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上歌舞琴簫,衣衫飄帶飛舞,端得個美人如雲一說。花光沖天把四周照的明亮,底下一處人們呼喝着圍成一圈。有一部分人倒是被吸引了過去。
“摔倒他,絆他左腳,對對……”
“哎,好……”
一陣陣加油助威的聲音響起,兩個大漢摔起跤來,下盤穩固頭頂着頭戰成一團,其中一個人就是齊海,就見他雙臂剛如鐵,緊緊地牽制着對方的走向,忽然伸出一腿腳尖勾住對方的一條腿,右臂卡在那人脖頸處用勁一壓,那人便倒在地上。
頓時人們連連叫好,齊海倒也盡興,絲毫沒有碰到敵手,轉頭看到水心時咧着嘴笑得更歡。
而朱玉蘭清看到這個場景時,眼神微閃,嘴角勾起一抹微笑,啓脣吐出一個名字“阿四”。只見他身後迅速的竄出一個身影,轉眼就到了場中,擡頭淡淡的看了齊海一眼。
“哈哈……,這麼小的娃也敢上”齊海看着知道自己胸前高度身材又瘦瘦弱弱的人,總覺得很是熟悉,但是就是想不起來。
“開始吧”淡淡的聲音從那個少年的嘴裡傳出。
“哈,倒是有勇氣,我……啊……”衆人一陣呆愣,大家只看見那個少年雙手撐着齊海的肩膀忽然跳了很高,在齊海還沒有收回那條伸出去的腿時,迅速的兩腿開張如剪刀般襲向他的下盤,就這麼簡單的兩個動作後,齊海便轟然倒地。
那個少年乾脆利落的起身,又走回了朱玉蘭清身後,在黑暗裡彷彿不存在一般。
水心也大爲吃驚,看着地上仍然躺着不動的齊海,心下對那個少年又有了好奇,如此存在感低的人竟然與車隊共行那麼久無人認識,這是不是說明了一個真理“低調是一種美德”。
而朱玉蘭清看着那個阿四的少年緩緩走回來時,只是眉間輕挑,眼中閃出些許趣味。
臺下的鬨鬧倒也搶奪了很多人的注意力,現在阿四的驚人一摔倒是沒人再有興致,漸漸散了開來。齊海耷拉着腦袋幽幽的走回到水心身邊,黑着臉一直都沒有擡頭,水心感覺到身邊的那個寒氣,但是也不便出言相勸,要知道有時候無聲真的是勝有聲。看臺上的表演還在繼續,只是漸漸的令人乏味起來。時機就是現在……水心擡手漫不經心的抹上耳垂,吸取那上面的一點冰涼。
“幫個忙如何?”水心眼中精光閃閃,像是即將捕獵的野獸,戰前的興奮。她抱臂伸出右手指輕輕地點了點下頜,衝着身旁的朱玉蘭清,貌似命令的詢問着。
“樂意之極”
看臺上已經不再有人上去表演了,尼桑卓瑪也興致缺缺,難道沒有什麼新穎的了嗎?
忽然有笛聲,悠悠的從四面八方而來。就在人們四處觀望的時候,一個鮮紅的身影,從天而降。衣袂翩然,長髮飛揚。
緩緩落地,一個轉身,裙襬畫了個圓,層層輕紗蕩起漣漪,彷彿佳人慾乘風而去。上身紅綢裹身,更顯身姿曼妙。火光下金絲銀光隱隱跳動,如同那林中仙女身上的月光點點,神秘妖嬈,仿若燃燒的火焰。黑髮未束,旋轉之際,如瀑布般的長髮,揚起好看的弧度。輕輕的坐在臺上準備好的椅子上,優雅的坐着,橫笛在前,一串串笛音迴盪在草原的夜空。
面上一個紅面具,上面點綴幾顆寶石,只留黑曜石般的眼睛,光彩流轉;烈焰雙脣,紅豔欲滴。
忽然笛音一滑,一陣琴聲悠悠而起,雖爲兩個樂器但銜接巧妙自然。衆人如癡如醉。流水般的聲音便從指尖傾瀉而出,散落在人們耳中。幾個音符下來,朱脣微啓
北方有佳人,絕世而獨立。
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
寧不知傾城與傾國?
