謹遵着宣暮雲說的不能亂跑的話語,洛詩就乖乖地窩在後院的竹林中沒出王府半步,可她的心卻早已去外面飛了幾個輪迴。
想着詩酒閣這幾日開張以來生意冷淡,洛詩就有一種按捺不住想要去指點江山的衝動,廚子與小倌都是精挑細選的,按理說酒樓剛開張會有大批的人前來試吃,但是現實與預想的相反,上門的人很少,收益就更不用提了。
由於四鳶不便出府太多次,能夠帶給她這幕後老闆的信息確實少之又少,而且四鳶也隱藏了一些話語,她不想說太多惹洛詩心焦憂慮,如此一來性急的洛詩不想心焦都不行了。
“看來是時候搬銀子了!”回主院的路上洛詩一直喃喃自語着,“得先把雅惠雅嫺這兩個找茬的女人給解決一下,省的天天晃在眼前看着難受!”
按先後順序列明近期要做的事情後,洛詩那煩躁的心輕鬆了不少,微蹙的眉黛也舒展開來,可在下一刻,那漸伸的眉眼卻又不聽使喚地扭曲起來。
“回來了?”臉朝房門方向端坐的宣暮雲微動着雙脣,明亮的眼眸緊緊盯着滯在原地的洛詩,好似在特意等待她歸家般。
娘了個腿的!這廝這幾日怎麼回來這麼早?狐疑的洛詩側頭瞅了瞅天色,晚霞仍在天際,看來也只剛剛黃昏時刻,真是越不想見的人越往眼前湊!
心下老大不爽的洛詩緊抓着門欄悶頭嗯了聲,烏溜溜的眼珠四處瞟着就是不看宣暮雲那投射過來的目光。
“我已着人傳晚飯了,”宣暮雲對着桌對面的方向微擡了擡下巴,以此示意洛詩趕緊就坐,可洛詩愣是踟躕在門檻處裝作沒看見,雙臂抱在胸前的宣暮雲拉下臉道,“你杵在那擋着我欣賞風景了!”
要看不會自己出去看個夠啊?偏生坐在屋裡看風景!火大的洛詩噌噌噌三步並做兩步提裙就晃到了飯桌前,白眼之際還特地擺出一副諂媚的笑容,“王爺,您請欣賞風景!”
“娘子嘴都歪了!以後不必爲了迎合相公而笑成這樣,看了好生讓人瘮的慌!”緊蹙眉的宣暮雲不冷不淡地評價着。
去你祖宗的!老孃懶得笑給你看!火氣更盛的洛詩瞬間斂起笑容冷哼道,“妾身覺得雲東院是個欣賞風景的好地方,而且雅惠妹妹笑起來清甜可人,雅嫺妹妹也是位不可多得的秀氣女子,王爺怎麼就不去雲東院呢?”
偏偏死乞白賴地在這兒與我過不去,相看兩相厭有意思麼?暗自腹誹的洛詩故意擡眉輕藐着宣暮雲,決不能在氣勢上被壓下去!
宣暮雲領教過洛詩的牙尖嘴利,此刻也知道她正在氣頭上,但不知怎地,他就想看洛詩因爲他的一兩句話而生氣,墨色眼眸中便不自知地溢出了笑意,同時故意沉下聲音試探到,“你願意我過去嗎?”
老孃巴不得你趕緊走!壓下心底話語的洛詩甚是端莊溫婉地攏了攏額發,“妾身也不是什麼小氣的女子,王爺想去就去,她們想必也在巴巴地等着王爺呢!”
這話什麼意思?微惱的宣暮雲登時握緊了拳頭,“你不放在心上?”
“王爺放心,妾身是識大體的女子,王爺願意宿在哪一院是王爺的決定,妾身絕不放在心上!”難得宣暮雲有要走的趨勢,心底狂喜的洛詩甚是賢惠地給宣暮雲斟了杯茶,腦海中早已想好了下句該接的話——王爺走好,妾身就不送了!
不料眸光緊縮的宣暮雲一把抓住了洛詩緊握茶壺的手,一字一頓道,“本王今晚想留在主院喝酒!”
“什麼?”事發突然的一句話惹得洛詩瞪圓了雙眼,下一刻卻斂了全身的刺一臉哀怨道,“相公,留在主院就留在主院,能不能不喝酒?”
那夜的狂風暴雨,洛詩此生難忘,她絕不會讓那慘絕人寰的事情再次上演!
一聲“相公”直喚的宣暮雲心都酥了,手下也鬆了力道,可口中的聲音卻依舊森然,“那娘子想喝酒?”
“不喝!不喝!我不想喝!”慌忙擺手地洛詩堅決的搖着頭,“我不想欺負你!”
意識到自己說漏嘴的洛詩忍不住羞紅了臉縮到了自己座位上,胸中舒暢的宣暮雲故意不罷休地壓低了嗓音,“可你昨晚就欺負了!”
陸續端上飯菜的丫鬟小廝們已盡數退了下去,洛詩挑着碗中的米粒不甘心地反擊道,“你上次喝酒不也欺負了我一回麼?”
