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佳雯的母親熱情地留夏櫻吃飯,她們立刻一致想叫上胖妞來幫忙解決美食,因爲劉佳雯的母親是個十分熱衷於製造美食的家庭主婦,她還參加過地方舉辦的“我的廚房我做主”這類活動,最後還獲得三等獎,拿了一套廚具。
至今,劉佳雯的母親就用着這套時刻提醒她榮譽的廚具,享受烹飪美食,常常沉醉其中,無法自拔,不知不覺就會做出太多菜。
平時,小不點有限的食量無法滿足母親的烹飪慾望,所以每次夏櫻和胖妞到小不點家,必定會被留吃飯,然後小不點的母親就能盡情烹飪上十幾二十道菜。
“不會吧?你不來?你一定要來啊,你是我們最強戰鬥力,我和小不點急需你的胃口力量!”
夏櫻一聽胖妞說來不成,大驚失色,如果把料理剩下,對小不點的母親來說可是一件非常不禮貌的事情。更可怕的是會打擊小不點母親對料理的自信心,甚至會傷到這位熱衷於給她們做美味食物的母親的自尊心。
胖妞也很爲難,有些虛弱的聲音充滿了歉意:“對不起對不起,今天下午在那家別人介紹的意大利餐廳吃多了,每一種口味的意大利麪和披薩都超想吃,結果一不小心就吃撐了,現在肚子很痛,在家躺着動都動不了。”
夏櫻掛了電話,對小不點聳聳肩:“沒辦法,胖妞現在的狀態,來了也是後腿,沒有戰鬥力,看來,今天我們只能自力更生。”
小不點笑了笑:“那我先去洗個熱水澡,換身戰鬥服裝。”
小不點一直藏着沾到許文蕙血液的袖子,夏櫻看在眼裡,幫忙推着她往洗浴間走去:“趕緊做好戰鬥準備!”
夏櫻知道,小不點怕被母親看到血跡,母親總是對她的事情過度關心、着急和保護,生怕這個令她驕傲的優秀女兒受到半點損傷。
這可是她用盡畢生心血培養出來的唯一女兒,小不點的母親放棄曾經的夢想,成全家庭,悉心培養小不點。
毫不誇張地說,小不點能夠成爲作家,她的母親也有很大的影響和功勞在其中。
小不點還沒上小學,她的母親就給她講完了一整個書櫃的兒童繪本故事和十萬個爲什麼;上小學之後,小不點的母親恨不得把整個市圖書館都搬回家給女兒。
小不點飽讀各類書籍,那些優美的文字、精彩的故事,全部沉澱下來,成爲她的積累,讓她的思想變得豐富飽滿,隨時都能溢出一段段完整的描寫和最恰到好處的修辭手法。
夏櫻注視着忙碌準備料理的中年婦女背影,深刻感受到她把所有的愛傾注到小不點身上的力量,只有爲了所愛的人準備料理的時候,才能表現得那麼快樂那麼幸福。
“今晚吃蟹黃蒸肉,茄子肉末,烤龍蝦,奶油燉菜,還有——佳雯這麼回事?在洗浴間呆了那麼久,該不會是鬧肚子吧?我準備大展身手,可千萬別鬧肚子啊。”小不點的母親跟夏櫻“彙報”完菜單,擔憂地朝走廊盡頭望。
走廊盡頭的洗浴間裡,不停傳來“嘩啦啦”的水聲。
小不點搓的手掌都紅了,血跡還是隱隱可見,母親的眼睛可尖,就算是隱約可見的血色,估計也難逃她的“法眼”。
小不點不願放棄,又往血跡所在的地方使勁搓了搓,用洗衣液不行就放漂白,也不知道是心理作用還是這身衣服的料子問題,就是無法恢復原先的純白色。
就算受過傷害的心,假裝忘記過去,也不可能真正痊癒嗎?