佳人難再得!
(漢,李延年,《佳人曲》)
如玉的聲音,似在低喃,似在傾訴。聲音不似嬌柔而帶了一些低沉。
簡單幾句歌詞下來,紅衣人的眼神始終落在卓瑪的身上,那黑漆漆的眼眸在火光下閃爍着灼人的光彩。卓瑪心跳頻率加快,在那雙眼睛的籠罩下,頰邊升起淡淡的紅暈,倒是被火光遮掩的看不出來。
那幾聲低語水心是用內力念出的,所以即便似低喃也能保證大家都聽見。念罷素手微調幾個滑音,騰一下飛昇起來在空中轉了個身便半坐在桌子上,曲着腿把琴立了起來。要說剛纔是低語那麼現在就是引頸高歌,而且隨着紅衣人的輕撥琴絃,有的笛聲還有馬頭琴特有的低沉緩緩的相合。
婉轉的歌聲把剛纔的語句用優美的曲調唱出來,又有另一番味道。
臺上的人,素手輕彈。白皙的脖頸由於低頭彎曲成優美的弧度,那如瀑的黑髮在一側飛揚,牽引着人們的思緒。衆人沉浸在這份美好中,直到表演結束都絲毫不知。
“啪啪”掌聲響起。
隨後便是大家的歡呼聲和掌聲。
“姑娘風姿卓絕,卓瑪佩服,想必大家也是同感。”卓瑪移步走了過來,一陣幽香撲鼻,清香淡雅。
“
啪啪”素手輕拍,腕間的鐵環發出清脆的聲音。臺下一個人捧着一個蓋着紅布的盤子,緩緩走來。
“這條血麒麟軟鞭,便送你。卓瑪接過盤子,伸到水心面前。
“北方佳人,於你,實至名歸”水心直接把紅布掀了,拿起血麒麟輕撫着,看向卓瑪笑着讚揚。
軟鞭入手清涼,一轉身揚起右臂在空中劃出一個圓圈,軟鞭隨着她的身體旋轉,隔空揮舞。
“啪”的一聲,聲音清脆,靈巧輕盈。一時間笑意盈盈,如冬日大地白雪覆蓋,忽然雲破日出,照亮一世界的白。
蘭清多年後,想起那個身影,仍然悸動萬分。
拿着鞭子一躍而下,也不管別人奇異的眼光,就那樣瀟灑的消失在人們的視野,只留下有的人目瞪口呆,有的人一臉笑意。
水心一身妖豔的回到客棧,頓時引來人們的關注,饒是她平時我行我素,也不由得被人們的視線盯得難受,快速往屋裡走。關上門,迅速的脫下那件可以稱得上衣服的大布。看看桌上的軟鞭,不由得拿在手裡細細的撫摸。涼涼的觸感,彷彿可以安撫人的內心。
“叫你赤煉吧,和阿笛做個伴。”說着把竹笛拿出來和軟鞭放在一起比劃着,彷彿自己又多了一個朋友。
第二天一早迎來了意料之內客人。
“吱呀”門被打開,那開門的人早就返回到了屋內,繼續擺弄自己那少得可憐的東西。朱玉蘭清,看着又恢復一身黑衣的水心,連連搖頭,滿臉的遺憾。見她低着頭一直在整理那幾件衣服,疊好了拆開,再疊。如此反覆可是那幾件衣服仍然皺皺巴巴的亂在一起。
朱玉蘭清啪的一下合上摺扇,眉頭細微的鼓動着,走到水心身邊接過她手裡的衣服嫺熟的疊了起來。水心看着那幾件衣服整整齊齊,服服帖帖的出現在眼前時,緊緊的抿了抿脣。
“水心,驚鴻一舞,可是叫很多人念念不忘啊。而且昨天見識了水心的奇思妙想,想和你談個生意。”看着水心一臉的不耐,輕咳一聲坐在她的對面,說明了來意。
“說來聽聽”水心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慢的喝了起來。
“朱玉家經營的絲綢、首飾,也算是數一數二,我想請水心來做畫樣的師傅。”朱玉蘭清等了半天也不見水心要給他倒茶的意思,無奈的伸出手自酌自飲起來,只是眼中的笑意不減。
