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液甚至沒有捕捉到這一刀,實際上即便看到了,少年也根本反應不過來。
琉璃一掠而來,颯然撞開了這一刀,黑袍身形乍時偏斜。劍身之上,那些雲白真氣更濃郁了。
下一刻,第二道劍意起於秋水劍身。
在第一劍結束的第一時間,他就旁若無人地啓動了第二式。女子曾說,二百里之內,只要琉璃在你身邊,玄門第二階的宗師就傷不到你。裴液絕對相信這一點。
他並非要賭面前之人的力量是否已在玄門二階以下,只是此時此刻能多壓制此人一刻的,也只有他一個了。
一旦此人喘回氣來,將是對所有人的一場屠宰。
女子彷彿已就在城外天邊,琉璃在一劍擊退長刀之後,一個銳利的飄折,竟然極快地再次刺向了黑袍咽喉。
這給少年帶來猝不及防的驚喜,他已看到一道意劍能給面前之人帶來的影響,雖然只有一瞬.但他相信那是琉璃可以嘗試抓住的空隙!
雪夜墜命——
但黑袍比他更快地認識到了這險極的局勢。
在感受到刀上傳來的力道的同時,面對面前起劍的少年,他就張開了那一直虛扣的左手。
朦朧的珀質亮了出來.奪魂珠。
裴液乍時一僵,一道劍用出一半,身體已凌亂地墜落下去。
黑袍立刻咬牙橫刀,傾盡全力地擋住了驚掠而來的琉璃,沛然的玄氣抵着刀面直直撞上了其人胸心,骨裂血崩,身周玄氣潰散凌亂,猶如琉璃破碎。
但也只在這一招之中了。
無論怎麼看,其人都已到了極限,但現在能與之搏鬥的,已只有一柄琉璃。
不足以填滿攻勢。
“謁闕”之軀,只要不是被一口氣打成向鳴鎬那樣的殘漏,只要有一個回氣的機會,天地大循環流淌起來,玄氣就會重新支撐起他的身體。
他們已經爲憋住這口氣傾盡了所有,現在,還有誰能補上這一劍呢?
裴液在空中就已回過神來,但那襲黑色的身影,已在墜命魂驚難以觸摸到的地方了。
莊園之中,瑩白的玄陣已在霧中運轉了很久,此時終於掛起了經天的光芒。
黑袍一甩長刀,在他身形往那邊傾去的一瞬間,虛空之中,乍然撞開了一道驚天之瀾。
裴液不知如何形容出現在眼前的這一幕,一時曾經見過的那些不可思議俱都在心中被一劍串起。
虛無的、澄淨的、細雨如絲的夜空彷彿忽然被當做一道簾子掀開。
徹徹底底、真真正正的從無生有,澄淨的虛空先雕刻出了形狀,而後一切的實質就攀附填充了出來。
雨夜靜空之中,生長出一幅極具衝擊力的、燦爛難言的圖景。
明劍、暴怒、揚發、飛襟。
年輕的劍者背後彷彿是爆炸的另一個世界,沒有前奏和積蓄,他出現,就帶着最巔峰的山傾海嘯,無形氣瀾炸開三十丈!
《崩雪》第三篇,【晦明】。
孟離面色鑄如鐵石,雙目燃如赤紅,他不知在虛空中等待了多久、壓抑了多久,直到這一刻,才把一切向面前之人傾盡!
