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長空自牙縫中一字一句的說道:“鏟——頭——會。”
長空幫弟子一擁而上把捆綁着的大小道士,一個個扔進事先挖好的坑裡,揚起黃土把人活埋道脖子只留一個頭露在外邊,劊子手扛過一把車輪大小的長柄板斧,大吼一聲輪過頭頂,自右向左弓着身子像是側身鏟地一樣向死囚的脖子上輪了過去,半月形的寒光帶劃破空氣的尖嘯緊擦地皮橫掃過去,十幾顆人頭不分先後的逆風飛揚而起,飛濺的鮮血在空中甩出雜亂的弧線,交疊着灑落在地。土裡的無頭屍體從腔子裡噴起一排高高低低的血柱,遠遠看去血泉錯落,蔚爲壯觀。
雲雷見劊子手毫不留情的一排又一排的砍殺下去,嘶聲大喊道:“陸長空你的心腸竟如此狠毒,你不是人!你不得好死!”
陸長空淡淡看了雲雷一眼道:“易地而處,你會比我狠毒百倍,一刀送他們上路已經是我天大慈悲。不過,這種仁慈不會被用在你的身上。抽腸!”
黑夜鋒帶着幾個人,把破口大罵的雲雷解了下來,臉向下釘在地上,取出一頭帶着鐵鉤的鎖鏈,鉤穿谷門把把腸子挑出半截,再將鐵鏈的另一頭鎖住飛劍劍柄。
雲雷似乎已經知道了自己命運,破口大罵道:“陸長空,你不得好死,我做鬼也不放過你……你……啊——”
黑夜鋒掐動法決,飛劍嗖的一下竄了出去,將青灰色腸子被扯出體外數丈,雲雷身體猛地一下繃了起來,四肢撐地挺在半空,眼珠瞪得溜圓,喉嚨咯咯發出幾聲悶響,砰然撲倒在地。
“拖出去喂狗!”陸長空走到雲行面前冷笑道:“閣下是否還記得,當年在赤塵時,如何侮辱我的兄弟?閣下侮辱我師弟屍骸時的嘴臉,時至今日還歷歷在目。你想怎麼死?剝皮,凌遲,下油鍋,點天燈……還是每樣都來一遍?”
雲行面如死灰,恐懼看着陸長空越發猙獰的面孔,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陸長空暴怒道:“你把尿灑在我兄弟遺體上,我就把油灌進你嘴裡。來人,用熱油灌死他!”
長空幫的人正要把苦苦哀求的雲行拖下去灌油,一個弟子走過來道:“啓稟幫主,清溪郡主求見。”
“告訴她,這不是她該來的地方!”
“哪不是我該來的地方?”清溪郡主已經率人闖了進來,這次陪在她身邊都是鎮南王奉爲上賓的供奉,幾個長空幫弟子雖然盡全力阻攔,卻還是被她直接闖進了刑場。
陸長空冷笑道:“郡主喜歡看殺人不成?”
朱溪兒看着滿地屍骸,變色蒼白的尖聲叫道:“你把碧洞宗的人都殺光了?”
“碧洞宗的人我一個不留。”陸長空的話中絲毫不帶煙火味,充滿無情與殘酷。
催命一見朱溪兒闖了進來,心中暗叫“不好”。正要設法阻攔。
朱溪兒已經抓着陸長空的衣領叫道:“媚兒也在碧洞宗!”媚兒也在碧洞宗,你殺了她?你是不是殺了她?”
陸長空乍聽之下,心中一涼道:“你說什麼?媚兒怎麼會……”
“你給我滾開!”朱溪兒瘋了一樣撲到滿地屍骸當中,瘋狂搜尋這林媚兒。
陸長空抓過雲行道:“說,碧洞宗有麼有一個叫林媚兒的女孩?”
“我憑什麼告訴你……”雲行瘋狂大笑道:“你自己去找啊!你不是神通廣大嗎?”
“混蛋!”陸長空一爪抓進了雲行的肋下,將一條肋骨生生抽了出來怒吼道:“你說不說!”
