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念安一直等到九月,也沒等來安雲珺。她回京城打聽了一下,得知安雲珺已經啓程了,不免有點着急。再拖着不啓程,司馬思那邊不好交代,可爲了能等到安雲珺,她這會兒要是走了,就真一輩子都錯過了。
羅念安想了想,決定讓家裡的下人開始打包。這個時候就算不走,也得裝個要走的樣子了。而於此同時,她派出第一批下人,跟車離開了廣州,身邊只留下將軍府原先的一些下人,和凌霜凌雨兩人。
直到九月中旬,也沒等到安雲珺到達,羅念安無奈,只能和司馬思動身離開廣州。走之前,羅念安叫來了烏太太,對她拜託了一件事。烏太太聽了很是詫異,但還是一口答應了下來。
時間又過去半個月,瑾王等人的隊伍終於到達了廣州城外,雖是個落魄的王爺,可知府大人也不敢怠慢,帶領了全城的官員出城迎接。安雲珺的車在車隊之中,她偷偷掀起簾子看了很久,當沒看到姐夫的時候,她微微嘆了口氣。
因爲瑾王要流放,她的婚禮被提前了,如今她已是正經的瑾王妃了。這是她自己的意思,同時這個決定也讓瑾王和瑾王府的人都對這個王妃有了很大的好感。她之所以急着成婚,並不是爲了表明自己多麼的貞烈,要同未婚夫同進退。而是想和瑾王一起出發,好見上羅念安一面。
但是走到半路,她就聽到了路上的傳言,知道了司馬思再次升職一事。當得知羅念安又要返回京城時,她心裡焦急萬分,恨不得馬上飛到廣州去,可是再急也沒用,她始終還是碰不到羅念安了。
當夜,在知府家爲瑾王洗塵,安雲珺坐在首位上,看着底下那羣官太太,笑得很勉強。大傢伙對安雲珺其實是發自內心的好,因爲承德夫人曾經對她們都很好,所以她們也願意愛屋及烏。可瑾王妃始終沒有什麼笑容,烏氏只得出來打圓場道:“王妃想必一路舟車勞頓,不如先回客棧休息?”
安雲珺勉強的笑了笑,點頭道:“如此也好,真是對不住,今日實在乏的很,改日我再請大家飲酒。”
烏氏聞言忙派人去前院通知老爺和王爺,再命人派車送瑾王妃先回客棧。安雲珺一路看着廣州城內星星點點的燈光,眼神迷濛不知在想什麼。只是走到一半,她突然發現回去的路和來時的不太一樣,她忙叫住車伕道:”你是往哪兒去?我要回景園客棧,你不知道?”
那車伕壓低嗓子道:“是回客棧的路不假,只是王妃初來乍到不知道,這廣州城大大小小的路幾十條,條條都能走。我這裡走的是捷徑,王妃自然沒見過。”
安雲珺慌忙掀開車簾往後看去,跟在她後頭的那些婢女的車輛,早已不見了蹤影。安雲珺不動聲色坐回馬車,心想只怕是什麼人想取瑾王性命,連帶着她這個王妃也不得逃過了。
這樣也好,安雲珺嘴角微微一翹,反而笑了起來。與其去到琉球,兩眼一抹黑,什麼都知道,還要摸索着生活。還不如留着個王妃的頭銜,高貴的死去。
馬車緩緩的行駛着,前面的車伕除了低低的吆喝聲,就再沒有其他的聲音了。安雲珺坐了一會兒,感覺到馬車慢慢的停了下來,這才瞧瞧掀起簾子往外看了一眼。
外頭是不知什麼地方的一個居民區,他們停在一戶人家的外頭,那車伕正在屋外甩響鞭。三長兩短五聲鞭響之後,門應聲而開,一個打扮普通的婦人從裡頭走了出來。
安雲珺手上一顫,車簾隨着顫動飄落了下來。她揉了揉眼睛,再一次撐開車簾,看到窗外對着自己笑的婦人,頓時說不出話來。
“表妹,別來無恙。”
時間彷彿停留在這一刻,兩個曾是少女的人,現在都已身爲人婦,雖梳着不一樣的髮髻,卻還是一樣的臉。安雲珺甚至比少女時還更好看了些,多了些女人的韻味,少了些少女的青澀。
“你……”安雲珺找了很久,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她有點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可眼前的一切卻真實的讓她無法不信。“你不是走了麼?”