小不點泄氣地坐在浴缸邊上,浴缸裡的熱水早就漫出來,浸染她的腿部,順延流下去。
必須去關掉水龍頭,假如自己不邁開這一步,不去做這件事,就無法阻止水流。
想要徹底從過去的感情的影子裡走出來,想真正的重新開始,也需要自己邁出一步,一直被過去的影子纏住,就永遠被束縛在那個黑色的陰影裡,無法逃離出來。
小不點深呼吸口氣,把自己送進溫暖的熱水中,輕輕閉上眼睛,不再去想袖子上的血跡,她想試試接受和包容,血跡也好,過去的傷痛也好。
只有正視它們的存在,跨越過去,才能擡頭挺胸往前走。
溫熱的氣息充斥洗浴間,模糊了玻璃,即使睜開眼睛也看不清楚那件衣服上的血跡了,只是她沒有關掉的水龍頭不斷髮出“嘩啦啦”的流水聲,提醒她清澈的水還在持續沖刷那塊血跡。
那塊血跡肯定還沒有被徹底清洗掉,就算痕跡不在,血腥的氣息還在,小不點知道,這是她的心魔作祟,她始終沒有徹底遺忘那段傷害。
水龍頭“嘩啦啦”流出清澈的水,男人伸出大手接住水,使勁往自己臉上拍打,清洗完畢後,他聲音低沉地對身邊的人說:“我要去見許文蕙,這裡的東西你儘快打點,那些傢伙可能已經察覺我的行動。”
“醫生,許文蕙現在備受關注,媒體和警方的人隨時會跟蹤調查她,我們是不是要跟她斷絕聯繫?”一箇中年女子怯生生地詢問。
孫楊明“啪”一聲憤憤合上手中的文件:“我不會再當一次懦夫和逃兵,我要證明給那些傢伙看,我纔不是他們的影子,呵呵。他們搞砸的事情,我能做好。”
許文蕙會自投羅網,孫楊明一開始還恐有詐,害怕她是故意接近自己,要從自己這裡打探出新藥的情報。發現她和林安兒的關係之後,才放心地把她作爲棋子來進行這場對決。
事實
證明,這場對決是自己贏了,看到林安兒和安俊慘死的新聞後,孫楊明露出得意的笑容。
孫楊明換了一身端莊的西裝,靠窗坐在一家兩層高的休閒咖啡吧裡,玻璃映照出他此時的笑容。
這個笑容特別陰險特別猙獰,映入許文蕙眼裡,許文蕙頓時產生了懷疑:林安兒喜歡的人,她一直神秘兮兮掛在嘴邊的“俊美的先生”,真是孫楊明?
孫楊明長得白白淨淨,斯斯文文,在許文蕙看來,倒算不上俊美。
許文蕙向他表白之後,孫楊明只不過愣了幾秒,便笑着答應了。
許文蕙只顧着向林安兒炫耀,“你最珍惜和喜歡的先生,已經是我的男朋友,就在剛纔,他接受了我”。
當時,林安兒經常跟那羣校外的痞子混在一起,許文蕙本來可以跟她完全劃清界限,卻還是出於對林安兒的報復心理,故意告知她這個消息。
幾天後,林安兒便帶着安俊他們來校外圍堵。
回想起那天的情景,許文蕙覺得身上的血液快速流動起來,宛如要衝破血管一般劇烈。
林安兒滿臉兇狠質問她“你是不是跟蹤我?居然敢勾引先生?”那些痞子嘲諷地看她被林安兒羞辱,最後還上前圍攻她——
最後,血色模糊她的視線,這一次,林安兒沒有像以前那樣關心她受傷,反而一臉冷漠地看着一切。
林安兒是真的恨自己了,許文蕙知道自己的目的達成。
她討厭單方面總是在憎恨和嫉妒林安兒,那種感覺就像千萬只螞蟻啃噬身體,就像內心有一股積壓已久卻無法爆發的怒火。
自己奪走了林安兒喜歡的“先生”,終於激起林安兒的嫉妒心和憤怒,自己成了受害者,林安兒徹底淪落爲不良少女。
許文蕙不需要再活在林安兒的影子裡面,緊緊跟着她,對她的一舉一動都介懷得不得了,太介意另一個人的存在而時刻處於焦慮,對方卻全然不知地把自己當成好朋友,說什麼“這個學校裡只有文蕙配得上當我的朋友”。
真想看她從最高處掉下來的樣子,一個那麼自戀自大的人,被掠奪之後慘不忍睹的樣子。
許文蕙自以爲做到了,還沒看夠林安兒那副焦躁不安的樣子,就被告知,林安兒失蹤了,繼而傳來她被親生母親錯手殺死的消息。
許文蕙的復仇失去了目標,就像一個野心勃勃的獵人,把獵槍裝滿子彈卻發現自己迷失在一個廣袤又死寂的沙漠中。
她徹夜難眠,媒體們還把林安兒的死亡跟她牽扯上了關係,不明真相的人衍生出大量猜疑性質的網絡謠言,她深陷其中,常常情感崩潰。
有時候她把自己關在房間裡痛哭,瘋狂地摔東西,質問林安兒爲什麼要帶她那麼多痛苦;有時候她想裝出好學生的樣子重回校園,還沒出門就被左鄰右舍指指點點的異樣眼色和議論嚇得縮回家裡。
她的憤怒無處宣泄,以前可以通過搶走林安兒喜歡的東西、男人來發泄內心的怒火,平息內心焦慮的情緒,現在卻不知道向誰發怒。
最後,她開始不斷地對母親咆哮,不斷傷害自己和母親,她覺得再不停止這種情緒和行爲,很快會被內心那頭猛獸咬碎。
“先生,你能再給我一些藥嗎?我最近總睡不好,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許文蕙低着頭,無意識地抓自己的手,恰好抓到了被刀割破的地方,母親親手包紮的白紗布滲出一些鮮紅色。
孫楊明先是驚慌,不知所措的表情,混亂之後,他明白剛纔許文蕙說的話意味着什麼,眼裡放出怒火:“不可能?我用的是最新的配方,不可能會像他們一樣失敗!”