雲行疼得無法說話,朱溪兒瘋狂的笑聲卻給他答案。
“哈哈哈哈哈哈……媚兒……媚兒啊!你好傻啊!”
陸長空轉過身去,只見滿身是血的朱溪兒,抱着一顆被血肉模糊了面孔的人頭,小心的擦拭上面的鮮血,瘋狂笑道:“你辛辛苦苦拜入碧洞宗,就是爲了再見那冷血無情的人一面。你現在見到了……你見到他了……他卻砍了你的人頭啊!媚兒你死得好慘啊!”
陸長空看清了那顆人頭,如遭五雷轟頂,只覺得天旋地轉,倒退了兩步,身體僵直的坐了下去。直勾勾的看着林媚兒的屍骸,愣在了那裡。
“陸長空,你殺了媚兒,你這個劊子手,你殺了媚兒,我殺了你!”朱溪兒從侍衛手裡搶過一把長刀,掄刀劈向陸長空頭頂。
催命移形換位搶到陸長空身邊,一掌格開朱溪兒手臂,揚手一個耳光把他抽倒在地。怒吼道:“全給我滾出去,除了長空幫的人,誰再敢留在這,格殺勿論。”
長空幫弟子刀劍出鞘,調轉槍口,向朱溪兒和他的護衛圍了過去,肖玉寒冷然道:“識相的帶上郡主離開,否則,別怪我們不講交情。”
侍衛首領陪着笑臉,向肖玉寒等人一再拱手,拉起朱溪兒奪下了她死活抱在胸
前的人頭,飛一樣跑了出去。
那邊的催命抱着陸長空拼命的搖晃道:“長空,你怎麼啦!說話啊!你別嚇我,說話啊長空。”
“我……”陸長空剛一開口,滿嘴鮮血噴了催命一臉。
“長空——”
肖玉寒搶到陸長空身後,扶住他的身體道:“他能吐血就沒事,就怕他憋在心中,喊不出聲,也吐不出血。”說着又在他背後拍了幾掌。陸長空連吐幾口鮮血昏了過去。
長空幫弟子一時慌了手腳,雲行卻哈哈大笑道:“報應,報應啊!哈哈哈哈……陸長空這就是老天給你報應。”
“他媽的!”催命指着雲行喊道:“劊子手在哪?給老子好好招呼他,十天之內他要是嚥了氣,我要你的腦袋。”
催命等人把陸長空擡進大龍號,立刻佈置人馬嚴密監控方圓三百里內的風吹草動,長空幫弟子刀劍出鞘,弓弩上弦,如臨大敵。
陸長空連續昏迷了十幾天,還沒有一點醒過來跡象。催命焦急之餘也不得不去處理善後。與幾天前一樣,催命,肖玉寒,百鍊生再次聚集到了樹林裡。
肖玉寒放出林媚兒的魂魄道:“姑娘,長空對你的一片真心,你看到了,也該沒什麼遺憾了吧?去投胎吧!”
林媚兒低聲道:“我想等大哥醒了之後再走。”
“哎!長空是天生的情種,你比他更癡。如果不是陰差陽錯,你們真是天生的一對。”肖玉寒嘆息道:“姑娘,不是我們不讓你守着長空,是實在沒有辦法留你在陽世太久。如果你再不跟鬼差回酆都城,輕則會變成孤魂野鬼,重則就要魂飛破散啊!”
林媚兒擦着眼淚道:“我一走,就再也見不到陸大哥了!”
“未必!”百鍊生安慰道:“也許,等你投胎之後,還會遇上他呢?”
“真的嗎?”
林媚兒滿懷希望的眼睛看的百鍊生一陣陣心疼,只能安慰她道:“天若有情,人所有緣,輪迴千世,亦能相見。說不定長空就會在某一個時空中等着你。”
“他……他還會記得我嗎?”林媚兒咬着嘴脣低聲道:“也許我見他的時候,我都已經忘了前世,不記得他了。”
“他會記得你!”百鍊生肯定的道:“長空,不會忘了你。”
林媚兒還要再說,陰司鬼差的囚車已經從幽冥中隆隆駛來,兩個鬼差抖開鎖鏈道:“林媚兒,跟我們走!”
