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諷刺
甦醒之後的辛難，徑直來到了樓梯口，等待院長。
叮咚一聲，自頂樓而下的電梯停住，穿着白大褂的院長對他揮揮手道：
“喲，又見面了啊”
在灰霧之城中才相處了一夜，然後又在現實世界接觸，這樣的感受，的確非常有趣，只不過辛難早已經習慣了。
辛難向院長詢問道：“院長，您叫我一起是？
因爲之前在灰霧之城中，院長並沒有細說讓他一起前往收容所的原因，所以他是有些疑惑的。
“前天抓到的那個無頭身軀，他想見你，因爲他承諾在見你之後放開抵抗，任由我們探究他的記憶，所以我決定給他這個機會。”
在進入過灰霧之城後，院長就明白辛難身上的特殊另有原因，並不是被原初所選中或注視的棋子，所以決定接受這個條件。
辛難眼中閃過一絲明悟。
對方要見自己，恐怕是因爲之前自己吐出的那大半個名字吧。
“畢竟是四階的強者，在戰鬥結束後，也許是未完的名字造成了觸動，他的直覺在渴望獲知這個名字所指向的是誰啊”
人類總是這樣，面對不可想象的龐然大物，便會虔誠在未知的腳下，去崇拜自身根本不理解的東西，無頭身軀聽見了那名的一部分，也等於觸碰到了其存在的冰山一角，震懾在了那名字的威嚴之下。
辛難的思維在發散着。
他想到了那些最古老時代的人類。
當他們看到了大海、山脈、雷電，暴風，明明不知道它們究竟是什麼，卻將之神化，給他們取名大海、山脈、雷電、暴風，獻以祭祀，祈求得到自然和宇宙的庇佑。
未知和恐懼，便是一切異教的開端！
他想到了懺悔會。
跨入超凡的瘋子們，都在不可避免的接觸宇宙的本質，越是進階，越是如此。
他們崇拜的東西，也不再是單純的物質，而是更爲深邃、高大的東西。
這個異教的創始人，說不定就是在漫長的萬古中曾偶然窺見了沉睡的格赫羅斯那靜浮的存在。
哪怕只是窺見了其中微不足道的一角，然後他便瘋癲喜悅的以爲自己發現了唯一的真神。
不知道祂的名字，便創造。
不知道祂的形象，便捏造。
不知道祂的象徵，便編造。
然後在漫長的時間中，通過一次次去接觸、窺探格赫羅斯的存在，慢慢的獲知其本質，知曉其意義，並不斷的修正教義、目標，最後形成了扭曲又矛盾的異教。
他們在這個過程中一定付出了慘痛的代價。
辛難想到了很多。
在超凡的道路上，有唯物局中探員一樣的人，他們找到羈絆，在守護中獲得希望與救贖，自然有人在超凡進階只會走向瘋癲的絕望現實面前去崇拜毀滅，或是尋求解脫。
這羣人想要做的事，和無知的孩子在沒有任何保障的曠野中用炮仗去炸一頭沉睡的獅子沒有任何區別。
這樣想起來可真是諷刺啊，格赫羅斯，這位纔是本應該吵醒一切的存在，很可能在祂自己都不知道的情況下，一羣崇拜祂和祂所代表的毀滅的人，卻準備將祂吵醒。
以祂那種位格，地上一羣螞蟻一般，看一眼就可能將之毀滅的存在的崇拜，又有什麼意義？
辛難在心道：“無頭身軀想知道那個未吐完的名字是否和他的真神有關，更想知道自己爲什麼能獲知那個名字吧.”