羅念安衝她笑了笑,突然俯身拜了下去:“臣婦拜見瑾王妃。”
安雲珺噗呲笑了起來,道了句:“承德夫人免禮。”
兩人重新面對面站着,已經沒了之前的尷尬。
安雲珺從車上走了下來,與羅念安面對面的,就這麼站在小巷子裡。好在此時天色已晚,夕陽染的天邊一片潮紅,居民們大多都回家去了,這條小巷空無一人,安靜的很。
“我來了。”
“你來了。”
兩人的對話,換了第三個人,絕對聽不懂,可是這兩人卻知道這對話是什麼意思。
身邊的馬突然打了個響鼻,彷彿在提醒這兩人長話短說。羅念安回頭看了一眼,一個丫鬟從門裡走了出來,手裡拿這個包袱。
“我不說廢話,這是我給你的禮物,去了那邊再看吧。”
安雲珺伸手結果包袱,覺得還挺沉的,但她依言並沒打開,只是衝羅念安點了點頭:“那,我走了。”
“你走吧。”
馬車再一次啓動,隨着咕嚕嚕的車輪聲,漸行漸遠。
車裡的安雲珺,已經換上了滿臉笑容。車外的羅念安,卻已淚流滿面。
她的罪,終是恕了。
“奶奶,明明等王妃等了那麼久,爲什麼不多說幾句?”凌霜在一旁很不解,她實在弄不懂這姐妹倆在說什麼玩意,從第一句起就沒聽懂。兩人加起來說的話,大概還沒超過五十個字吧?
羅念安一把抹掉了淚,看了眼夕陽,默默的轉身回屋,進到院子裡,聞到滿院的桂花香,她這才笑着說了句:“這些就夠了,她明白了就好。”
很快,夜色就悄悄降臨,方纔還好似火燒一般的天空,霎那間黑的如同潑了墨的黑布。
羅念安坐在院裡靜靜的等着,果然在月亮出來之前,一個人影從牆外跳了進來。
“走吧?”
“嗯!”
羅念安笑着伸出手,牽住了司馬思,帶着他一起進了空間,接着,她利用空間的傳送門,帶着丫鬟和司馬思一起回到了綠意山莊。
綠意山莊就是綠萼幫羅念安打造的那個荒山,如今山莊比當初她們看到的還好,綠萼這丫頭很會費心思,利用高水激起水霧,讓山莊成日都瀰漫在一陣白霧之中。
打從羅念安和司馬思從廣州出發起,他們就只是在外頭繞了個圈,就立刻進了空間。羅念安和司馬思喬裝打扮過後回了廣州,來到了烏太太幫她租下的這個小院子。
當初羅念安走前,委託烏太太的事兒,就是幫她租一個小院子,直到瑾王妃到的那天爲止。
姜老太太一行人都還在路上,羅念安和司馬思根本就不急着趕回京城,畢竟她們比姜老太太晚了一個月纔出發,如果太早回京,只會讓人懷疑。所以夫妻倆平日就在租的小院裡住着,安安靜靜的等瑾王的車隊到達。
今日一到,司馬思就用易容面具換成了車伕的模樣,接到了要回客棧的瑾王妃。而他送完瑾王妃回了客棧,就再次把車趕回知府家,自己又換了張臉,摸了回來。
烏氏不知道羅念安爲什麼走了還要租個小院子,平時她也派人看過那個院子,但並沒有人在住。而實際上烏氏每次派人打探時,羅念安都帶着司馬思回了空間。所以除了瑾王妃,這個世上沒有一個人知道羅念安夫妻真正出發的時間,然而就算她說出來了,也沒人會信。
安雲珺回到客棧的時候,婢女們已經急壞了。看到安雲珺的時候,大宮女梅姑鬆了口氣,上來跪下請罰。安雲珺揮了揮手讓她下去,自己盯着手裡的包袱發呆。
是夜,瑾王終於從水知府那兒回來,看到王妃一直點着燈不睡,只盯着包袱發呆,不由問了句:“這是什麼,爲何王妃一直看着。”
安雲珺擡起頭來衝瑾王笑了笑:“我姐姐送我的出嫁禮物,說起來,她給我備了好多嫁妝,到頭來都沒給我呢。臨了了,就送了我這麼一個包袱,你說小氣不小氣。”
瑾王也笑了起來道:“你姐姐也自顧不暇了,這個時候就別在意這些了。我們好歹還有個虛名,也算是吃穿不愁,只怕她要比我們還差些吧?”
安雲珺怔了怔,聽出瑾王誤以爲“姐姐”指的是安雲珏了,她一時失笑了起來,點了點頭:“王爺說得是,姐姐有姐姐的難處,我是該多體諒。她還說,這裡的東西,要去了琉球才能打開,你說古怪不古怪,真想打開看看,偏又怕是什麼不好保存的東西,打開了,就變質了。”
瑾王好奇的坐了過來,伸手摸了摸包袱,猜測道:“我摸到紙了,說不定是書信。”
安雲珺大笑,羅念安纔不會送什麼書信,她是最怕寫字的,這麼多年,羅念安就給自己寫過兩回信。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