長劍一劍貫入心臟。
時間彷彿靜止。
因爲這幅圖景就在空中靜止了。
在劍尖刺入黑袍身體的這一刻,年輕人就完全凝固在了空中。
戲主緩緩握住了身前的劍刃,戲面之後,一雙冷寂的眸子終於第一次露出了一絲輕鬆。
“我知道,你一定忍不住的。”他低聲輕笑道,嗓音中嘶啞着血氣。
把性命放在魚鉤上任由撥弄,被一羣摶身修脈之人逼迫到真正的死境不過就是爲了面前之人。
這就是他的第三個目的。
裴液與無洞的心同時墜落谷底。
原來他從來沒有進入真正的絕境,只是一直把最後的力量,留到了他想使用的地方。
如今,天邊一片漆黑,絲毫不見雪白雲氣,在明綺天到來之前,他至少可以輕鬆地殺死除了裴液以外的所有人。
那張詭冷的戲面輕輕掃過,沉重的窒息攥住了裴液的口鼻,他立刻攥緊了劍柄往四周看去。
但下一刻,只留下了一個無聲的笑,他微微踉蹌地走進了熒光之中。
裴液頓時一怔。
下一刻心緒猛地鬆開——爲了釣出這名劍者,他亦真正到了付出了極重的傷勢。
少年之前的那句話、極具侵略性的斬心琉璃畢竟還是給了他壓力,這位已經完成了目的的惡魔決定就此離開了。
當然很好,裴液猛地喘出來一口氣。和此人的這場戰鬥本就是突兀的無妄之災,他甚至至今不知道這場戰鬥是如何打起來的,在場的人都究竟是誰。
尤其他一直牽掛着少女的安危——她本來就心病壓覆,不像自己飲龍血而愈,在這種未知的環境、危險的戰局中,他系在她身上的忐忑就像少女看着老人拼命而上時的心情。
如今看着此人決定離開——縱然是完成了他的目的,裴液心中還是重重舒了口氣。
但是,當然,剋制不代表和解,他們不必再押着生命靠近此人裴液並指一指,琉璃再次颯然而去。
只剩這一柄劍確實已無法傷到其人,但哪怕當做離開前的押送,也是有好過無事情走向尾聲,裴液下意識轉頭去找那道一直掛念的身影。
整個人猛地僵住,少年忽然瘋了般往前撲去,嘶啞變調的聲音從嗓子裡吼了出來。
“——李縹青!!!”
李縹青有些顫抖地越過一面斷牆,那道墜落的血影映入了視野,耳邊的一切聲響似乎都已消去。
慘白的骨骼在塵墟磚瓦之間刺目得令她喘不過氣來。
黑紅的暗血從身體下蔓延出來,浮起一些細小的髒物,像一方詭豔的小潭。
身體變形,腹間的皮膚破開,一些臟器的形狀暴露了出來。
一本古舊泛黃的書是從老人懷中擠摔出來,沾着血污飛散出去,但劍還攥緊在手裡。
老人頭朝向另一邊一動不動,只留給她一個白髮血污的後腦勺。
至親以這樣的慘狀撞入眼眸少女很難理清楚自己腦子裡在想些什麼。
模糊嘶啞的聲音在腦中迴盪着,李縹青感到一種逼命般的痛苦,她過了兩息才反應過來.是心毒再一次熾烈地燃燒了起來。
老人確實已重傷到了極限,對於少女幾丈外的腳步都沒有做出反應,李縹青渾身冰冷地看着這副場景。
是的,作爲一名宗師老人還活着,而且確實可以活下去,可他的生命.本來就已所剩無幾了。李縹青不知道這樣的傷勢會將這根將盡之燭燃下去多少,她只看到,最後一位至親正在飛快地遠離自己。
一切難以形容的情緒衝擊中,最鮮烈的是無從而起的憤怒。
爲什麼?!!
少女在幾乎崩潰的淚水中彷彿感到了背叛。
明明說好躲在後面的,明明說好這兩年好好陪着她的,明明說好教她怎麼做好一個掌門的在相州的這些天險境環生,但少女真的一直很開心。
和心愛的少年抵背而戰,漸漸瞭解他的一切,也被他身邊的一切慢慢接納.而這些天來的這一切天真放肆,其實都來自於這個總是無限包容着她的身影。
她知道老人就在博望等着她,她期待着勝利回去後的表功,想望着這一次能給翠羽帶來的發展。
她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如此突然地面對這樣一副景象。
她僵硬地慢慢向前走去,直到看清了這副軀體的更多細節,心臟再度被一柄冰冷的重錘狠狠擊中。
一條徹底碎斷的胳膊。
已經離開了肩膀,白骨森森,血肉模糊。
眼淚再也羈不住,她猛地張大了嘴,腦海空白地朝老人大步走去,這一刻恐懼等一切情緒都成了憤怒的助燃,崩潰之中,她只想衝過去問他爲什麼要這樣!
