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叫清官也得讓人覺得是清官纔好?水知府心中頗有不悅,清官自然是要一心爲民着想,不計個人得失這才叫清官。這個羅淑人雖有點小聰明,可看來也是個苟且鑽營的人。
水知府這面上多少就帶了些不耐的表情出來,羅念安見了微微一笑沒說什麼,話不投機半句多,她說的可是事實,這世上多少清官被餓死被貶官甚至被搞死。又有一開始以清官爲己任的讀書人,進入官場之後立刻就被這大染缸染成了黑心人?想在這一片黑的官場中生存下去,只做清官是沒有用的。
就算羅念安不知道這個朝代的公務員流程,可是要興建什麼公共建築和設施的時候,都沒有讓當官的自己出錢的,都是上報給國家,等國家批款。而且這種項目一旦上報了,國家批了款,就一定會是收稅的。羅念安跟水知府說所的那些,只不過是省略了那些流程,跟他直說了一個最直觀的後果而已。
本身廣南東路這邊的天氣就會導致每年遭水災,而一遭水災必定會有大批人員變成無業遊民,水知府不懂得這個時候將大多數的無業遊民聚集起來利用,反而只是一根筋的覺得不能動用平民,這實在是可笑至極。
但就算如此,羅念安還是仔仔細細的跟水知府講清了渠道該怎麼修好。她以前住在深圳時,深圳每年夏季刮颱風,都不會淹沒街道,而廣州因爲是老城區不好管理,一到雨季便到處淹水,就是因爲深圳的下水道建的比廣州的要完善。
羅念安按着自己零星的回憶,拿了紙筆邊畫邊說:“我原沒看過地圖。也去過城裡,所以並不知道街道有多寬,這才覺得渠道需得比家裡的這個還深還寬。可現在看來,只要街道並不寬敞,就無需那麼寬的溝渠,只要再挖深一點即可。這樣打磨石板方面也方便的多,越大的石板可就越難做。大人在每個路口都需挖一道交叉形的下水口。這下水口若是能挖到地底自然更好。可我琢磨着,如今人力物力不夠,自然挖不到地底。便只能將這下水口。想個法子,讓雨水排到江裡去了。”
廣州是挨着珠江的,能把水排到江裡那是最好的辦法,可現在科技有限。羅念安也只能提一提這個想法,但至於怎麼做。就只能讓官府自己研究了。
水知府放下成見認真的聽着,聽完後捻了捻鬍子點頭道:“淑人所說極是,只是這下水口又需多大,畢竟總不能試着在地裡挖。萬一挖崩了,挖塌了,對百姓都是難事。”
羅念安想起忍者神龜裡頭那幾個烏龜住的下水道。擡着頭看了看屋子,轉了轉去轉到了門口。這門有兩米高。羅念安比劃了半天道:“只要怕跟這門框兩倍的高度了。畢竟下水口常年需派人打理,以免廢物和落葉堵塞下水口。所以需得確保人在裡面行走無誤才行,另外到了雨季,水量充足,若想排幹全城的水量,沒有很大的管道是排不完的。”
水知府身後的老頭頻頻點頭,彷彿很贊同羅念安的話。還不待水知府開口,他便問道:“小民斗膽問一句,這地下都是泥土,想必淑人也知道,泥土極易被水衝跑。想來淑人雖然聽人說過這廣州的雨季,卻從沒見過,這雨季一到,下的雨又急又快,上頭的溝渠都還好說,可下下水口的水量一旦多了,下水口很容易會坍塌的。不知這一點可有法子解決?”
羅念安嘆了口氣,她也想過這個問題,實際上以前的下水口可都是水泥做的,這會子沒有水泥,她也不知用什麼法子解決好。
“依我看,這個始終還得先做個雛形出來試一試纔好。水大人方纔說北城居民衆多無法試驗,可我聽說此時正在修建子城和翅翼城,不知這兩個城建的如何了,如今可有百姓居住?”