“等一下!”催命忽然一聲大吼,嚇了兩個鬼差一跳。
鬼差不悅道:“幹什麼?”
鬼差雖然職位不高卻是地府注籍在冊的陰兵,等同於仙界天兵。尋常修真者真奈何他們不得。
催命從懷中取出兩塊上品晶石道:“媚兒是在下弟妹,請兩位官爺一路上多加照顧,區區之物不成敬意。還請官爺笑納。”
兩個鬼差雙眼放光道:“這真是給我的?”
陰間不出產晶石,這種上品晶石拿到陰間變賣,足夠平時沒有什麼油水的兩個鬼差逍遙自在幾百年。惹得兩人眉開眼笑,拍着胸脯保證,不會讓林媚兒受半點委屈。
百鍊生偷着塞給林媚兒一個乾坤袋,囑咐她留着防身。見兩個鬼差絲毫沒有發覺林媚兒身上藏着財物,兩人才稍稍安心。揮手送走了林媚兒,王悍也急匆匆的跑了過來道:“大哥醒啦!”
“長空醒了!”
“嗯!”
王悍話沒落地,三個人已經風一般飛回了大龍號,果然見到陸長空已經醒了過來。
百鍊生猶豫再三才開口道:“長空啊!人死不能復生,節哀順變。”
“嗯!”陸長空恨聲道:“弟兄們爲我戰死,我陸長空心中難安啊!好在我已經替他們報了仇,不然我陸長空死不瞑目。”
百鍊生一愣,試探着問道:“長空,你還記得,祭壇前殺了誰嗎?”
“大哥,問得話好奇怪,除了碧洞宗和茅山派的人,我還能殺誰?”陸長空瞪着眼睛道:“大哥,你不是睡糊塗了吧?”
百鍊生見他表情不像是在說笑,才大着膽子問道:“你不記得,你還殺了一個碧洞宗的女徒弟?”
“你說得是韓晶,還是韓瑩?”陸長空道:“我記得殺了一個女的,但是忘了是誰,是韓晶,還是韓瑩呢?”
百鍊生與肖玉寒差異的對望了一樣,後者小心的問道:“你不記得還有一個姓林的女娃,叫林媚兒?”
“林媚兒是誰?”陸長空捂着頭苦苦思索道:“誰是林媚兒?怡然方纔也在問我,我認識她嗎?”
“也許,是我們弄錯了!”百鍊生安慰道:“你重傷初愈,應該多多休息,我們明天再來看你。”
說着,向屋裡的人遞了一個眼色,招呼他們一起
離開。
走到門外,百鍊生才向怡然問道:“長空這個樣子多久了?”
“從醒來就是!”怡然焦慮道:“我本來想勸勸他,哪知道他根本不記得有一個林姑娘。”
催命也抓着頭髮道:“長空不會得了失心瘋吧?”
“這不是失心瘋!而是忘記!”百鍊生嘆息道:“其實,長空很喜歡媚兒,他接受不了媚兒死在自己手裡的現實。心痛欲裂之下,他本能的選擇了逃避,選擇了忘記林媚兒,不論我們怎麼去提醒他,他都會出於本能找一個人來代替林媚兒。就像剛纔,他用韓瑩,韓晶,換掉了林媚兒一樣。”
“沒想到鐵骨錚錚的長空,也會如此脆弱。”催命搖頭道:“他會忘記多久?”