於她,他是最後的至親;於翠羽,他是唯一的宗師!
然後,她不可置信地看到,老人竟然再一次動了。
他原來還沒有昏迷,抑或剛從重擊中回過神來。
也不是感覺到了她,這片霧氣似乎削弱着玄門修者的感知,老人是奮力用單臂支撐起身體,艱難地朝安藏的屍體挪了過去。
李縹青從背後看不見他的表情,只是那角度.依然是緊緊盯死了天上的那襲黑袍。
他分明.連出一劍的力量都沒有了!
這副身體再遭受任何一次創傷,都一定會徹底死亡!
李縹青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一刻恐懼又壓過了憤怒,嘶啞的聲音充塞了整個大腦,心如窒息,少女幾乎不顧一切地向前衝去。
就在這樣的混亂驚恐中,她忽然看見了老人另一邊的東西。
隨着老人起身,那霧暗中的輪廓才顯現出來,老人剛剛一直把頭朝着那邊一動不動,原來是在看着他.它。
尚懷通。
李縹青怔怔地看着他這樣一副情狀,曾經意氣風發、目空一切的面目如今只剩癡傻。
他被傾塌的房屋從輪椅上撞倒下來,下半身被砸進廢墟里,血已經溢了出來。面上發上也全是髒血,他卻依然只是呆呆愣愣地看着四周。
李縹青在這幅景象前怔愣着,心彷彿被什麼齧去了一塊。
她忽然輕輕低下頭,看清了腳邊這本老人一直放在懷裡的舊書。
《翡翠精解》。
封面翻了過去,稚拙的字跡填滿了血塵染髒的扉頁,全是一筆一劃認真記錄的劍理。在微微蜷曲的右下角,是同樣稚拙的三個字。
白玉樑。
李縹青忽然知道自己一直以來遺漏了什麼。
對每個人來說,同一份“仇恨”的指向是不同的,人無法仇恨自己看不見的東西,也無法仇恨自己不在意的東西。
於少女而言,她以猙獰偏執的目光盯死了七蛟洞,又從陸先生口中,把那奪魂之人擺在了血紅的雙眼下。在無數個夤夜她想着他們擦拭失翠的劍刃。
所以當湖畔那一夜之後,少女埋於幽深毒潭下的心被光明穿透進來,從此豁然開朗。
但她忘了在這一天知情之後,老人的仇恨才深覆燃燒。
他是親手將男子從穿開襠褲的年紀一點點拉扯大。
天真、可愛、頑皮、莽撞、意氣、堅韌、勤勉、擔當、光明、瀟朗.慘辱。
老人身在玄門之列,他確實是這個境界的底層,沒有罕見的天賦、不會高妙的玄經,境界多年來也只在第一階磨熬。
可這樣,他就能夠把一個一手指就按死的七生,輕飄飄地當做殺害男子的最終兇手嗎?
可這樣,那個高高在上的歡死樓,就能把他的愛徒肆無忌憚地當做材料嗎?!
