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重!”既然放手了,一個大男人就不要婆婆媽媽了——也許這是最後一次祝福。
“保重!”
兩個字雖然很短,可其中包含的意義卻很大。只是此時她除了能說這兩個字外,她還能說什麼呢?
顧明蘭再次看看了眼前的男人,仔細的打量着他的眉眼,彷彿想記住他一般。她這輩子確定自己是不會愛上男人了,可是她是個現實而成熟的女人,在這個女子地位低下的世界,一個孤身女人想要活着肯定不易。
顧明蘭明白,雖然她的身體越來越年輕,可她的心境已老。人心越老明白的事越多,明白的事越多人就越現實。年輕的時候也許嚮往愛情,可年老的時候,只希望彼此有個伴罷了。以後她就是爲環境社會所逼,非得要找個男人過日子不可,她也不會去講什麼****。找一個朋友式的男人,讓有人晚上能陪她說說話,在她生病的時候有人給她遞上一杯溫開水就足夠了。
眼前的男人,雖然不是談情說愛的對象,卻是一個居家過日子的好男人。只是此時,她心中想要的自由比居家過日子更重要。
也許與這個男人就此別離了,這些日子他對她的照顧,顧明蘭朝朱正清說了一句真心話:“朱正清,你是個好人,你會有好報的。”
好人?好報?
他一個當了幾年土匪,連孩子看着他眼光都露出害怕的人,她的眼中他是個好人?
每一次她叫他的全名,就代表着她是冷靜而清醒的。
今天這句話,是她最後感謝自己所說的話吧?
被髮了好人牌的朱正清努力想扯出一個笑意,可是那僵硬的表情讓人看得像在哭。
這些日子來,他內心的矛盾只有自己知道。兩種極致的情緒在左右着自己,一種是用自己的真誠留下她,讓她給孩子們當後孃。自己好好疼她,磨到分家後,一家人和和氣氣的過日子。一種是按她的意思,就此放手,她想要休書就爽快的給她休書,從自是路人。
可是,世事難料,人心不是他能掌握的東西。如今的他雖然作出了第二種決定,卻沒有他自己想得那麼爽快。
心底長長的嘆了口氣,朱正清看着這張與原來表情完全不一樣的小臉,他暗自撫了撫自己非常不舒服的心道:既然做出了決定,那就算了。
這世上也不僅有一她這樣善良的女人。朱正清看看顧家敗舊的院子,心中只希望她以後過得好。
顧家是族居地,顧家村的村民百份之八十都姓顧,所以顧家人與朱家村一樣。但顧家村由於靠鎮上近些,所以沒有朱家村山多。大多數顧家族人都圍居在農田中間,屋前屋後都是糧田與菜地,門前還有小河小溝穿流而過,村頭村尾還有許多千年古樹。
相隔不遠都是左鄰右舍,一路上來也碰到好幾個相識的人。顧明蘭不想讓太多人看到朱正清送她回孃家,省得伯孃嬸子們問東問西。無言的接過他肩上的糧食,默默的看了他一眼進了院子,直到朱正清的影子過了牆的拐角看不到……顧明蘭才推開半門叫着:“姐,姐,我回來了。”
應聲從屋內出來的女子看着自己的親妹妹高興的叫着:“是蘭子回來了?你昨回來了呢?就你一個人?快來,讓姐姐看看,好久沒看到你了。”
來了這個世界這些日子,她還是對這個世界的一些規則有些瞭解。比如說女子在婆家易嫁,那是不用與孃家人商量,只要支會一聲就可以的。聽到顧明華這麼一問,顧明蘭知道了:原主二婚之事,顧家人是知道的,否則不會這麼一問。
來到這裡,一直都是自己一個人在孤軍奮戰。就是爲了想回個孃家,也是花了極大的代價(落了個悍婦的名聲)才換來的。顧明蘭看着陌生的顧明華,或許真的是骨肉連心,她突然有一種想哭的感覺。要艱險有記憶中,顧明華不是才二十五歲麼?怎麼才兩年不見,年紀輕輕的她頭上竟然有白髮?
顧明華看着眼淚涌上眼眶的親妹,心中也是激動。知道她這麼久沒回來,看到這個家中的模樣心裡難過,於是趕緊接過她手中的東西說:“蘭子,是不是想姐姐了?”
想姐姐這是肯定的,雖然兩人心靈上不是真正的姐妹,可身體上卻是骨肉親情。
其實真正讓她難過的是回趟家的來之不易,還有這家的況景。記憶中原本乾淨整齊、寬敞明亮的家,如今一廳四間的正屋竟然呈現了破敗的模樣。看來,這個‘姐姐’的日子過得很不好。
女子出嫁,沒有自己男人與婆婆的首肯,女人就不能隨意回孃家。而孃家人,沒有男子主事,女人家也不能隨便走親戚,原主只有在年節上,才能回孃家一趟。可原主因爲守孝,後又因爲被設計,她近兩年沒有回孃家了。
顧明蘭難過的問:“姐姐,這兩年來你們還好麼?妹妹不在家裡麼?春來春至兩人呢?”
拉着妹妹進了屋,顧明華倒來一杯熱茶避開了妹妹的問話,她坐下後關心的問:“妹妹這幾天去鎮上錢家做幫工了,說要到過年才能回來呢。蘭子,你過得好麼?他大伯哥對你還好麼?那天他們送信過來,姐姐不同意也辦法。因爲這事是周圍四方的風俗,當姐姐的就算知道你不情願,我也沒辦法阻止。要怪只能怪你姐夫太沒用。
不過,這大伯哥我看過一次,樣子雖然不能跟城裡人相比,可在咱們這五大村莊裡我看過的年青人來說,真的還算不錯的,而且人好象還老實的樣子。他這人怎麼樣?對你好不好?唉,要是姐姐是個男兒就好了,孃家有兄長,你也不會受委屈了。”
女子的地位低下,就算姐姐成了守竈女,還是改變不了她是女人的事實。
這個人好不好,想着自己未來的打算,顧明蘭只能含糊的說:“姐姐,有什麼好不好的?還不就這樣過——反正不就是一個男人唄。對於長相,男人長相又不能當飯吃更不能當衣穿,長得好與差,又有什麼關係?你也知道,我那婆婆不是個善茬,我跟她過得實在不對盤。”
家婆難處,是當媳婦的最大的痛苦。
顧明華低嘆一聲說:“唉,妹妹,你別說了,你那婆婆知道的人沒有人說她不厲害的。我們姐妹怎麼就這麼命苦呢?爹孃要是知道我們這個樣子,怕是在九泉之下也要難過了!”
顧明蘭試探着問:“姐姐,要是我和離回到孃家能過得去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