“酬勞。”錢也,民生之根本。我本凡胎,豈能免俗。水心當下利落的問出了這個核心問題,而且支起耳朵聽着那個自己非常關心的數字。
“水心倒是爽快,酬勞你開。”朱玉蘭清見水心貌似不甘心,卻緊握了茶杯,心下覺得好笑倒是故意沒有說出自己原先準備說的話,那個極具誘惑的價錢,一個想把她留在身邊多一段時間的價錢。
“每月給我二十兩,賣出一件我做的衣服,我要抽十成。”水心面不改色的說出這個數字後,邊若有似無的瞟了眼低頭思考的朱玉蘭清。1兩黃金=人民幣2000元=10兩白銀,1兩白銀=人民幣200元=1000文錢=1貫(吊)錢。自己開的很多了嗎?他們家那麼有錢,應該不會計較吧。果然……
“當然可以”有錢人就是財大氣粗,連眉都沒皺一下。可是水心握着茶杯的手卻緊了緊,因爲她後悔了,因爲朱玉蘭清太爽快了。就像是買東西的時候和人討價還價一樣,老闆輕巧的答應,反而讓自己滿心不甘。
“還有就是,要按我的規矩來。”好歹再討個規矩來,這樣可以保證這筆交易起碼可以讓自己順心些,所以趕緊加了一句,萬一弄出什麼亂子來,也好解釋,權當自己個性獨特的處理。
好歹自己現在也可以打工掙錢了,想想前世在各個地方打工,都是點體力活,又不是什麼高材生,到哪裡找工作都是些打雜的活計,如今這份工作可是個好機會。自己本來就是學美術的,考的服裝藝術學院,也沒機會上,不過一直以來都喜歡設計一些衣服,尤其是在這個時空中,借鑑一些現代元素,應該不是什麼難事。
“當然”猶豫了一下,又加了一句。“明日,我就啓程回去,你是否也要離開,路上也正好商量一下製衣服的事情。”
“也好”也罷,至少跟着這位有錢人,有肉吃,重要的是免費吃。
“那明日,我便來接你”朱玉蘭清一聽水心答應,便站起身,拱手辭別。
送走朱玉蘭清,水心捏了捏自己的臉,疼。這難道就叫“無心插柳柳成蔭”。綠竹是你的在天之靈保佑我嗎?
這趟北漠,還真是不虛此行。左右閒着也沒事,就不自覺得把目光落在桌上的那抹嫣紅上。
那件赤紅的衣服安靜的躺在角落裡,完成使命的它,卸下滿身芳華,在自己的世界詮釋其美豔。
“幫個忙如何?”
“樂意之極”自己說需要些絲綢,針線之類的東西。朱玉蘭青便提出到他的帳篷裡找找,因爲晚間演出的戲服衣料是由他們家提供的。還餘下一些,沒
用的放在帳篷裡。
自己走到朱玉蘭清待得帳篷,果然有很多自己需要的東西,一批鮮紅的綢緞,上面隱約的透着一些暗色的紋理,很合心意。
“不要心疼”
說着便拿起那塊布,用剪刀毫不客氣的剪了起來。旁邊還有各色的輕紗,挑了一些深深淺淺的紅色系紗。又找來一堆金絲銀線和首飾,便自顧自的忙乎起來。
朱玉蘭清一臉茫然的站在一邊看着自己,彷彿可以感覺自己每下一剪,他的眉角就會輕挑一下。毫不留情的把他那些上好的絲綢,輕紗剪了,首飾拆了。不過還是處變不驚,換了個姿勢抱胸靠在一邊的桌子上看着自己一個人在那忙碌,又縫又剪。
一炷香、兩柱香過去了,等到水心把那一件看起來不倫不類的衣服,拿起來的時候,他很不解。
水心坐在鏡子前,翻翻找找。
“你在找什麼”還是沒忍住,探身看着水心左顧右望的翻找。
“胭脂”水心也沒回頭,還在困惑的思索着。
“我這屋沒有”
“嗯?”水心後知後覺的想到,這是男人的房間,環看了一下屋內,原本整潔的房子,現在已經凌亂不堪。不覺有些不好意思,一時間別扭的坐在那裡,嘴邊的抱歉始終也說不出口。