【孫揚明,你幹不出什麼成果的,離開我們,你遲早後悔。】那些傢伙的冷笑猶如耳邊迴響,佔據了孫揚明所有心思,他聽不到坐在對面的許文蕙的低聲哭訴。
“我失敗了啊,究竟哪裡出錯了,明明不會變的狂躁,血液的成分應該會改變——”孫揚明搖搖晃晃地起身,機械地掏出一百元放在收銀臺,也不等收銀員找錢,遊魂似的離開了咖啡廳。
孫揚明從咖啡廳出來,許文蕙還沒反應過來,她慌慌張張地追出去,沒追上幾步,被一個年輕男人從旁邊衝過來,撞倒在地。
“沒事吧?對不起,我太着急,沒注意到。”年輕男人伸手去攙扶許文蕙,恰好碰到她受傷的地方,鮮血浸染了白色紗布,男人還驚恐地補充了一句,“實在太抱歉,你的手還有傷,要儘快重新去包紮傷口。”
他的修長白皙的手指,輕輕撫過許文蕙手上被利刃割破的地方。
年輕男人的聲音既有磁性,發音又十分清亮,若是在炎夏的午後大街,耳邊傳來這樣的聲音,會像飲下一口冰涼的清泉水。
可是,許文蕙現在沒有心情去感受,她只覺得一個難以抑制的怒火在她體內燃燒起來,快要把她焚化,她想找孫揚明救她,被年輕男人撞倒之後再起來,發現孫揚明早就離去無蹤。
“趕快去治療傷口吧,我有急事,必須先走了,今天的事很抱歉。”年輕男人第三次的道歉,許文蕙愣是沒有感受到一丁點他發自於內心的真誠歉意,看他逃跑似的跑進一條小巷子,甚至覺得他剛纔就是故意撞倒自己的。
大白天把套頭帽壓得那麼低,明明長着一副好容貌卻生怕被陽光照射到,又不是吸血鬼。許文蕙越想越覺得剛纔撞到她的男人很可疑,
手上傳來一陣刺骨的疼痛,她慌忙用挎包擋住流出鮮血的手,慌忙逃回家去。
孫揚明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從咖啡廳出來之後,他埋頭直走,只想逃離那裡,一直不停問自己:哪裡出錯了,爲什麼許文蕙會出現和林安兒、簫瀾一樣的後遺症。
夕陽爲他拉出長而變形的黑色影子,孫楊明垂頭喪氣地朝着沒有夕陽的黑暗東面走,很快融進幽暗殘舊的小巷裡,他絲毫沒有察覺身後如影隨形的男人。
“先生,找到了,他還在和許文蕙見面。明白,我會繼續盯着。”男人在保持安全距離的情況下,用極低的嗓音對耳機通話器那頭的人彙報跟蹤調查的進度。
兩名中年婦女提着剛從便利店買到的東西,迎面走來,莫關下意識拉低帽檐,稍微別過臉,快步從中年婦女身邊走過去,繼續跟蹤孫楊明。
“最近我們這片區搬來不少外人,都是租房子的那種,真不安全,誰知道都是些什麼人。”一名清瘦的婦人對另一個人說着,另一名肥胖的婦人從便利店走回這片老舊的小區費了不少勁,話都說不上來,只顧着喘氣。
肥胖的婦人喘着氣,疑惑的目光尾隨着快步走進漆黑小巷裡的年輕男人,充滿了不安的表情,緩過氣來便急急忙忙催促同行的主婦:“我們快回家去吧,晚飯還沒準備好,孩子們都下班到家了。”
她拉着同行主婦拼命往前跑,像是要逃離什麼危險的東西。
她最害怕的事情,一個是蟑螂,一個就是透着危險氣質的陌生人。
她看過很多新聞報道,那些無辜的人並沒有跟誰結下仇怨,只是他們不走運地碰到了危險的陌生人,便毫無預兆地失去了生命或被極大的恐怖籠罩。
每次看着這些關於別人的可怕事件報道,她都會打從心底透出寒氣,害怕某天這樣的無妄之災會降臨到自己頭上。
那天,她不小心看到了,那個男人跟他的同夥們,鬼鬼祟祟帶着一個昏迷不醒的少女進了那家往外租出去的帶院子的獨棟。
那天之後,她隱約覺得,有一個黑色的影子緊追着她,隨時會伸出爪牙來,用不幸詛咒她和家人。
要是沒看到就好了,本來就跟自己沒關係,本來就是別人的事情。
可是,那個黑影爲什麼就是驅逐不散?