“嗯,這麼說來我們已經扯平了,昨晚你也已經全部討回去了!”宣暮雲緩緩嚼着菜煞有介事地總結着,一臉你不要再追究的模樣。
全部討回去?洛詩細細琢磨着這五個字,良久才反應遲鈍道,“是我吃虧比較多,我纔沒有綁着你……”
剎不住話的洛詩登時又羞紅了臉,埋下頭恨不能鑽進碗裡去。
“你怎麼知道你晚上都對我做過些什麼?”宣暮雲極度不滿地甩出一句話,三分揶揄七分狡黠。
啊?滿心不安的洛詩又縮了縮身,期望宣暮雲不要看見她纔好。洛詩很想具體問問那晚她是怎樣討回來的,但念於是房中之事,她不好意思說出口,幾度張開嘴卻還是被嚥了回去。
如坐鍼氈的洛詩捏着竹筷只撿自己臉前的兩盤菜吃,時而擡眸掃兩眼卻始終不敢對上宣暮雲的目光,而宣暮雲卻吃得怡然自得,臉色也緩和了不少。
“既然娘子很想知道昨晚是如何討回去的,那要不今晚爲夫再委屈點陪你演練一次?”看穿洛詩心事的宣暮雲佯裝大義凜然地挺直了身板。
“不了,不了,怎麼好再佔相公的便宜!”尷尬迴應的洛詩擱下飯碗一溜小跑地逃竄進了內室,只留宣暮雲一人在飯桌前神清氣爽地扯着嘴角。
整整沐浴了兩個時辰的洛詩覺得實在躲不過了,便硬着頭皮默默地閃出了內室,在梳妝檯前坐下後便垂頭梳理起長髮來,以此避免與宣暮雲的目光相接。
耳聽着內室傳出嘩嘩的水聲後,洛詩才如釋重負地趿拉着鞋子慌忙逃竄到了牀上,一個骨碌翻上去驀然發現少了重要的阻隔,大跳起的洛詩也不管睡袍開了襟自己光着腳,噗通一聲跳下牀便四處翻找起來。
內室裡漸漸止了水聲,翻找不到的洛詩想找點別的來充當一下阻隔,可櫃子裡卻連牀棉被也沒有了,就在她憤憤地合上櫃門的剎那,宣暮雲已大步踱出了內室。
蹙眉不解的宣暮雲卻被洛詩先發制人地問了話,“牀榻上扯着的帷幔呢?”
宣暮雲淡淡地掃了眼牀榻同時掠過那不爲人知的牀底,一副與我不相干的模樣,“或許是四鳶打掃房間時嫌礙事給扔了吧!”
洛詩狐疑地打量着轉身坐於牀榻之上的宣暮雲,看不出任何破綻,便恨恨地咬了咬牙,四鳶這丫頭竟然胳膊肘往外拐了?!
燭火熄滅之際,洛詩順着被子滾了一圈,將自己自上至下裹緊後便移到了牀的最裡側,宣暮雲躺下後甚是無語地瞥了眼,難道這次還要霸王硬上弓?
心思各異的兩人睜眼打着自己的算盤,耳聽着身邊的呼吸聲越來越均沉,洛詩生怕宣暮雲睡了過去,便扭動着伸出胳膊探指輕輕戳了戳竭力壓制躁動的男人,“你先不要睡,我……”
話還未說完,那明亮的墨眸便閃了過來,洛詩愣愣地縮回手小聲囁嚅道,“你,你喜不喜歡雅惠與雅嫺?”
“怎麼又是這兩個女人?”宣暮雲不悅地抿嘴側了側臉,但想着以前洛詩問過自己喜不喜歡她,當時的猶豫惹來了她日後的冷漠,思及此的宣暮雲堅決地搖了搖頭,“不喜歡!”
“你還是不想我去雲東院吧?”宣暮雲盯着洛詩那欣喜明亮的眸子揶揄地笑着,心底卻登時溫暖起來,這個女人還是在乎他的!
“你去不去關我什麼事!”洛詩一聽不是什麼好話便嗔怒地白了眼,“既然你不喜歡,我替你好好教教她們,你不怪罪吧?”
洛詩甚是期望地側眸等待着宣暮雲的回答,她現下意思明瞭,老孃要收拾你的女人了,你給個立場吧!
可宣暮雲的心思卻沒在她的話上,想着自己溫香軟玉的娘子剛纔那一嗔怒一挑眉,皓白的手腕還在黑夜裡晃着,他能靜下心來嗎?當即深呼吸壓了壓嗓音道,“你是這府裡的女主人,你說了算!”
這幾近於低沉的男性聲音,洛詩也聽不真切,索性從被中抽出另一臂膀往宣暮雲身側挪了挪,“可,她們是皇太后的人,萬一因爲我有人怪罪你呢?”
洛詩不想因爲自己的小小懲戒而惹得那小土鱉皇帝怪責宣暮雲,語氣中有着幾分猶豫與試探。
宣暮雲聽着洛詩的話語中充溢着對自己的關心,而兩條白花花的臂膀還在他眼前閃現着,當即身下一熱就想翻身覆上去,終究還是以理智壓制住了火熱,“沒人會怪罪我,你儘管做你想做的事情。”
洛詩欣喜地笑逐顏開,就差緊握雙拳爲自己打氣了,渾然沒有注意到兩隻大手緩緩地覆在了她的軟腰之上,心下還在兀自想着其實這玄冰臉有時也挺好說話的。
當洛詩從漫天想象中迴轉心神時,才意識到整個人已經到了宣暮雲的懷裡,着急忙慌地就要往牀內滾去,卻被宣暮雲緊緊地縛在了雙臂下。
緩緩閉上雙眼的宣暮雲以下巴摩挲着洛詩的額頭喃喃道,“別亂動,我不咬你,只是抱着你!”
天知道宣暮雲說出這句話費了多大的心神,耗費了多大的控制力!
洛詩想着宣暮雲給了她處置雲東院的特權,也就不好駁他的意思了,既然他想抱那就抱吧,反正這樣也挺舒服挺暖和的。
再無所想的洛詩微翹着嘴角沉沉地睡了過去,而宣暮雲卻暗自在心裡重複着一句話——要想夫妻和諧,明兒得讓南絕備下一地窖的烈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