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兄捲土重來 31歲寒城(十三)
冷肅覺得自己無需在意所謂的心魔劫,然而他低估了丹破嬰生時劫數的厲害。
有了元嬰便可肉身不滅,而生成元嬰之時修真者還可以藉着丹破嬰生之時重塑肉身,實乃凡人窺破天道的第一步,也是成就半仙之體的第一步,怎麼可能輕鬆到達。如果說渡劫期所遇之天劫是爲了考驗其法力其定力是否足以飛昇仙界,那麼元嬰期時的心劫便是爲了確認此人是否有成爲修仙者的心境。
天劫是凡人違背天道輪迴時的懲罰及考驗,是天道自動引發的;而心劫則是凡人爲了修成半仙,脫離紅塵之身,而自己產生的劫難。歸根究底,實則是本心在凡俗的過去與超俗的未來中的爭鬥,勝者自是從此得窺天道,敗者卻是此生再無修煉的可能,或許還會就此隕落。
而魔嬰時的劫難,比起修道者元嬰之時更加兇險。修魔者本就不在乎心境只在乎實力,其心劫也是更爲激烈。不過不同的是,修真者對凡俗之物並不在意,相對而言更容易放下過往一切;而修魔者卻是雜念橫生,要渡過此時的劫難,須有極強的意志力及定力。
這些冷肅在瀝血堂時也略有所聞,玄冥月總想着衝破元嬰期,自然很在意這些事,而冷肅有心從她那裡套出更多的信息,什麼都問,也什麼都記下。他知道心劫時會遇到什麼,他不認爲自己會被無聊的過去和俗世之事所撼動,他必然會很輕易地渡過心魔劫。
事實上前半段也確是如此。
冷肅在金丹開始萌動時,按照暮冰凌的吩咐,將心神沉入紫府中,以便更好地控制元嬰。
紫府在體內自成空間,功力越強紫府越大,冷肅的功力皆是以暮冰凌那超越仙氣之力爲根基,紫府大得不可思議。可以想象,這麼巨大的紫府能容納下多少真元,其元嬰的力量又會有多麼強大。雖然冷肅未必能打贏同境界的人,但他的紫府更能隱藏實力,在渡劫之時也可以更加輕鬆。這般強大的力量自然惹來*鏡的覬覦,只可惜玉凌髓也是上古之物,雖不能永遠封住*鏡,但絕對可以強行壓制它一段時間,這段時間它就算再掙扎也無法突破玉凌髓。
神識剛一進入紫府中,就被金丹晃花了眼睛,冷肅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世界變了個模樣。
恍惚間他離開了歲寒城,回到過去,回到他小的時候,那讓他厭惡的記憶——
“這孩子從生下來就不會哭,現在也是像個討債鬼一樣總是狠狠盯着人,看得人心裡發毛。我明明是他親孃,怎麼就……好像他不是我肚子裡生出來的一樣?”
“前段時間他不知去了什麼地方,失蹤了一個多月,回來之後有點怪……”
“我也覺得不太舒服,哪裡怪?”
“他身上冷,到了晚上……沒有呼吸……和心跳!”
“他……孩兒他爹,他丟的時候你從哪裡撿回來的?”
“亂墳崗!”
“我聽說……有野鬼附身什麼的……”
“我聽說……有活屍什麼的……”
“咱家好幾個孩子,快要揭不開鍋了……隔壁家張嬸子把女兒買到倚翠苑了……”
“聽說也有收男孩的地方……”
“賣了吧,幺兒連奶都喝不上了……”
“唉……賣吧。”
那個深夜,小小的身影站在門後,一字不落地將兩人的對話聽在耳中。夜半的時候小孩子捲了包袱想跑,卻聽見屋內剛出生不久的弟弟的哭聲,那是餓的,一聲聲響徹靜夜,刺痛人心。
男孩將包袱拆開物歸原位,他偷偷躺回柴房,誰也不知道這個深夜有個男孩被凍醒也被傷透。
最後一次,償還父母生養之恩,此後再無瓜葛。
重新躺回柴房的孩子睜開眼,望着漆黑的屋子低聲說:“我沒選錯,就算之後要因此而受苦,我也必須償還這份親情。賣身契一出,我與他們之間恩仇皆無。”
此話一出口,場景突然轉換,而剛纔四五歲孩童已經長高了些,還是那麼瘦,正在被人抽打。
“你只是這裡最低賤的奴隸,爺幫你們看家護院不讓你們這羣騷/貨被外人欺負去,幫爺舔一下又怎麼樣?你去問問,這裡哪個頭牌在開/苞前沒用小嘴伺候過爺!”一個膀大腰圓一臉猙獰的男子用鞭子不停抽打瘦小的男孩。
男孩光/裸的後背上只有淡淡的紅印,可熟知行刑的人都這知道,這樣的傷痕代表着他傷得更重,只怕五臟六腑都受了傷。
口中嚐到鐵鏽的問,男孩硬是將要嘔出的血咽回去,瞪着血紅的眼睛看着那人道:“你打死我奸/屍不就得了,還能幫我開/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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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倒了下去,再無知覺。
殺了他!一個聲音在男孩腦海中迴盪,暈倒的男孩突然清醒,彷彿完全沒受過傷一般站起身,對着身後依舊猙獰未變臉色的男子說:“你不過是個小人,我根本不會因爲你這種人影響我修成元嬰。”
語畢,周圍場景又要變化,男孩平靜地說道:“換一個吧,這裡的幻境我已經看破,又何必再自找無趣。”
彷彿聽到他的話一般,周圍的景色突然變成了青山綠水中的比武場,男孩變得更高了一些,躲在比武場邊上的樹蔭裡偷偷比劃着,卻被幾個囂張無比的少年抓到,帶到後山廝打起來。
男孩被打倒,少年們以爲他死去,殘忍地將他丟進了迷蹤林。
林子裡男孩靜靜地躺着,卻並未如前兩次那般睜眼。
不要睜眼,只要昏迷着,等待着,就會有人來救他。那個人無比溫暖,將他整個人照亮。
那個人……是誰?照亮他的……是誰?
