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8 插隊

蓋七娘他們家之前是賣豆腐花的,她就在集市上被人欺負的,所以深有感觸,說的事實也肯定不會錯了。

李衡遠暗暗嘆口氣,這一路上,真是看夠了人生百態。

想她之前在家裡的時候還會爲了李夢瑤,李嬌娥那些小女子而煩惱,跟生存大事比起來,她的生活不光奢侈,還十分矯情。

同樣是趕路,他們是被聖旨催的,今年據說各地都豐收了,皇上十分高興,上元節的時候要在勤政樓的廣場前大行奢侈的慶祝,光各地參加鬥歌舞的伶人都來了上千人,還有其他熱鬧的項目和表演。

知道她已經到了長安郊外,所以讓她在上元節之前必須進城,當然聖旨上說的是邀請,共祝盛世。

可是這些百姓,沒有聖旨催着,卻有生計催着,比她還要焦急。

可見生存比聖意重要得多。

可是人活着,不停的勞作努力,難道是爲了生存?

生存何其苦難,如果是爲了生存,等同於苦難,那麼爲受苦而來?人到底爲什麼而活啊。

正當李衡遠對人生的意義產生迷茫的時候,前方傳來哭聲。

櫻桃下了車去打聽,不一會回來,原來是有婦人帶着小孩子來行商,小孩子被凍哭了。

李衡遠嘆息道:“這大冷的天,遭罪。”

但是王朝對門禁之事管的特別嚴格,不到時辰是絕對不會開門的,大門如此,坊間的門也是這樣,所以都得等。

李蘅遠對櫻桃道:“你去看看那孩子,不然領她們母子到車上來取取暖吧。”

櫻桃道是,又下了車。

不一會功夫又回來了,並道:“娘子的好意人家心領了,雖然窮,但是教養很好,不欠別人人情,不來呢。”

李衡遠想了想,看着車裡的爐火和水壺。

因爲她有時候要在車上過夜,所以馬車上生活所需應有盡有。

她道:“多燒點熱水分給冷的人吧,這樣不麻煩,還能暖身子。”

櫻桃道是,蓋七娘道:“那我去幫櫻桃。”

桃子和芝麻二人也不是鐵石心腸的,所以也跟着去了。

車外傳來陣陣的道謝聲,使得驟冷的天氣多了一些人情味,可惜爐子太小,杯子也不夠,能分到的人畢竟少,前面有人凍得來回踢着自己的腳,但是也不敢走動,隊伍都排了這麼久了,最前面的人能在集市上搶到最好的位置,所有前面的位置誰都不會讓出來。

那就只能挨凍,身材結實的原地取暖吧。

李蘅遠趴在車窗口,看着明明心裡十分躁動,但是不得不強忍着不動的人民,臉上又多了一些同情。

忽然間,和他並排的道上來了一批快騎。

因爲雪不知道在什麼時候漸小的,這匹快騎又是紅馬,所有此時十分顯眼。

它鼻孔不斷的冒着白氣,被勒緊的馬頭一直仰着,嘴邊有一圈白色的泡沫,顯得十分勞累。

它身上馱着一個面色晦暗的中年士兵,看神色不比它輕鬆多少。

那士兵身後一左一右放着兩個框,框上蓋着綠色的葉子,不知道里面裝的是什麼。

但在北方的冬天,竟然還有綠葉子,不知道是誰家養的,真是難得。

它所到之處,那兩筐東西里散發着醉人的水果香氣。

李衡遠微微愣住,她什麼好吃的沒吃過,這是她很喜歡吃,但是隻有南方纔有,所有很難吃到,在范陽也很貴重的荔枝。

這荔枝是哪裡來的啊,爲什麼是士兵運送。

她目光不由自主隨着那士兵一直向前看,因爲前方人越來越多,擋住了快騎的路,馬上士兵高舉一面玄色旗幟:“應龍旗在此,讓開讓開……”

這一聲不知道是有着怎麼樣的魔力,方纔自己挨凍都不肯讓一步的行人,見到那旗幟紛紛讓出一條路。

外面蓋七娘正在給行人端熱水,猝不及防被讓路的行人撞到,爲了不燙到別人,她故意把杯子裡傾,全部都撒在自己的腳上了。

櫻桃等人看見了忙來安撫:“沒事吧,燙到了沒有?”

好在天氣太冷,水也不多,倒出來就沒那麼熱了,蓋七娘沒覺得特別疼,她搖搖頭。

芝麻蹲下來幫她擦腳,蓋七娘忘了阻止芝麻,他擡頭好奇的看着那應龍旗跑遠的方向,問道:“應龍旗是什麼東西啊?爲什麼這些人這麼害怕。”

桃子笑道:“咱們外鄉人哪裡知道。”

而她們不知道的離奇事更多呢。

那應龍旗如過無人之境般衝到了城門下,本來不到時辰不開門的城門,在守城郎推動絞盤的節奏下,慢慢的開了,然後應龍旗又旁若無人的進了城,四周百姓見怪不怪,沒有一個人提出異議,等應龍旗過了城門,城門又緩緩關上,百姓各自回到自己的位置……一切如舊,彷彿應龍旗從來出現過,又彷彿他出現了,是從天上來,所有不用遵守人間規矩。

李孺慕和墨玉在人羣中觀察不安定因素,看到這一幕,李孺慕好奇的看着墨玉:“這應龍旗怎麼這麼牛?咱們家娘子到了都沒開城門,他憑什麼擾亂秩序破壞規則?”

“莫非是軍務?”

李孺慕說完自己都搖頭,他雖然不精明,可是他們國公府也有軍馬,八百里加急的軍務畢竟少見,百姓們不可能熟視無睹見怪不怪。

所以這應龍旗在這裡應該十分常見的了。

墨玉道:“你還問着了,我一年前來長安的時候,正好聽說過這件事,貴妃娘娘喜歡吃荔枝,那快騎上馱着的兩個框就是新鮮荔枝,給貴妃娘娘送的水果,不新鮮不行,據說一路上一刻都不停,能跑死七匹馬,這樣從南方到長安,荔枝水靈新鮮,所以城門的防務哪敢耽誤貴妃吃荔枝,應龍旗什麼時候過,什麼時候城門都得開。”

李孺慕張張嘴。

墨玉看向他,忽的一笑:“你想說什麼?”

李孺慕道;“不知道,好像很多想法,但是又不知道說什麼。”

後又道:“以前覺得娘子尊貴,跟人家比起來,娘子不就是婢女的待遇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