他之所以能獲知格赫羅斯的真名，是來自灰霧之城，由美宴的人羣呼喊而用音節強行轉譯。
這可能是懺悔會自身都不知道的隱秘，或者說只有極少部分人，比如說只有牧者才知道的東西。
甚至說不定，要成爲牧者的先決條件之一，就是能夠承載那樣的隱秘。
就無頭身軀來看，這位四階還能夠保持完整，並未畸變失控，如果不是像院長所說的那樣，是專門培養的守秘人、面壁者的話，他恐怕從未獲知過這份知識。
閃過種種思緒後，辛難和院長已經進入了地下，在一間由儀軌搭建的審訊室中，他見到了那位之前差一點就拍死自己的無頭身軀。
“你來了”
無頭身軀左胸膛上裂開了一張嘴巴，在用誠摯的語氣和他交流，就像是在會面一位老友。
在他的胸膛上，兩個黑點變成了兩顆眼睛，在打量着辛難。
至於一同到來的院長，以及就站在周圍的魚水和毛人，他都視而不見。
此刻他的眼中，只有辛難。
“真不錯，我們的年齡很近，如果有機會的話，也許會成爲朋友的。”
這時，他的右胸口上，又裂開了一道口子，變成第二張嘴巴，哇哇怪叫着道：
“你這個蠢貨！這時候搞什麼拉近關係，直接詢問不就好了嗎？”
兩個人格之間的稱呼，出現了你，這說明這位四階在經歷大戰，尤其是物質載體的身軀幾乎破滅後，狀態下降的厲害。
左邊的嘴巴裝不下去了，破口大罵的回答道：“你才蠢貨！別人憑什麼直接告訴我？這叫曲線策略懂嗎！”
“呵呵呵，老子真是信了你的邪，快問！別跟個娘們兒一樣扭扭捏捏。”
“我就不，就不！你咬我啊。”
“草，你以爲老子不敢？”
說着，右邊那張嘴，真的像是橡皮一樣拉長，一口咬在了左邊嘴巴上。
“啊！好痛，好爽！原來這裡咬着這麼痛的，哈哈哈！”
“變態！咬死你，咬死你！”
有污染在瘋狂傾瀉。
辛難差點沒臉看這個精分到了極致的四階。
像是院長他們，一般來說第二人格都壓制在體內深處沉睡，就算醒來，也偏向同一主體。
而像是無頭身軀這樣的，已經有了當時儀式失敗後卡琳娜的感覺，兩個人格的各異表現非常明顯。
辛難開口打斷了看起來像是還能打一天的兩個黑點。
“你想知道什麼？”
無頭身軀體內的兩個人格頓時停止了互毆，它們回到了各自原本所在的位置，異口同聲的道：
“那個名字，是否和審判之星，一切的開始，古老混沌沉眠的驚醒者有關？”
除了那不可言說秘教這樣特殊的異教外，其他大部分異教對於神明的稱呼，都不是真名，而是這樣三段式的尊名，用以描述神明的象徵或權柄。
能獲知到這種程度，也說明懺悔會在漫長的時間中，已經非常靠近格赫羅斯。
辛難冷冷道：“我沒有義務告訴你！”
無頭身軀的左邊嘴巴頓時對着右邊嘴巴嘲笑起來：
“你看你看，我就說人家不會告訴我的吧！”
“你這個傻子，那就威脅他啊，他不告訴我們，我們就繼續抵抗，誰也別想輕易進入我們的大腦，窺探我們的記憶！”
“可那是我承諾過的啊？”
“反悔不就行了，哇哈哈哈，把他們一起耍了，這樣的事情不是很有趣嗎？”
“好像是啊，哈哈哈！”
兩張嘴異口同聲的呼喊起來。
“反悔！”
“反悔！”
周圍的院長几人臉色如常，似乎早有預料，這本就是一次嘗試而已，如果對方真的反悔，那就繼續挖掘就好了。
四階身上的秘密，本就不是那麼好獲知的。
在無頭身軀的對面，辛難笑了。
“那不如你先讓我們窺探記憶吧，這樣我便會告訴你那個名字是否跟你主有關。”
說着，辛難站起身來，就要離開。
無頭身軀頓時急道：“那你萬一騙我怎麼辦？別急啊，再聊兩分鐘”
辛難冷冷道：“有信仰的人，總是會不顧一切，就讓我看看你的虔誠吧，離開了這個房間，我便不會再接受任何交易。”
無頭身軀的兩張嘴一起閉上，用黑點上的雙眼深深的看着他，許久後，兩張嘴一起裂開了一個笑容的道：
“那就，來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