緻俊秀的年輕臉龐。薄如刀鋒般的嘴脣輕啓,一字一句沉着而堅定。一響貪歡之後,南宮奕的臉上已經看不出有任何的波瀾
。
纖指擺弄,徐徐展開,白紙的內容這才映入到了冷月的眼中。片刻前的溫情春風已經從她姣好白皙的臉上退去,剩下的就只有臨敵應變時纔有的嚴肅與冷酷,多年的暗殺生涯使她明白,感情是絕不能摻雜進任務之中,即使她是多麼的不捨。
“吏部尚書鄭衛城,皇衛北營都統來臣軍和西營都統洛天,刑部尚書崔何,大內掌印太監曹東來,翰林院太傅楊英華。”冷月一邊小聲念着,一邊在腦中將這些文字與實際的職位權力相印證,結果讓她微微一驚。“文武大臣,皇宮內外,沒曾想魯相的權力竟然這麼巨大。”
“魯相在朝中的影響力,遠不止於此,這還只是我所能探知的一部分而已。”南宮奕離開書桌,踱至窗前,後面拖着一道漆黑的身影。“其實這沒有什麼可驚訝的,魯相爲左相數十載,門生故吏遍佈天下,其中利益更是盤根錯節,根深蒂固。”推窗而視,一陣冷風穿堂。“就好比是庭院的這一棵參天大樹,枝繁葉茂的背後是伸向黑暗的無數根系。”
冷月清楚地聽到,隱藏在南宮奕那一聲慨嘆背後的憂慮和無奈。“可是,我還有……”未等說完,南宮奕就已經知曉她的意思,即使此時他仍背對着冷月。這種直抵心靈的默契,讓冷月內心一陣歡喜。
“你很聰明,立即就聯想到了五年前的那一場魯木事件。”冷月能想象到,南宮奕此時臉上掛着的一絲輕蔑的笑容。“我只是想告訴你,失去魯木對魯相來說確實是個打擊,但遠遠還未到傷及元氣的地步。刑部和吏部的落井下石不單單是訴諸正義,同時也是爲求自保。至於魯相國在朝堂上的雙腿發軟聲淚俱下,更是爲了配合父皇的網開一面而做出的精彩表演。”
南宮奕轉過身來,眼放精光,揹負雙手。“冷月我要告訴你,政治中人最擅長的,一是裝,一就是忍。”南宮奕慢慢上前,走近冷月。“千萬不要被他們的表象所矇蔽,也絕不要對他們心存任何的仁慈之心。”
“那麼殿下,對冷月,你是不是同樣既是裝,也是忍呢?”話一出口,冷月就感到後悔,因爲她看到南宮奕眼中那一抹激情,瞬間黯淡了下來。可是話已出口,冷月也不知如何收回了。
南宮奕眼瞼低垂,睫毛宛若蝴蝶之翼撲打着溫柔的旋律,黑曜石般的瞳孔直如深秋的一泓潭水。沉默了一會,話語中透着股淡淡的哀傷。“月兒,我知道你的夢,也知道你的痛。其實以你的伶俐,怎會猜不透五年前那個雨夜所發生的事?如果你真的覺得,我們之間除了利用之外別無留戀,那麼我……”
或許,這就是生命中不可承受之輕吧。人往往在面對艱難困苦不會屈服,卻往往在情感面前敗下陣來,即使冷漠如冷月者,概莫能外。她的手,輕輕地橫遮在南宮奕的嘴脣,不想讓他繼續再說下去,因爲他的話,宛若一曲哀歌。“對不起,是我不好,月兒不應該這麼說……”
南宮奕握住她
的手,眼裡慢慢地有了絲欣慰的色彩。“原諒我。”南宮奕留在冷月手上的吻,是那麼的深。“一直以來,我都不願意用言語來表達我對你的愛,只希望默默努力,用行動和最終的勝利來詮釋我對你的承諾。原諒我月兒,原諒我必須讓你承受政治對我們帶來的影響,而我卻無能爲力。”
“殿下。”一下子,冷月單膝下跪,聲音決絕。“爲了你,我什麼都願意,哪怕是犧牲我的性命。”冷月揚起頭,對着南宮奕就是一笑,她的溫柔只爲他一個人綻放。
“說過多少次了,四下無人時,要叫我南宮奕。”南宮奕的神情也不再緊繃,好似春日融冰,散發勃勃生氣。說着,南宮奕將冷月扶起,滿眼之中盡是憐愛。
“今晚的目標,是吏部尚書鄭衛城。”南宮奕一手拿過冷月手中的白紙,一手摘下燈罩。“月兒你要知道,我不是不相信你的能力,只是有些事情不可操之過急,我們一個一個來,有時候,恐懼也是一把殺人武器,叫他們防不勝防,惶惶不可終日。”白紙在火苗的吞噬下,隨風消逝。
“月兒領命。”薄如蟬翼的面具套上,再覆上夜行專用的黑色面巾,拿起倚在書桌邊候命多時的長刀,冷月轉身就走。臨出門時,聽到南宮奕的那句,“月兒記住,沒有什麼比你的性命更加重要”,冷月忍住盈滿眼眶的熱淚,沒有回過頭。
月懸中天,清輝悽迷,再加之如經幡般飛渡的濃雲和不時的幾聲烏啼,夜的暗更冷三分。
冷月,還有隨行的十名暗衛死士,身着緊身夜行衣,腰垮長短兩把刀,追風掣電般在都城層疊排列的屋頂間起伏前行,留下一道道風的痕跡,心無旁騖地直指目標而去。他們是死亡的使者,他們是隻在暗夜出鞘的利劍,寒光過處必留鮮血。冷月心中,是說不出的興奮,和期待,她所厭惡的殺戮早已在歲月的作用下變成了她心中的一處涌現成就的源泉,只不過她不想承認而已。
似烏鴉般,無聲地落於屋頂,腳下的庭院就是此次暗殺的目標人物,吏部尚書鄭衛城的宅院。這時,除了幾盞在寒風中瑟瑟發抖的燈火之外,亭臺樓閣都是一副熟睡中的安詳,連平時巡邏護院的家丁都不見一個,這倒是令冷月的眉頭不由得一皺。可是,憑着對自己實力和經驗的認可,冷月還是下達了進攻的手勢。衆人一落地,便仗着渾厚的輕功足不點地,朝着目標的寢苑直奔而去。
“吏部尚書,掌一國官員人事升遷和政績考覈,若要斷絕太子和魯相一派的持續增長的勢力,鄭衛城便是首當其衝。”冷月默唸着南宮奕對這些人物的定義,這能使她下起手來顯得義正言辭,將她的暗殺上升爲一個爲國爲民的高度。
眼見目標居所就在跟前,只不過是十幾步的距離,卻在這時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一道寒光轉瞬即逝,冷月毫不遲疑一擺手,他們這一行人好似踩了個急剎車,陡然間停了下來。一看,竟然是一支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