第一次,冷肅入了這幻境之中,無法清醒。
因爲太溫暖,因爲太舒服,因爲太期待,所以他不想醒,他想沉醉在這個夢裡,再一次享受那個人的溫暖。
他不會因爲親人的遺棄而傷心,不會因爲受到屈辱的仇恨而駐足,不會因爲奪命之恨而停留,卻會因爲夢中的溫暖,迷醉在這幻境中。
一如他夢中的,那個溫暖的人將他抱回那片美麗的後山。每一夜抱着他入眠,幫他取暖,讓他享受到已經遺忘許久的香甜夢境;每一天爲他洗手作羹,削鐵如泥的長劍卻只是爲了他做菜刀;每一日教他識字,讓他明白世間至理,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都那麼幸福。
如果,能一直與他在一起,該有多好。
那人幫少年打通了經脈,在他痛苦時親吻了他,異樣的醉人。冷肅本是噁心那種事的,可對那人的舉動絲毫生不出反抗之心,只想再多渴求他,索求他。
奇怪……腦海中好像有一個自己在那人脫掉他衣服時拼命掙扎踢打的記憶,他怎麼會這麼粗暴的對那人呢?冷肅有些迷惘地看着對方,卻見那張想來冰冷無比的臉上居然露出了和煦溫暖的笑容,能夠將億萬年冰雪融化的笑容。
那人摸摸他的頭說:“還太小,要等上幾年。”
冷肅看見那人眼中的情/欲,心臟幾乎要跳出胸腔,一種怪異酸澀卻又甜蜜的感覺盈滿內心。他抱住那人,心中暗暗發誓,他要變強,強過這個人,然後將他壓在身下,讓這個不沾紅塵之人染上他的氣息。
奇怪,明明是不沾紅塵之人,爲什麼會對他露出充滿情/欲的眼神?
不對,這樣不對,這不是他認識的那人……
冷肅剛想提出質疑,那人卻拉住他的手說:“我教你練功,要快點長大,超過我,我等着你。”
說完低頭親了他的額頭一下,那人沒着中衣,附身之時冷肅看見了他袒露的胸膛,胸前兩點因爲衣物的摩擦而挺立着,彷彿在引人採擷
。
少年再一次迷失了,太溫柔太幸福,他想要的一切都擁有了,他有了屬於他的人。
日子一天天過去,他每天都幸福無比,每一次功力成長都會讓那人露出寶貴的笑容。
終於,他長大了,身長玉立,比那人高,可以將他摟在懷裡,向以往那人對他做的一樣,低頭親吻他的額頭。
擁抱着小鳥依人的那人時,冷肅心中升起疑惑,那人……有這麼矮這麼溫順嗎?
而他還未來得及分析,便被腹部劇痛喚回了心神。
那人……那個他深愛的人,居然將手生生伸進他的小腹,取出了一面鏡子。
“哈哈哈!*鏡終於到手,不枉我這麼多年以人身養鏡!”那人露出猙獰的笑,將手從他體內抽/出,他的血飛濺到那人臉上,曾經迷醉的臉此時無比可怖。
被背叛的痛苦讓冷肅幾乎瘋狂,他嚎叫着衝到那人身前,用沾滿自己鮮血的手死死掐着他的喉嚨,痛苦而又艱難地說:“你說過你在意的不是*鏡,你說過無論多卑鄙的陰謀你都會明說,你會讓我信任!”
“誰……誰說的?”
誰,誰呢?那人……從來沒有告訴他名字!
不對,他記得,他將那個名字深深刻在心底,永遠不會忘!
“青、青逸!”冷肅大聲地喊出他的名字,周圍環境驀地一變,萬物化爲虛無,他找不到出路,只能迷惘地在一片漆黑中發呆。
青逸,你在哪裡,爲什麼要背叛我?爲什麼!
虛無中只有他孤寂的聲音,他出不去,他只有一個人。
又變回少年的冷肅蹲□,低下頭,眼睛是一片血紅。
他要殺!殺盡天下人,殺盡……
“我在這裡。”一個冷淡的聲音響起。
一隻手從虛空中伸出,向他招手,一如記憶般溫暖。
“我就在這裡,在你身邊,永遠不會背叛你,你可以相信我。”淡漠的聲音,卻是在訴說一生的承諾。
冷肅慢慢伸手,再一次相信,再一次緊緊握住他的手。
驀然間,黑暗消散,虛空不再,周圍依舊是一片冰壁,面前的人卻是那般溫暖。
青逸靜靜地看着冷肅,平聲道:“聽見你喊我了。”
冷肅沉靜如水,掩去自己一切情愫,剋制地說着:“只是遇到幻境罷了。”
“我知道。”青逸點頭,卻沒再說什麼,不知道他究竟知道了什麼。
兩人四目凝望,冷肅只覺得一生一世都看不夠這雙眼,他還想再看時,卻聽見一個煞風景的聲音道:“丹破嬰生也不要停下,一鼓作氣衝到分神期,我要撐不住了。”
聽了暮冰凌的話,冷肅連忙內視自身,卻見紫府內原本的金丹不見了,卻換成了一個紫中泛着血光的……元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