多少次的自責和痛苦,老人心底燃燒的毒焰,一直朝向的是這片陰影。
忽然間一切都安靜了下去,李縹青怔怔看着不遠處老人的身影,那些混亂熾烈的情緒全都安靜地消弭殆盡。
老人仍對身後的動靜有些遲鈍,他以僅剩的一隻手摘下了安藏腰間的一枚小符,深深吸了一口氣,緩緩轉頭看向了天上,露出了大半張臉。
李縹青從未見過老人這副陌生的神情。
老人彷彿永遠沒有脾氣,總是和藹地笑着,哪怕年事已高,仍總愛開各種隨和的玩笑,就像一隻溫和的鴿子。
但現在他面如鐵鑄,神情漠然地盯着天上,提起血痕未乾的劍時的樣子像一隻傷怒的鳳。
“霧中雀”。李蔚如已完全無法操控玄氣,但云鎖朱樓,依然還在。老人緩緩反手攥緊了劍柄,如同一隻將要再次縱身撲出的虎。
李縹青緩緩地走了過去。
李蔚如用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身後的動靜不再來自於尚懷通。
他按劍轉過頭,立刻僵住了。
完全沒有想到會在這個時刻見到少女的身影。
彷彿從某種狀態中猛地回過了神,這副蒼老冰冷的神情中乍時跳出來一絲慌亂,而後臉上的堅冰迅速融化,一種惶恐的無措顯露了出來。李縹青幾乎沒有見過老人如此失態的樣子,現在他下意識縮了縮手腳,似乎想把這具傷軀掩藏起來。
看見少女淚痕殷然的面龐,老人呼吸都幾乎滯停,嘶啞道:“沒、沒事兒我.我腦子懵了.我不去了縹青我不去了”
李縹青一句話說不出來,直到這時她才如此清晰地看見,自己一直以來,受的是什麼樣的寵愛。
李蔚如確實沒有準備出手的。
他看得出少女這些天的輕鬆,也很欣慰她走出陰影,找到了寄託和努力的方向。
老人是決定和心中的仇恨妥協的,他一直告訴自己,幫着少女把這段路走好,其實比他放不下的東西更重要。
這一次,他也只是做不到完全不理,聽說仙人臺要伏殺歡死樓,他只是想或者確實可以幫到些力所能及的忙。
若是成了也和自己有一點交代。
但當戰鬥爆發、霧陣起來,他仗劍進來想看看有沒有幫忙的機會的時候.尚懷通的樣子一瞬間擊中了他。
霧陣之外,那低冷的輕笑更是在一瞬間點燃了他的整個心靈。
老人知道自己在失控,但這些天研讀黃翡翠時每一頁都是男子從小到大的批註。
仇恨在一瞬間淹沒了他。
如今,面前臉色蒼白的少女才令這股火焰猛地截斷。老人一瞬間想起了少女的那些前程,心下一片冰冷,只剩怔怔的囁嚅:“.縹青”
李縹青其實什麼都沒有聽清。
那種寂靜還在環繞着她,而在這種寧靜中,她忽然聽清了那腦海中嘶啞的聲音。
那心毒的一極,在她和少年執手相倚時不停在腦海中迴響的牽絆,她一直視其爲毒惡的阻攔和迷惑。
如今它清晰了起來,原來,那一直都是面前老人的聲音。
那也並非阻攔,而全都是溫和的支持。
“喜歡就在一起啊,那有什麼。”
“你去神京有出息,可比窩在我這個老頭子身邊讓我高興得多。”
“去吧,有我在呢。”
“.”
這些話每一句都是老人曾和藹含笑地和她說過的,少女並不曾意識到,但在內心深處,敏慧的心性又早已窺見了那些尖銳。
所以這就是第五毒的樣子。
李縹青怔怔看着面前有些失措的老人,忽然露出一個安寧的笑。
她輕輕抽出了失翠劍,伸手牽了一下蓄勢待發的老人。
面無表情地回過了頭。
不遠處就是尚懷通所在的院子,在那之上,連日勾畫的【彼岸寶筏】之陣正掛起了接天的熒光。
在李蔚如渾身觸電般的顫抖中,李縹青對着踏枝而立的兩道身影,仗劍一掠而上。
當然了,即便再來一萬次風聲之中,少女怔怔地想。
她還是會選擇翠羽。
心燭錚然爆發。
天空之上,黑袍持刀劃過一個月弧,將直貫而來的琉璃完全卸去,就在這時,他猛地驟驚回頭。在今夜的戰鬥中,這或許是他第一次真正的始料未及。
夜雨之下,少女明澄的雙目宛如兩汪深潭。
世界一瞬間墜入緩寂的灰白。
李縹青點上了一枚心燭,黑焰驟然顛倒。同一時間,【鶉首】開啓,少女心神入境。
但只存在了一瞬間。
冰封的湖面,高峻的雪山,霜林掛暉,雪檐墜冰。
一個面容俊美的少年立在這副境界之中,面無表情地一振臂,把手中長劍錚然釘在了地上。
李縹青只和這副面孔交接了一眼,整個境界就轟然破碎。
而在她身旁,老人的殘軀已經掠如朝天之鳳,霧氣纏繞着他的劍,潑灑的血就是繚繞的火。
從已經死寂的角落裡,在戰局已經落定的時候,像之前每一次那樣,這道蒼老的身影,再一次仗劍掠上!
