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符飛失眠了,他在牀上翻來覆去的無論怎麼樣都是睡不着,腦袋一直到現在還隱隱作疼着,今天發生了很多事情,他好像有着同樣的印象又好像沒有,一努力回想腦袋就抗議,爲了避免腦袋爆炸,符飛儘量不去想那些事情了,可是越故意不去想他就越想,怎麼樣也擺脫不了這個厄運。
符飛嘆了一口氣,翻身向外出病房,這個大半夜的科室裡非常的安靜,幽深的走廊裡一個人也沒有,走廊的盡頭,通向樓梯口的大門已經關住了,那是每個科室都要關的大門,聽說是怕住院的病人半夜亂跑出去捅出什麼亂子,或者是外來的人趁着晚上到科室裡順手牽羊拿走一些比較重要的東西,此刻的大門,只有護士站裡值班的護士纔有鑰匙打開的,想要進出,只有找護士登記纔可以,不過大半夜的還能有什麼重要的事情呢。
護士站就設計在走廊的最中央,靠近電梯口邊,此時的電梯也一樣關閉了,符飛無聊的漫步在這安靜的走廊裡,路過那護士站邊他也看到了兩個值班的護士在電腦前工作着,呆在鬧外科的這幾天,無論符飛走到哪裡,都有一些人跟着,不是劉佳欣就是杜文波等人,所以符飛根本就沒機會認識別的護士,對於不認識的人符飛也沒有什麼好說的,現在他也沒心情和那些護士聊天。
按現在這個時間,符飛不在病房裡好好休息而還在科室裡走動,是違反武警醫院的病人管理條例的,對於這一點,值班護士或者值班醫生見到後都有權力要求符飛回去休息的,在符飛經過護士站的時候,護士站的護士只瞥了符飛一眼就沒有看他了,或許是因爲符飛是腦外科的病人同時又是實習生的緣故吧,半夜裡值班的醫生出來走動是很正常的,雖然說值班醫生一般在沒有事情就去值班室休息,如果來了什麼急診病人或者住院病人出了什麼大狀況護士處理不了才叫醒值班醫生出來處理的,現在符飛的走動也許讓她們以爲今天符飛又和他導師值班吧。
停步在ICU病房前,從門上那探視窗口看進去,裡面也有一個護士趴在桌子上,手上的筆不停的劃來劃去的,估計又是在記錄這些因病重而嚴重看護的患者病情記錄吧,護士什麼都忙,最忙的就是在ICU病房裡的那個了,有時候一個人忙不過來,還得要兩三個護士一起來幫忙呢。如今ICU病房也安靜了下來,除了滴滴響的儀器聲再也聽不到其他,哪像今早的那鬧哄哄的ICU,如果不是腦外科就這個ICU病房,符飛都會認爲自己是不是走錯了地方。
蒼白的姚四,喧譁的家屬,這一切的一切又在符飛的腦海中重演,無論手術不手術,姚四還是沒有逃過死亡的命運,也許姚四的命已經註定要在這裡完結了,所以他的妻子才簽了放棄治療同意書,在姚四妻子下筆前,符飛可以看到姚四妻子握筆的那隻手在不住的顫抖,寫下來的名字更是因爲她手的顫抖而寫得歪歪斜斜。
每個人都有選擇的權利,但意識已失的姚四沒有選擇的權利,他不能說話,他甚至對外界沒有了一點感覺,他就靜靜的躺在那裡等着醫生對他的宣判,是死是活就是一句話了,但姚四的命運直接控制並不在醫生的手裡,反而卻是在他的親姐姐那裡,當時的姚四手術後雖然處在很大的危險,但如果繼續觀察治療,恢復還是有一線希望的,但最終姚四的家屬還是放棄了這個希望。
姚四的幾個姐姐妹妹認爲,她們都已經湊了錢爲姚四手術了,可不知道手術後還需要花這麼多錢繼續觀察,甚至在ICU的病房花的錢可能比手術費還要多,而且就是花了錢讓姚四在ICU病房繼續觀察,醫生也不能給出百分百的保證姚四一定會救活,這樣她們就不樂意了,深怕花了錢姚四還是救不活,那豈不是花了冤枉錢,那些錢誰來還她們,姚四不在了,她們一點也不相信就姚四妻子能還她們的錢,爲姚四的手術她們都已經花了不少冤枉錢了,怎能再繼續花這個冤枉錢呢,經過她們的協商,決定讓姚四的妻子簽下放棄治療同意書。
無論姚四妻女如何苦求,她們還是無動於衷,她們又不是沒對姚四伸出緩手,她們不是已經給錢讓姚四手術了嗎,手術了還救不活那就不關她們的事情了,她們囔着要姚四的妻子快點簽字,早點回去早點辦後事,她們還有很多事情要做,沒有那麼多時間耗在醫院裡。
知道再怎麼求下去也沒有結果的時候,姚四妻子擦乾臉上的淚花,沉痛的表情帶着一絲異常的堅決,雖然她的手不住的顫抖,但一筆一畫的名字表明瞭她的決心,還有她拉走她那個已經成淚人兒的女兒時,那略帶着駝背的背影卻顯得非常堅挺,符飛甚至感覺得到她的背不下於任何男人,那時候她的背,也許任何大山都壓不垮……
姚四終於走了,被她的妻子一步一步的揹着從樓梯走了,相信姚四在世的時候,他也不會想到有那麼的一天,她的妻子會有如此的力量揹着他走玩10多層的樓梯,而他的女兒,只有無助的跟在後頭垂淚。
望向已經緊鎖住的樓梯門,符飛好像又看到了那三個背影,蹣跚的腳步,拒絕任何人幫忙時堅定的眼神,這一切的一切,深深的烙印在符飛的內心處,姚四的事件,讓符飛不由想到了他自己,如果不是他的幾個朋友出錢,一樣頭部手術的他是不是會像姚四那樣的結果,他還能站在這裡看着一幕又一幕的感人入肺的戲曲麼。
其實他還是可以在物質上幫助姚四的,聽他的幾個朋友說,他們爲他籌的醫療費還剩下很多的,就一個姚四也花不完的,可惜那不是他的錢,就是他幫助了姚四一個,也不能幫助第二個,第三個……
自己也是學醫的,如果自己不在物質上幫助她們,而是在治療上幫助她們呢,一個大膽的念頭浮現在符飛的腦海上,但很快他又否定了,他在醫院裡工作就得按醫院的規章制度來,就是這個醫院是他自己的,他想怎麼樣就怎麼樣,但那些藥材費及各個工作人員的工資,還是一樣要花錢的,總之,這個社會就一個錢字。
錢是非常重要的,雖然武警醫院給於他優惠,但住在醫院裡還是得花一些小錢的,明天就搬出這裡吧,讓醫院的優惠給應該給的人,他還不需要,至少現在還不需要,符飛深深的嘆了口氣,轉身向他的病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