“哎,我給你去找找”朱玉蘭清倒是好脾氣,看出水心在那彆扭着,便走出了屋子。
“謝,謝謝”愣是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子,仿若做了什麼艱難的事,眉頭緊緊的皺成一團,嘴脣也不由得抿了起來。
“不用”微微一笑,直達眼底。
說來這胭脂倒也好找,表演的人很多,一聲吩咐,不一會兒便有一盒上好的胭脂到手。
轉身,回到帳篷。
一撩起簾子,便看到了令他驚豔的場景。
水心纖細,但不是乾癟。身材凹凸有致,剛剛14歲卻有一米六的樣子,亭亭的立在那着實的嬌小可人。
平時穿的半男不女的衣服倒也看不出來,此時鮮紅的綢緞包裹着她玲瓏有致的身子,腰間用金色的寬布繫緊,顯得異常妖嬈。紅絲綢並沒有長到腳邊而是在小腿處開叉,裡面露出一層層由深到淺輕紗,直到把腳蓋上。袖子很特別,寬寬的垂下手的時候能與紅綢持平。此時的水心把頭髮散開,額間的頭髮向後梳起一縷,還繫着那根紅絲帶。額間墜着一串黑珍珠,與她的眼睛一樣黑亮耀眼。面上罩着一個紅面具,眼角處,縫了幾個亮片,和閃亮的珠子,燈光下現出光澤與黑眸中的流光交相輝映。
朱玉蘭清就這樣,立在門口,手裡拿着胭脂。
水心等了半天見他也不過來,整理好衣服,就向他走來。
“給我”
不動,目光在那抹紅影上留戀,探尋那冰冷的氣息。
“喂,朱……玉蘭清”提高聲量,湊近他的耳邊,猛然的喊了一聲,那拖長的聲調夾着絲絲的戲謔。
“咳,給”
輕咳一聲掩飾自己的失態,見水心若無其事的拿着胭脂轉身走開,又想起她剛纔叫自己名字,不由得笑出聲,原來這個傢伙也會開玩笑。
惹得水心轉頭,看了他一眼,又繼續忙碌着。
嘴脣塗上濃重的鮮紅,令她整個人都妖嬈起來。照着鏡子,轉了一圈覺得妥當,便勾起嘴角悠閒的晃了出去。而朱玉蘭清,的視線便自此沒有離開她的身上。
“噔噔”敲門聲響起,打斷了水心的思緒。
打開門,齊海那張黝黑的臉出現在門口。
“白……姑娘,我們商隊,過兩天就回去,你什麼時候走……那個,你自己也不安全……我是說”一時間抓耳撓腮。
“我明天走”
“啊?哦,這麼快”放下撓頭的手,與另一隻大手握在一起,語氣中帶了些許落寞,但是臉上仍然掛着那抹憨厚的笑容。
“和朱玉家一起”
“那就好,這樣安全些,那……我就先走了。”快速的轉身就要離開,苦笑着搖搖頭。
“齊大哥,我叫水心”
齊海一愣,轉過身來,盯着那個緊閉的房門良久。水心,好聽的名字,那個仰着頭看着星空的身影就此成爲心中的一個念想。甩甩頭,輕笑起來,腳步也不在沉重,邁着大步向走廊的一頭走去。
離別無外乎悲傷與不捨。
半明半暗的稀星淡淡地掛在碧霄裡,靜靜地注視着夜幕下草原。
風聲蕭蕭,遠處傳來微弱的樂聲,曲調幽幽,歌頌離別。
離歌切莫翻新曲,缺月殘星夜初晴。
可是水心是滿足的,因爲從此這方土地會成爲她的思念,這裡埋葬着一個用性命守護自己的女孩兒,這個自己即便走到天涯海角也仍然會想念的天使。
夜很快就要散去,嶄新的一天就要來臨。月落日出,循環往復,自己的生命就在這份無法預知的神秘裡前行,無法預知,那麼享受即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