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中沒有人知道王林炎與李香芸的事,只有顧明翠在說:“二表姐爲什麼不在這裡多住一段時間呢?她在這裡我和二丫的針線就有地方請教了。”
知道這孩子是心裡堵得慌,想找個人一塊做事,省得有空想東想西呢。顧明蘭拍了她一巴掌:“可別讓小姑奶奶聽到了,否則她生你的氣。”
顧明翠嘟嘟嘴:“我不是說小姑奶奶的手藝不好,只是二表姐手中的花樣子比較時興罷了。”
“得得得,你就找藉口吧,反正我懶得理你。”
兩姐妹正鬥氣玩,聽得成敏在門外叫:“娘,大姨她們來了。”
“大姐來了?二姐,我出去了,好久沒逗春至玩了,今天得好好逗逗這小包子!”
顧明華與王大虎的親事訂在了七月初八,兩人還未成親,自然不能在一塊過節了。顧明蘭乾脆讓朱正清把他們都接過來,一家子人在鎮上過節。
王大虎的兩個孩子一個六歲一個三歲多,見到人有點膽小,叫人的聲音也很膽怯。於是顧明蘭指揮朱成傑與朱成敏招呼四個小客人,並讓王二丫與顧明翠給每個小孩子結了一個蛋絡,在每人胸前掛了一個紅紅的鹹鴨蛋。
孩子去院外的樹下玩,趙七給兩個孩子做了鞦韆在兩棵樹間,春來與成傑年紀大些,於是他們兩個就成了推夫,四個小的並排坐在鞦韆上,開心的玩了起來。
不僅自己家人多,這趙七兩父子又過來湊熱鬧了,於是今天準備開兩大桌。
既然是過節,顧明蘭自然要把飯菜做得豐富,於是大夥兒都圍在水井邊選菜、洗菜、切菜。
“汪汪汪…”
大黑一陣叫喚,說明了門外有來人。
看到朱大姑在門外抱柴,顧明蘭朝她喊:“大姑,你看看誰來了?”
朱大姑去開門了,可是確沒有人進來,而她門也沒關上往回走。
“大丫,你男人來了。”
王大丫這幾天一直在擔心她回陳家的事,可是自己相公既然近一個月都沒有來看過她,被姐妹人一勸說,她倒也有心氣了。
王大丫走到門口看到陳大富冷冷的問:“你來做什麼?既然你妹妹已經找回來了,我也沒責任了,以後你就與你妹妹好好過日子吧!”
“那個…大丫,不是我不想來,是娘…”看着一月不見的媳婦瘦得如只風箏,陳大富既心疼又爲難。
聽了陳大富的話,王大丫再想一想娘與妹妹的話,心中更加苦澀:是啊,他是婆婆的兒子,婆婆讓他休了她,他就會休了她。
她算什麼?婆婆說了,她只不過是陳家的一頭牛,幹活生牛崽罷了。陳家有二十兩銀子,沒有了她陳大富馬上就能娶一個新媳婦進門。
雖然心中很爲自己不值,但王大丫知道自己婆婆說的並不是大話,陳家有十幾畝地,又只有兩個兒子,這在別人眼中,自然是好人家。
這話如果是前些日子在想,王大丫也許會害怕陳家不要她了。
可是在這院子裡住了這近一個月,她才發現,這活了二十年,竟然還沒有活過這樣的好日子。
以前在王家,因爲她是賠錢貨,孃親又是個軟弱的人,她自然吃盡了苦頭。
嫁進陳家,男人對她算是不錯,可惜太孝了。
人不能有任何比較,一旦有了比較,人心就會不足。
如今,王大丫很羨慕朱家的日子,不是羨慕他們的衣食無憂,而是羨慕一家人的和睦融洽。她現在知道,只要夫妻感情好,只要男人疼自己,就算是吃糠她也會比以前陳家的日子幸福些。
想當初得知自己的渾帳親爹與孃親和離後,她擔心得睡也睡不着,很想去看看孃親與妹妹。
雖然朱家是自己的外家,可是朱家的幾個舅舅舅母她哪能不瞭解?與婆婆一提自己的想法,她是怎麼說的?你那不要臉的親孃你還說要去看?是不是也想學着她回來鬧事?
這個男人雖然沒有認同他親孃的話,可是親孃既然已經拒絕了她回外祖家,他也只能哄她兩聲,而不敢爲她爭取一個機會。
還是自己不值得他爲了她,而反抗親孃吧?
越是想,王大丫的心越苦,嘴角扯出一個自嘲的苦笑:“是啊,你娘不讓你來,你怎麼敢來?你娘說了媳婦是身上衣,髒了舊了爛了,換過一件就是,只要有銀子。你娘卻是你生身之人,她與你纔是真正的家人,而我只不過你的一件舊了的衣服。
算了,我也算看透了,命中註定我要孤苦一生,何苦拖累你?今天你是帶了休書來還是帶了和離書來?我想你娘肯定不會讓你寫和離書的。休書也罷,和離也罷,我都接了。”
這樣的王大丫讓陳大富急了,他從來沒有看過這樣絕望的媳婦。
陳大富不是不知道自己媳婦在陳家受的罪,只是孝義大於天,那是他娘啊,他的親孃!如果只要他爲媳婦多說一句,娘就會更加倍的爲難她。
他知道自己媳婦委屈,更知道自己妹妹的事不關她事,只是…
“大丫,求求你別與娘計較,她年紀大了,腦子糊塗了。大丫,孩子們天天哭着鬧着要娘,你跟我回去吧!”
自己的婆婆腦子糊塗了?就她那精明得比老掌櫃都厲害的樣子,就是她王大丫腦子糊塗了,恐怕她的腦子也沒有糊塗。
還是表嫂說得對,男人太孝順並非是好事,不孝當然不行,可是事事孝順就是愚孝。孝子人人誇,只是那孝子的媳婦遇到一個惡狠的婆婆,就沒法過日子了。
古來婆媳如天敵,姑嫂是冤家。
一般人家的婆婆厲害,最終老了還要靠着兒媳婦總會變好些。
可如今這陳家,這樣的婆婆、這樣的小姑子,還有她過日子的地方麼?
想着想着,王大丫真的連活着的心都沒有了。可是,她更清楚,想得再多也沒有用,活不下去又如何?她怎能拋得下一雙兒女?
王大丫站在門口一時天人交戰,一想到那雙年幼的兒女,她心如刀割、淚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