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龍號!”老幺驚呼一聲,喜極而泣:“大哥,我們有救了,有救了……,可是劉千戶和猛哥他們……他們……”
“不許哭!”屠殘天怒吼道:“他們去的壯烈,他們都是好漢……都是好漢……”屠殘天的吼聲變成了哽咽,兩行熱淚滾滾而下。
“啊——”陸長空仰天一聲長嘯,口中鮮血噴射半空,兩滴烏黑的心頭精血穿過揮灑的血霧,一滴直上雲霄,一滴沉落九幽。
陸長空沙啞吼道:“我陸長空,以心血起誓,不滅碧洞宗滿門,就要我陸長空體無完膚,死無全屍。魂魄不可輪迴,不可消散。永墮刀山火海,永受刀醢火焚之苦。此誓天地可鑑,仙魔共監。”
陸長空恨意直衝九天之上,怨氣直達九幽之下,剎那間,風雲變色,仙魔齊臨。
天開,血雷降世。
地裂,魔焰狂熾。
雷落,焰至,陸長空感應到冥冥中的力量在指引着他將雙臂伸展開來,任由雷擊左臂,火焚右手,雷光火影在他身上一觸即散。雷火退去,左臂上七道雷電紋印由手背延伸到肩頭,右手上五彩金焰深深印在肉中直達筋骨。
“師尊!”
“大哥!”
屠殘天,老幺驚呼中一齊跪倒在陸長空面前。
“師尊,這是天鑑血誓啊!如果……如果……”
天鑑血誓,以精血感天,心血應地,誓言一成,天地會在起誓者身上留下烙印,一旦他違背誓言必遭天誅地滅。
“二十九個兄弟爲我而死,此仇不報,我陸長空就該天誅地滅。”
天鑑血誓並沒有讓陸長空恨意消散半分,心中怒火反而越燃越烈,在仰天長嘯之中雙目血流不止,引動了埋骨於八百里虎峰之上的無數豪傑冤魂中所存的戾氣,無數道戾氣像是夜空中匯聚的螢火,從四面八方涌進了陸長空的口中,他披肩長髮自發根開始眨眼間變得殷紅如血,宛如自他頭頂留下的一條血瀑布。一雙瞳孔自眼底變得灰白,原本神采奕奕的雙眼變成了灰色的眼仁。十指指甲更是暴漲半尺,猶如十把利劍插向天空……,就連看過他變身的屠殘天和老幺也被他這次詭異的屍化嚇得背心發涼。
“啊——”
陸長空再次狂嘯,眼中血淚長流不止,體內邪丹吸收戾氣瘋狂運轉,片刻之間就變成了鵝卵大小,排山倒海的真氣自他體內奔涌而出,兩裡內的土地被他爆發的戾氣掀起了二十餘丈,就連龐大的寶船也排山倒海的勁力當中飛上天空。
血淚流盡,陸長空再看赤塵的山山水水時,除了兄弟們身上的鮮血還是那樣殷紅,世間一切的一切在他的眼裡都已經失去了色彩,變成了灰濛濛的一片。
“走!”
陸長空一手一個拎起屠殘天和老幺,躍上寶船揚帆而去。大龍號在夜空劃出一道悠長的光影,陸長空是在向埋骨赤塵的兄弟道別,也是向他的敵人示威。
並沒有葬身虎峰的雲雷等人,好不容易爬出了土層,看到大龍號留下的光影時,已經追之不及。直氣得哇哇大叫,紛紛指天起誓要把陸長空挫骨揚灰。
數日之後,陸長空見到鎮南王,可是他對鎮南王的激勵與安慰已經變得無喜無悲,只是平靜的交上了宋祖黃袍。
“陸將軍辛苦了!”在陸長空滿身傷痕與因恨成灰的雙瞳前,鎮南王已經不必去求證他所說的話是真是假,口中安慰道:“你也不必太過悲傷,有道是‘瓦罐不離井邊破,將軍難免陣前亡啊!’,錦衣衛將士爲大明犧牲,死得其所。本王亦悲亦喜,相信先皇泉下有知,見我大明將士如此忠勇也必然會含笑九泉。”
肖公公也勸慰道:“長空啊!那‘雷厲風行’修爲不俗,再加上他們帶有師門法寶,你能殺死他們一人,重傷兩人,已經大功一件,換了上十二衛其他
指揮使去了,還未必能活着回來啊!你放心好了,這筆帳公公早晚會替你討回來。”
“不必了!”陸長空寒聲道:“我發過血誓,要親手滅碧洞宗滿門,這筆帳我會慢慢跟他們算。”
“血誓!”鎮南王忽然憋見陸長空手背上的火焰紋印,驚呼道:“天鑑血誓?”