誰同意.你就這樣走了?
如果說寫盡蟬的一生的玉脈之劍是“縱”,那麼記錄下黃翡翠一生最璀璨的七個瞬間的翡脈之劍就是“橫”。
在橫縱的交錯處,就是【玉老】與【拔日照羽】。
從最枯朽中生出最熾烈的璀璨,在拿到蟬劍之後,老人手中的【拔日照羽】已得死中新生之意,熾烈得真如銜日而下!
一劍直貫黑袍咽喉。
黑袍在最後一刻從心毒中醒來,長刀還在吞卸琉璃,只來得及把身體奮力一斜,玄氣瘋狂向前阻隔結壁,但長劍破碎刺透了所有,切入了他的肩膀。
老人奮力嘶吼,飛散血雨之中,他一劍斬下了這條左臂。
黑袍獰然擰脖,雙眼之中第一次出現暴怒的情緒,另一隻手的長刀橫拉出亂雪般的刀氣。
李蔚如縱身後掠,表情平靜。
他知道自己躲不過這一招反撲,這已是他燃盡生命的出招了。
這副身體確實再也承受不住任何一次傷害,而現在,這位謁闕面前也只有他一人。
當他決定仗劍而上時,其實就已經看到了這以命換傷的結果。
他現在只是確實感到了可惜這真的是一個絕佳的機會,太多的人、太多的意外創造出了這樣一次出手.但他還是沒能把劍刺進這名天樓之下修士的咽喉。
他的天賦確實就只有這些,哪怕已經在日夜不停地研習《風瑤》的劍式,思考《黃翡翠》的劍理,哪怕已經是在這樣的絕境下,身體墜入死境又真的爆發出最燦爛的一次出手。
如此切合的處境,他依然沒能領悟那道【飛羽仙】。也就和那處咽喉差之毫釐。
可於自己的生命而言,老人覺得已經足夠了。少女送他來完成這一劍,真的令他撼然觸動,蒼老的心臟彷彿被一泓清泉澆洗。
只可惜後面的日子李蔚如看着逼面而來的刀氣,對少女的眷戀從未如此濃烈。
然後他感到身體被奮力一扯。
少女的青衣像一抹鮮豔的雀影,覆蓋上了他。
她沒有踏空的能力,本來決不能參與到這一合的交鋒,但在心燭結束的第一時間,她在空中棄劍踏劍,提前一步衝向了老人墜落的軌跡。
李蔚如心臟猛地攥緊,他反手驚恐地握住少女,聲音尖銳嘶啞:“縹青!!”
五生修者,豈能從謁闕之刀下救人?!
李縹青不言不語,握着老人之臂咬牙奮力擰身,既然老人在這刀氣追擊之下缺少一次折渡,那她就來爲之填上。
沒有言語來形容這一幕是何等驚險,在根本覷不準動向的戰局中,憑着直覺和運氣用身體填上一道助力.怎麼看都是一個雙方俱亡的下場。
但也許少女的目光和直覺就是如此精準,也許她真的得到了命運的眷顧,刀氣擦身而過絞出血花,李縹青抱着老人,狼狽地撞落在了梧桐之上。
李蔚如低頭僵硬着,微微顫抖中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在他目光落處,少女用來牽扯他的左手小臂,已經連袖消失不見,只剩一片血糊。
“.縹.縹青”老人聲音嘶啞變調。
少女卻彷彿完全沒有感受到,她抖了抖袖子,低聲輕輕一笑:“師父,你可是我們翠羽唯一的宗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