胖主婦關上家門那一刻,她發現,黑影就在她腳下,緊緊跟她聯繫在一起。
她重重關上門,把要準備晚飯的食材往餐桌上一丟,跑回房間去打開了電腦。
“老媽中邪了?今晚的飯,要怎麼辦?”
大兒子慵懶地躺在沙發裡看球賽,小女兒伸展懶腰,聳肩道:“當然是叫外賣,不然你做?我還不敢吃呢,老爸又要應酬不回來吃飯。”
胖婦女用她又圓又短的手指在鍵盤上緩慢敲打,她的手指微微顫抖,還打錯了幾次拼音,折騰了半天,總算把幾個字輸對了。
【少女失蹤】
近日來,城內發生的少女失蹤事件報道,逐一展開於胖婦女眼前。
“老媽,你確定今晚要上網不做飯?小心我們送你去‘網戒中心’哦。”女兒探腦袋進書房,笑嘻嘻開玩笑,在客廳沙發裡的兒子也笑了起來。
“你們見過嗎?42號那家人?我,我那天看到,他們曾經帶過這個,這個女孩進去。”胖婦女搓着雙手,想給自己冰冷的手一點點溫度,說話都吞吞吐吐起來。
“不會吧?報警啊,老媽!這可不是小事,知情不報會鬧出大問題的,這夥人在我們小區裡租房子,說不定是用來作爲拐賣婦女的據點,我們小區成賊窩了!你什麼時候看到的?怎麼不早點告訴我們?”
在律師事務所實習的小女兒,臉色頓時嚴肅,一邊仔細查看網上新聞公佈的少女照片和失蹤事件的詳情,一邊向母親確認事實。
在兒女的鼓勵下,胖婦女總算打通了警方的電話,將自己見到的真實情況告訴警方,交給警方去判斷和調查。
“哎,萬一他們真是壞人,被他們知道是我報警,他們來報復我們,找你們麻煩,怎麼辦?”家人是胖婦人的軟肋,她最恐懼的事情就是家人陷入危險,所以她一直盡力遠離看起來很危險的人或事情。
“老媽,別擔心,要是我們都害怕壞人,壞人豈不是更得意忘形地盡情幹壞事、傷害無辜的人?而且,你不把這件事說出來,耽誤救援那名失蹤女孩,你會悔恨一輩子,永遠活在黑暗的陰影裡。”
剛剛成爲內科醫生的兒子,拖着連續當班24小時的疲憊身體,也來到母親身邊,給予她力量,鼓勵她直面“惡”和危險,不要因爲內心的恐懼,還沒迎戰就先被打敗。
胖婦女望着一雙兒女,她內心那些懦弱、恐怖想象和自私的慾望頓時消失的無影無蹤。她這一生一事無成,既沒有能夠自信的外貌身材,也沒有值得炫耀的事業成就,她的所有就是這對子女。
兒女給她帶來的不是四處炫耀的資本,而是心靈的慰藉和鼓勵,他們讓她打了這通電話,給她力量和內心深處的恐懼作鬥爭。
胖婦女打完電話,突然提起了幹勁,挽起衣袖,自信滿滿地笑道:“今晚給你們做一頓豐盛的大餐!”
有這樣一對勇敢又正義的兒女,她不應該繼續畏畏縮縮,因爲害怕招惹危險就裝聾作啞,那樣漸漸會被自己的良心丟失在恐懼的深淵中,再也找不回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