肖公公聞言變色,拉起陸長空的手臂細看之後,連聲道:“好……好……好……好……好……,公公我活了一把年紀,還沒見過幾個你這樣的血性漢子,你要做什麼就放手去做,天塌下來公公替你頂着。”
“咳!”鎮南王輕咳一聲道:“錦衣衛的仇一定要報,但是剿滅碧洞宗事關重大,我們還是從長計議的好。”
“哼!”肖公公冷哼一聲別過頭去。
鎮南王只當沒有聽見,接着說道:“陸將軍此行功績甚偉,但是,本王卻不能大張旗鼓的賞你。依本王看,你還是先休息幾日,養好傷後本王另有重任。”
“是!”陸長空心裡明白,鎮南王還不想這麼快與碧洞宗撕破臉皮。絕不可能立刻表示支持自己的復仇。況且,他也沒想過要藉助朝廷的勢力報仇。不鹹不淡的答應了一聲,起身告退。
鎮南王親自將他送到了門口,才轉了回來道:“公公這次也太沖動了,剿滅碧洞宗是何等大事?要是陸長空一個胡來,那可是牽一髮而動全身啊!”
肖公公冷哼道:“雜家就是喜歡他這樣的血性漢子,你自己說,那些人前人後圍着你團團轉的奴才,平日裡恨不得能喊你爺爺,可是等到你兩腿一蹬時,有幾個能像陸長空一樣起血誓替你報仇的?”
肖公公嘴上頂撞着鎮南王,心裡也未免升起了一絲遺憾,隱隱有些爲自己沒有陸長空一樣的兄弟而感到惋惜。
“陸長空一腔熱血,滿身肝膽,確實感天動地。可是,公公不要忘了,空有肝膽恢復不了大明皇權!”鎮南王話一出口就大感後悔,自己這樣直接頂回話去,一定會讓兩人剛剛溶解的關係,再度變得冰凍三尺。急忙把話岔開道:“公公覺得碧洞宗在給誰搶奪九五聖物?”
肖公公也不願與他鬧得面紅耳赤,押了口茶道:“小崽子們回報說,二皇子朱長壽最近跟碧洞宗走得很近。另有消息說,他可能已經秘密拜入了碧洞宗門下。”
“哦!”鎮南王皺眉道:“長壽那孩子的生辰八字也是九五命格,最近身上也隱隱有了些龍氣。難道,碧洞宗想要培養一個皇帝做門人,進而獨霸大明?”
“長壽那孩子?”肖公公絲毫不留情面的道:“當今皇上,也就是你那皇孫天生患有寡人之疾,你比誰都清楚。現在皇宮裡的三個龍子龍孫哪個是他的種兒?”
肖公公說着扔出了一張畫卷:“看看吧!”
“這是?”
“朱長壽的親爹,碧洞宗的大長老韓天烈。”肖公公押着茶水冷笑道:“韓天烈幾十年不出碧洞宗山門半步,偶爾出來一次就留下了這麼個孽種,他能不好好寵着?”
鎮南王雖然面不改色,但是他眼底的那一絲殺機卻沒能逃過肖公公的眼睛,鎮南王丟開畫軸道:“那先前出現的巫炎教又是什麼來路?”
“我也不清楚,大明的地界還沒聽說過這個巫炎教。”肖公公不以爲然道:“不過,巫炎教去了八九個人,還能被陸長空輕易料理了,想來也不是什麼上得了檯面的角色。”
陸長空的回報中當然隱去了他搶奪聖火令和後卿的事情,如果肖公公知道後卿的存在不知會做何感想?
“嗯!”鎮南王面色凝重的點頭道:“碧洞宗的事就先放一放,還請公公顧全大局,不要太過支持陸長空!”
“那就看公公我的心情了!”
肖公公放下茶杯起身就走,故意將腳步踩得“砰砰”作響,以掩飾
半路潛回來的陸長空行蹤。
肖公公走出王府半晌,纔在一個沒人的地方停了下來,冷笑道:“你的膽子不小嘛!竟然敢借土遁潛回王府,偷聽我們的談話,要不是公公三番兩次替你掩護,你能逃得過朱恆的眼睛?”
