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凌端着藥碗朝着皇上走過去,坐到了牀邊,右手用勺子輕輕的舀了一勺藥,就要餵給皇上。皇上見是皇甫凌過來,心裡還是有些彆扭,並沒有開口。
皇甫凌笑了笑,自己先喝了一口,頗有耐心的哄道:“父皇,藥已經不燙了,等會兒涼了可是要傷身的。”
他笑的溫和,對待皇上也一如從前的孝順,讓皇上都忍不住有幾分恍惚,以爲這個兒子,還是當初那個最懂事最孝順的好兒子。只是想到那件事,他心裡就有怎麼都解不開的疙瘩。
趁着皇上那一瞬間的恍惚,誰也沒有注意到,皇甫凌端着藥碗的左手,忽然換了一下手,然後又換了回去。
他的動作太自然,沒有讓人感覺到絲毫的違和。
皇上卻還是沒有張口。
“父皇?您好好喝藥,病才能快些好起來。”皇甫凌又舀了一勺藥,送到了皇上的脣邊。
皇上終於張了口,卻是沒有注意到皇甫凌眼中那一閃而逝的放鬆。
喂皇上喝完了藥,皇甫凌把藥碗遞給內侍,輕笑着對皇上說道:“父皇,聽說三弟已經大敗北蒙,想必很快會啓程回京了。父皇也要早些好起來纔是。”
消息剛剛傳到京城,皇上整日養病,不見朝臣,是以這件事,倒是還沒有跟皇上說起。
皇上愣了一下,眼神幽深。
皇甫凌又補充了一句:“如今北關的百姓都給三弟立了生祠來供奉,求他能保佑北關安寧,也求上天保佑他長命百歲呢。”
皇上的臉色有些蒼白,皇甫凌卻是不再說了,扯開了話題,說了些別的事情,然後才起身離開了。
皇上派往北關的周鬆沒有回來覆命,皇上也沒收到他的任何消息,那就只能說明,他要麼是在半路就死了,要麼就是被皇甫炎給殺了。
皇上到底是小看了這個兒子了。總以爲他體弱多病,怕是會早早的夭折。卻不曾想到,這活脫脫的,又是一個安靖誠。
只是他現在這樣子,怕是什麼都做不了了。
他隱隱的覺得,有些事情,甚至已經由不得他做主了。他現在連話都說不清楚,想做什麼,都是有心無力了。
皇上忽然就有一種絕望的感覺。
他這一生,自以爲做了很多事情,可臨到死了,卻發現,似乎什麼都沒有做好。當年安靖誠徵戰三國,本來是有機會統一天下的,是他擔心安靖誠有謀逆之心,硬是想辦法讓他回來了。雖然經過那一戰,皇國威風了十幾年,可到了如今,硝煙再起,四國又要再次爭個你死我活了,遭殃的,終究還是天下百姓。
他最厭惡的兒子,他利用和傷害了快三十年,結果卻是他以病體擔起重任,征戰北蒙,讓他又是忌憚,又有幾分欣慰,至少,皇國還沒有毀在他的手上。而他最寵愛的兒子,竟然連他都能欺騙,讓他心裡無限的矛盾和複雜。恨不起來,畢竟是寵了多年的,又難以諒解,因爲那件事真的傷了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