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朝歌一走進酒樓,就明顯感覺到了不一樣的氣氛。
平時最受歡迎的說書先生也不再是衆星拱月,只能孤零零地坐在那裡,和所有的人動作保持一致……呆呆忘着樓上。而以往便客似雲來的酒樓,今日更是門庭若市,座無虛席,更有不少的姑娘找不到座位,只能擺着手絹和丫頭們站着。
右使千金、賣花小翠……突然好像全場的姑娘都聚集到這個酒樓裡了,更重要的是,那些姑娘們,除了部分在擡頭望着樓上想看看的,大部分的臉上兩朵紅雲久久不退。
不用多想,摒退了上前歡迎的小二,葉朝歌徑直就往二樓上去。
一樓已經人滿爲患,二樓卻是空無一人,看遍整個大廳也沒見一個人影。
葉朝歌朝着周圍看了一下,這家是她平時喜歡的酒樓,在二樓大廳的周圍,是幾家廂房。
她還在左右張望,一廂房的門已經開了,昨日那黃衣丫頭站在廂房門口,微微抱拳,“朝歌小姐,在這裡。”
葉朝歌剛剛一走進廂房,就看到一個大麻布口袋在那裡扭動着。
不用多想,這便是小蝶了。
廂房的圓桌前坐着一位白衣男子,氣質卓然,見她進來了,也沒任何擡眼和動作,一手拿着瓷杯,一手平捧着一本書,倒也看起來歲月靜好。
只是,那張臉,太過討厭了。
“嘭……”
竟然還有時間拗造型,顯然這位盟主還不知道挑釁她的後果。
葉朝歌以自己能使出的最大力氣丟下針與信件,無奈這兩樣的重量實在太輕,只會些表面上的拳腳功夫的她根本丟不出氣勢來。那張小小的紙,在脫離了她的手後,以最溫柔的模樣,慢慢飄到了桌子上,微微攤開,能看到裡面略粗獷的字體和內容,“盟主可知道,偷襲將軍小姐是什麼罪?”
更何況,還是這樣的內容。讓她打開信的一瞬間,便是氣得瞪腳。
想要你的丫頭,就滾來和我道歉。
簡直是囂張至極!
但爲了小蝶,她不得不來到這裡,看原本在喝茶看書的男人放棄原本的姿勢對着她奸佞地笑。
“小姐既知我是武林盟主,我若真想射中你,你還能逃得開嗎?”
“哼,逃是逃不開,可是若射中了我,那盟主的大家墨寶,便是人盡皆知了。”即使現在自己處於劣勢,葉朝歌也不肯在口頭上鬆口。更何況,看鳳邪現在這斯文高貴的模樣,那信件上面的字,不知要讓多少對她有幻想的千金們感嘆上天公平了。
“小姐又可知,若這信件上的字真是我所寫,小姐能靠這個拿到多少銀子?”
悶騷!十足的悶騷!無論是從什麼角度,都想要炫耀自己,偏偏還要裝得謙虛低調,真是讓她更加想撕爛了他這張笑靨如花的臉。
“哼,盟主墨寶的金價我是不知,不過我也不稀罕,我從小就不喜歡脂粉味,凡是沾染上一點點,就不想碰,更別說這墨寶的錢了。”他敢說她不值錢,她也敢說他靠女人,從小就和爹統領的士兵混在一起,還在剛剛那羣女人裡面身經百戰,吵架,葉朝歌相信自己不會輸。
鳳邪也明顯注意到了這一點,眼睛一眯,“小姐到底是來和我討論信件,還是來道歉的?”才見到這個丫頭兩次,卻和她說了這麼多話。這要是平時,能換回多少銀子啊。
他是來馴丫頭的,可不是來吵架的。當下朝着旁邊神色異常的楊楊使了個眼色,楊楊會意,一臉抱歉地走到了麻袋旁邊。
“啊啊啊啊啊,別踢我,嗚嗚嗚,小姐你快救我,救我啊!”
小蝶大聲的叫喊似乎要把整個酒樓都震醒了,更是把葉朝歌的心揪起來了,讓傻小蝶叫得這麼響,到底把她傷了多少分?
“用擄人來強迫人,盟主你太大度了。”只是讓小蝶出門買了個東西,竟然就被綁到了這裡,葉朝歌心裡自然氣憤,從小到大,她就沒道過幾次歉!
“我倒不在意小姐的伶牙俐齒,只是不知道那丫環還能不能再受一腳。”喝了瓷杯裡一口水,鳳邪又朝着剛剛回到身邊的楊楊使了一個眼色,楊楊眉頭一皺,見到自家主子堅決的眼神,也只能投降再次朝着麻袋走去。
“盟主,對不起!”見楊楊又要過去,葉朝歌趕緊出口,原本糾結的什麼氣節、志氣統統不要了,自家的小蝶比較重要。
她已退讓到了這個地步,鳳邪竟是得寸進尺,歪了歪頭,擺出一副天真無害的模樣,“小姐有話慢慢說。剛剛太快我沒聽清。”
小人得志!