陸長空從土裡慢慢浮了起來道:“長空,謝謝公公。”
肖公公冷聲道:“謝就不用了,公公也希望你能把剛纔的話忘了,皇家的事情知道得太多對你沒有好處。”
“長空只是逛街時遇到了公公,僅此而已。”
“聰明。”肖公公笑道:“剛纔你也聽見了,朱恆還不想跟碧洞宗翻臉,所以你報仇的事情也先放一放,別讓公公夾在中間難做。”
“長空,聽公公安排!”
“公公我就喜歡聰明人。”肖公公擺了擺手大步離去。
陸長空也向肖公公相反的方向走去,不過他沒有返回錦衣衛的駐地,而是潛進了皇宮。
碧洞宗敢殺他的兄弟,他也要斷了韓天烈的根。
挑燈夜讀二皇子,渾然不知守在他宮門外的那幾個侍衛,已經變成了幾具七竅滲血,直挺挺的倚在牆上的屍體。仍舊沉浸在修真法決當中。
悄然,屋內的光線已經起了變化,他身後的房樑上延伸下來蜿蜒的黑影,好像一條鎖定了獵物的蟒蛇,悄悄的張開足以吞噬掉牛羊的巨顎。同時將它灰白的瞳孔定位在了二皇子的後腦上……
驀然,刺客感到一個殺氣陡然生起,那個侍候在二皇子身側昏昏欲睡的老嬤嬤,雙目暴睜,兩道銳利的目光恰似雲層中射出的閃電,驚天動地之間殺氣凜凜。
“不好!”陸長空心中一凜。那老嬤嬤袖管裡的金光已經鋪面而至,陸長空雙手一合,掌心向外,以手掩住了頭臉。轟然巨震已經在他耳邊炸開,陸長空像是撞上了萬斤火藥,身形後仰當中撞上宮殿的主樑,瞬時將整個棚頂掀上的半空。
瓦礫飛射之中那老嬤嬤架走了二皇子,轉眼又持劍撲來,陸長空爲了掩飾身份不敢化身銅屍,更不敢放出靈屍禦敵,只能展開身法與那老太婆遊鬥,伺機借土遁逃跑。
他與那老婆交手的短短几個照面之間“捉拿刺客”叫喊震徹整個皇宮,無數侍衛舉刀持槍向皇子宮圍攏過來。
“是修真者,快去請肖公公!”侍衛長見到兩條人影盤旋半空,劍來爪往,亡命廝殺,自知不是刺客對手,率領部下將皇子團團圍住,舉起勁駑瞄準天上飛旋的光影,等待援軍到來。
那老嬤嬤手中飛劍已經由一變九,九劍齊飛,封死了陸長空所有退路。陸長空也越大越是心驚,他心裡明白,以現在形式對手想殺他不需要出第四劍,遲遲不下殺手的原因就是爲了將他生擒活捉。
“要不要放出王屍?”陸長空正在衡量,忽然,四道劍光凌空而至,爲了掩飾身份一直沒有屍化的陸長空大吼一聲,雙爪指甲暴漲,剛剛擺出了拼命的架勢,就又是忽然一愣……
佔了上風的老嬤嬤臉上剛剛露出的笑意也變成了憤怒——那四個修真者不是她援軍而是刺客。
四個人距離兩人還有數丈,飛劍就已經沒頭沒腦的向老嬤嬤劈去,逼得她不得不回劍禦敵。
陸長空壓力一輕,抽身避開兩劍,身形猛然,雙腳剛一沾地就遁入土中,隨之而來上千只弩箭把他站立的位置射成了刺蝟……,“挖,給我挖,挖地三尺也要把刺客挖出來!”侍衛長明知挖不出什麼,也得做做樣子,指揮侍衛刀鏟齊下的挖土掘坑,弄得皇宮內烏煙瘴氣,更加混亂不堪。
地下,陸長空暗道一聲“好險!”急忙借土遁逃離皇宮,在皇城外逗留了大半夜,直到天色微明才潛回了錦衣衛駐地,潛進臥室換下滿是泥土衣服,剛剛鑽進被窩,還沒等閉眼。肖公公就一腳踹開了他的房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