水知府恍然大悟:“這兩個城如今纔開工,還沒有百姓居住,只有大批匠人平時在城內搭營居住。”
羅念安笑道:“既然如此,這試驗之地可選在城址之外三裡地,一來下水口也需有那麼長,二來即便失敗了,崩塌之處也不會影響城建的進度。”
水知府忙到:“極是。”又與羅念安討論了些細節方面,這才帶着司農離開。
羅念安這邊討論完了,司馬思那邊其實早就回去了。羅念安一進屋,見他正在看書,不由笑道:“你倒清閒,偏留我一個人待客。那水知府又是個極固執的人,害我差點得罪他了。”
司馬思聽了笑道:“無妨,他又不能把你我怎樣,再說此人雖固執了點,但從不害人,這一點我已打聽清楚了。你助他建渠一事,他必然會牢記你恩德於心。他是這廣州的父母官,日後有什麼麻煩,他也不好推脫不管。”
“我看未必。”羅念安在他身邊坐下,皺着眉道:“此人一心想做清官,卻迂腐的很。此時此刻做清官也得有技巧才能做的長久,才能做的下去。我看他不夠聰明,人也固執,說不定若是我們有了麻煩,他反而會覺得是我們自找麻煩,不肯幫手呢。”
司馬思笑着搖了搖頭,摟過羅念安安慰道:“只怕也是前上將軍做的事情太過分了,纔會導致他如此吧。日久見人心,他這樣的人,固執有固執的好處。”
夫妻倆在這廂談論着水知府,水梓航那廂也在說着將軍夫妻的事情。水梓航自詡清官,平日出門從不坐轎坐車,不是步行就是騎驢。從將軍府一出來,他和司農兩人一人騎了一頭驢往衙門走去,路上這水梓航便問司農:“你覺得咱們這將軍夫人如何?”
司農直言不諱道:“小民覺得是極好的。”
水梓航一愣,冷哼一聲道:“聰明倒是聰明,可偏偏卻只走歪門邪道。”
司農輕笑一聲問道:“大人如何覺得淑人是走歪門邪道?這溝渠之事,淑人難道收了大人的錢?”
水梓航愣了一愣,搖頭道:“不曾。”
司農又道:“那就是她以溝渠之事要挾大人,讓大人屈尊於她?”
水梓航臉上青了一下,又搖頭道:“不會。”
司農笑道:“既然她既不曾要錢,又不曾威脅大人替她做事。那這般無私貢獻出來的點子,她可要搶大人的政績?”
水梓航冷笑一聲道:“一個女子,又能有何政績?這事是我推廣的,自然是我的政績。”
司馬不解道:“既然她什麼都沒做,不過是勸大人擅用百姓,爲何大人這般厭惡淑人?以小民看來,淑人那番話說其實並沒有錯。大人若想立功,這通水渠一事必要上報朝廷。朝廷若是不批,大人可敢私自興建?”
水梓航這才恍然大悟,是了,他只顧着立功讓皇上看到自己,卻忘了這事兒必須層層上報,經過批准了才能通過。而且通過了,上頭就會撥銀子下來,這通水渠可不是自家的東西,不是他一心想着用私人的力量就能解決的東西。
“小民雖沒當過官,可好歹也活了五十多歲,見過的官也不少,大人是我跟過最清廉的一個。可大人有沒有想過,大人若是想立功,光是通水渠一事,並不能真的立功。反而淑人方纔所說極是,以小民理解的看來,淑人的意思是,通水渠一事既要上報,若是聖上恩准,必會送來修建的銀兩。但只要送來銀兩,又怎會不收雜稅?若是大人能說動聖上動用平民修建溝渠,以減免他們每年所繳雜稅,這樣一來,聖上更得民心,自然也更爲歡喜。大人想想,若是大人辛辛苦苦建了這溝渠出來,下雨雖然不淹水了,但百姓們因爲要繳多餘的雜稅,而對大人怨聲載道,對皇上心生不滿。那這溝渠建了出來,豈不是違背了大人的本意?”
水梓航被這一番話說得滿身是汗,細細想來司農之話不無道理,他雖固執可不蠢笨,當了這麼多年的父母官,百姓會有什麼反應,他也早就心知肚明瞭。偏偏他這樣一個坐了七年父母官的人,竟還不如一個才隨任到廣州的婦人。
水梓航一勒繮繩道:“回去,我要給淑人請罪。”
司農忙拉住他道:“大人不必如此,淑人既然當時都沒說什麼,說明淑人不會怪罪大人,她想必也是看出大人是真心想爲百姓着想的好官。大人此時去道歉了,豈不是反而尷尬?不如讓太太多去走動走動,小民看淑人也不過十五歲六的樣子,年紀尚小,家務之事必然不算精通。讓太太去跟淑人多結交結交,藉機幫幫淑人的忙,就算是大人賠罪了。”
水梓航想了想也沒有其他辦法了,只能嘆了口氣再次踢了下驢子往回走去。
羅念安這邊還不知道水梓航已經被司農給勸服了,正和司馬思討論着加蓋浴室的事兒呢。()R65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