“不知道,也許幾天,也許幾年,也許永遠都這樣。”百鍊生道:“不過,這樣也好。至少長空會活得更輕鬆一些。”
肖玉寒也嘆道:“沒想到,他和林媚兒竟會陰差陽錯到如此地步。他剛醒林媚兒就走了,他也忘記了這人。”
百鍊生道:“再觀察幾天吧!等他長空傷好了,我們再計劃下一步的去向。”
沒隔幾天大明的局勢就發生了驚天之變,陸長空傷勢未愈,負責情報的天機堂就傳來了小遠子登基的消息。
肖玉寒等人在第一時間找到陸長空,開門見山道:“長空,大明易主,你有什麼打算。”
“我想離開大明,這裡恩恩怨怨已經瞭解,大明對我沒有任何意義了。”陸長空道:“幫裡弟兄們願意跟着我的,我歡迎,不願離開大明的,發給遣散費,各奔東西吧。好聚好散,不要再有什麼恩恩怨怨。等我向小遠子告別之後,就動身。”
“恐怕,你沒法跟遠兒告別了!”肖玉寒苦笑道:“對於你這個功臣,遠兒是怎麼想的我不知道。但是,朱恆卻想制你於死地。從我們攻打碧洞宗開始,朱恆就在密謀篡位,這短短几天,就控制了整個大明。現在,他的人馬正在向我們的方向集結。用不了多久,就會對我們形成合圍。”
催命冷笑道:“上十二衛那些廢物,不夠我們塞牙縫,他們敢來,老子就讓他們有來無回。”
“如果不是十二衛,而是二十二衛呢?”肖玉寒的笑容幾乎苦到了心裡:“妄我跟朱恆做了上百年的對手,竟然沒有發現他隱藏了十衛人馬。我們五艘戰艦,一艘被毀,三艘嚴重受創,弟兄們還都帶着傷,真要動起手來,我們不是朱恆的對手。”
陸長空起身道:“大明容不下我陸長空,就去找一個能容得下我的地方。我們走!”
陸長空離開不到半日,二十二衛兵馬已經對他原來駐地形成了合圍。
可笑的是,三十萬大軍攜雷霆之勢而來卻只抓到一個樵夫。奇怪的是,這個樵夫被帶進了龍書房。
身着皇袍端坐龍椅上的小遠子威儀道:“你要見朕!”
“有個姓陸的說,讓我帶話給皇上,還說皇上會給我幾畝地哩!”跪在地上的正是彭宇假扮的樵夫。
小遠子微微一震道:“他說了些什麼?”
“他說:如果,看見一個王爺就什麼都不說,弄不好會掉腦袋。如果看見了黃色的大傘,就跑過去喊,陸長空有話帶給皇上!”
鎮南王聽完面色鐵青道:“別囉嗦,他要帶什麼話快說!”
“他說他留了一點東西,給他的朋友小遠子。如果皇上能找到小遠子就交給他,如果找不着,就扔了吧!”
小遠子顫聲道:“呈上來”
一個太監恭恭敬敬把那布包呈了上去,小遠子展開一看,不由得淚如泉涌,半晌才哽咽道:“樵夫有功,封員外郎,賞黃金一千兩,良田五百畝,宅一座。下去吧!”
等他走後,小遠子道:“傳旨,原大明錦衣衛都指揮使,大明第一武將,長空幫幫主,陸長空,數次救駕,助朕光復大明,居功至偉。朕拜其爲皇兄,封神武王,所到之處如朕親臨。”
鎮南王驚道:“皇上,這怎麼成啊?陸長空雖然有救駕,從龍之功,但是這封賞也太過了!”
小遠子把布包遞了過去道:“父王,我明白你的顧慮,你就再讓我當一回小遠子吧!”
鎮南王接過來一看,卻見陸長空用來訓練錦衣衛的《三十六天罡兵陣圖譜》正靜靜的躺在那破舊的布包裡。只是他並不知道,那包裹是當年陸長空與小遠子一起逃難時背過的東西。
鎮南王看着那足以讓小遠子皇權永固的《兵陣譜》,呆立半晌才跪倒道:“臣,朱恆領旨。微臣告退。”
小遠子沒有注意他的離去,仰望着窗外的飄渺星空,心潮起伏的喃喃自語道:“長空,長空……”
第一卷完,欲知後事請看下一卷《洗劍天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