這絕對是小人得志!
“鳳盟主,昨天的事對不住了,我、道、歉。”
一字一句、更是抑揚頓挫、咬字清楚,楊楊甚至可以聽到葉朝歌因爲咬字而產生的牙齒間的摩擦聲,簡直令人膽戰,他可以感覺到,這位將軍小姐並不比他的主人好相處……
瞧了瞧地上的麻袋,昨天的同病相憐再次浮上心頭。
“楊楊,放那丫環出來。”
少爺一聲令下,楊楊三步並作兩步,走到了麻袋前,麻袋下,小蝶早就等得心煩急噪,一見楊楊的臉,馬上抱怨:“不是說只要大聲叫就放我出去嗎?爲什麼過了這麼久?”
一句話,把在場兩個人的“詭計”顯露地一覽無餘,更是把自己的“賣主”暴露地徹徹底底。
“小姐!”“賣主”的那位自己卻是渾然不知,見到朝歌滿心歡喜,蹦蹦跳跳地跑到臉色僵硬的朝歌面前。
再看那麻袋,外面看起來單薄簡陋,裡面卻是貼心地鋪了一層細細的毛毯,對裡面的人貼心極了。
朝歌現在只恨不得拿塊石頭砸暈眼前的丫環和自己。
知道自家的丫環不聰明,只是沒想到,會笨到這個地步……
早知道,就該放任她呆在這裡,就憑小蝶,吃窮一戶人家的飯,那還不是個問題!
朝歌現在心裡有萬般的懊悔,都只能隨它東流了。
歉已道了,頭也低了,她現在再去糾結那道歉,這面子不但收不回來,反而更低了一層。
鳳邪明顯也知道這個道理,得了便宜也不忘了賣賣乖,“你放心,我對你家丫環也不算差。”
“哪裡差,根本就是好好好。”三聲“好”,一聲比一聲響亮,也一聲比一聲怨恨。
“小姐也不必道謝,我既然把你家丫頭叫來了,自然是會好好照顧的,既然小姐來的目的也已經達成,那麼也該回去了。”達成目的,自然是要請客出門了。他鳳邪,可沒有和女人呆在一起的習慣,這丫頭能和自己呆上這麼久,已經是她修來的福氣了。
雖然只是一聲道歉,但是想想這瘋丫頭那時倔強卻又不得不低頭的表情,讓鳳邪憋了幾天的氣終於順了些。
葉朝歌領着小蝶快速地走出廂房門,因爲她如果再不出門,看到鳳邪那狡猾的笑,會忍不住摔桌子的。
“小姐、小姐,等等我。”卻留着小蝶在後面慘兮兮地跟着,不明白葉朝歌此時在生什麼氣。她出門遇上楊楊,楊楊請她幫忙,她可是爲了給小姐創造和心儀公子獨處的機會,纔會同意做那齣戲的!那麻袋雖然已經被楊楊精心佈置過,也算暖和,但是被人套住麻袋的感覺,總還是不好受的。
沒想到,小姐完全沒有領她的情,反而給她丟了一句“以後不準和這兩個人說話”的死命令。
現在,她縱使對那位漂亮又溫柔的楊楊姑娘有再多的不捨,也只能低頭自己傷心了。
“朝歌小姐是覺得這裡的茶不錯,想多喝幾杯嗎?”
葉朝歌在氣頭上,沒想到還偏偏有人再來火上澆友。
如花似玉的臉,清冷如玉的聲線,此刻在葉朝歌的眼裡,那就是比書文的裡的牛頭馬面還要醜上千分,尤其是他眼裡閃現的得意,更讓葉朝歌恨不得在他的臉上好好踏上幾腳。
“小蝶,走!”葉朝歌領着小蝶迅速衝下樓,輸了面兒,她至少走得要早。
只是樓梯下了還沒幾個,腳步就在樓下廳堂裡面各個姑娘眼神中停了下來。
這是……
走上來便已人滿爲患的一樓大廳,此刻圍堵着更多的姑娘,估計是姑娘們呼朋喚友,又招來了一些。所有姑娘的眼睛都緊緊地盯着樓梯,眼眸中火辣的期盼在看到姑娘的繡花鞋時,轉爲了深深的妒忌。於是,葉朝歌下樓時迎接的,就是滿堂子姑娘的仇恨。
事實證明,鳳邪即使性格再過小氣、愛顯擺、惡劣,那張臉,還是能夠爲他贏得足夠的關注。看他平時對姑娘不屑一顧的模樣和趾高氣揚的神態,平時怕也是身在萬花叢中的。
京城的名媛們,雖然身份尊貴得多,風氣也更是大膽的很,纔會一大羣簇在這兒,等着看美男子。光是這關注度,也足夠顯示了鳳邪的人氣。
咚咚咚……
輕鬆而又愉悅的步伐,姑娘們千呼萬喚等待的人兒終於下了樓梯,姑娘們的眼神也從刀子化爲了殷切火辣的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