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大等人幾乎沒遇到什麼像樣的阻攔,一路直往北開去,途中遇到聞訊趕來的伊旮本部人馬,也是一個照面就將人全拔拉到一邊去了,黃大講求的是速戰速決,私自帶兵出來而沒有兵部行文和朝廷敕書,這要是被有心人知道,絕對能讓黃大吃不了兜着走,而且還將連累到不明就裡的小東家身上去。 。
領兵出來的時候,王霖泊是用了讓黃大帶人去練兵的名義的,帶的人又都是建州出身的兵士,還是以新兵居多,當然這新兵也是說的是新水軍的兵,他們可都是建州鎮將府的老兵,嚴格來說,是老陸軍,新水軍。所以,在短時間內,倒也不用擔心到這些兵士會有人去告密說黃大私自發兵。
黃大並不知道朝廷已經決定發兵了,如果知道的話,他肯定會從一上岸就開始劫掠,東瀛是產銀沒錯,但王況並不知道是哪裡產銀,只知道有個世界第三大銀礦,具體位置卻是沒去深查,這就像是誰都知道巴西有銅,南非有鑽石,但你要讓人指出具體的位置,那除非是幹這行出身的人才會真正去關注。所以,要讓王況說出後世的倭國有幾家知名的機械製造企業,他是如數家珍,甚至能說出這些企業都位於哪裡,但要他說銀礦在哪,那就是兩眼一抹黑。
所以,黃大即便是打定了主意要先撈些銀子回去,也是心裡沒個底,他也不貪多,只要這趟出兵不虧就行了,至少,不能讓這些跟着他來的建州兵吃虧,至於說自己帶多少回去,那都是次要的了,你銀礦再多,那能比得上小東家挖出的一座小山也似的田黃值錢麼?本身就是玉石行學徒出身的黃大心裡很清楚,如果這田黃真的如小東家說的,天下只此一礦,別無分號的話,那麼其價值就不是能用銀錢來衡量的了,說誇張一點,一塊拳頭大小的都可以稱得上是價值連城,更別說還挖出不少重達幾百上千斤的大田黃來。
與黃大的心急不同,那些迎上來準備狠打一仗的伊旮部的人見這隊兵士只是將他們簡單的拔拉到一邊,沒收了他們的武器之後,就對他們不管不顧的,直接穿城而過後,先是奇怪,然後是恍然大悟,敢情這幫兇神惡煞的兵不是衝着伊旮氏來的,而是衝着近江氏去的?
因爲一直受着近江氏的欺壓,伊旮氏的人一判斷,得出了個近江氏得罪了不能得罪的大勢力的結論,眼前的人,絕對不屬於東瀛的七十六部族之一,要是哪個部族有這麼強大的兵力,早就統一了整個東瀛了,還能輪得着像是伹馬、丹後這樣連當年的大聯合時連一兵一卒都不敢派出去的小部族存在?既然有了這個結論,眼前的軍隊又是來者不善的樣子,於是他們就起了心思,糾集了隊伍,跟在黃大等人身後,想撿個便宜。
隊伍後面押陣的斥侯將情況報了上來,黃大略一尋思,也就知道這些倭人打的什麼主意,不去管他了,不過他們這麼跟着也不是個事,雖然是蚊子,但要是他們在背後偷偷的叮上一口,也是很煩人,因此派出一伍人到後面去驅趕,沒想到這伍人不大工夫回來,後面卻跟了幾個點頭哈腰的倭人,瞧他們的裝束打扮,其中一個應該是在族中有點地位的,另外的幾個則是在肩上扛了幾袋子的東西,卻不知道是什麼。
來人見了黃大,又是鞠躬,又是陪着笑,嘰哩咕嚕的也不知道想說什麼,黃大看了看領路的海賊小頭目,那小頭目也搖了搖頭,他也是聽不懂,他雖然是到過東瀛,但也纔來過那麼兩三次,而且都是前來打劫的,又不是什麼友好訪問,當然不屑去學東瀛的鳥語,再說,就是他想學,那也得要學得過來啊,基本上,東瀛七十六部族,就有五六十種的語言,如果把口音變化都算上的話就更多。
見語言不通,來人也急,不過好歹他也不算笨,知道不死纏在語言的糾葛上,而是讓那幾個扛了破麻袋的人上前來,將袋子放下,打開來,裡面裝的卻是些魚乾肉乾之類的東西,黃大這下總算是明白,這些人是給他們送勞軍之資來了。
但黃大卻是看不上這些東西,不要說黃大,除了那些路上收編的海賊外,其他的建州兵看着那魚乾和肉乾都是直搖頭,身爲出身建州的兵,誰還會吃這肉乾?誰還會吃這魚乾?要糧食,船上大米多的是,臨行前,黃大記得小東家說過這時候的東瀛還沒米可吃,都是吃的黍啊什麼的在建州乃至於大唐如今都只當做家畜的飼料的粗糧,因此這次來帶了許多的大米來。
要吃肉,船上滿當當一倉的臘肉,鹹肉,全是富來商行出來的,甚至於,爲了讓兵士們能吃上新鮮的雞鴨鵝,在底倉還專門開闢了一個地方來養了上百隻鴨和鵝,反正每次兵士們吃的飯菜都有剩的,這些個剩菜剩飯拿來餵養這些家禽倒也是物盡其用,不算是浪費。
要吃魚?這些建州兵本就是專門挑會水性的,來之前有操練了幾個月,如今在海中那也是來去自如,想要吃魚麼,徒手去抓是不可能,但船上有的是工具,要吃新鮮魚臨時去撈就有了,有新鮮魚吃,誰還回吃這魚乾?要吃,那也得吃富來商行裡出的薰魚乾不是?
就算是其他出遠洋的船上缺少的菜蔬,對樓船來說也是不缺的,不說那一桶桶的豆芽,就是船頂上開的圃種的菜,想放開了肚皮吃那是不可能,可那也夠兵士們打打牙祭了。
他們缺的是什麼?當然是缺婆娘,這些個兵士,個個都是血氣方剛的,黃大有心讓眼前這倭人給兵士們送上幾個婆娘來,可委實沒這個興趣,爲什麼,他這一路行來,見到的倭人婆娘,個個是面黃肌瘦,走起路來也是邁着鴨子步,完全沒有小東家口中說的什麼東瀛的婆娘是一絕的感覺來,這樣的婆娘,即便是倒貼,那些建州兵也是沒一個胃口的,看來小東家也有算錯的事情和不知道的事情啊,卻不知道王況說的是受了中土文化影響了兩千年後的東瀛婆娘,而不是現在的婆娘。
知道這些倭人是想跟着大隊伍在後面“打醬油”,黃大也就不管了,東西也沒要,這些個東西或許在倭人眼中是好東西,但在建州人眼中,卻是入不得眼,上不得檯面的,因此也就沒要。倒是把那海賊小頭目給心疼的直砸吧嘴。
這些天來,建州兵和這小頭目也算是混得很熟了,見他那沒出息的模樣,就有兵士笑道:“瞧你那模樣,敢情你是當海賊當慣了的,就這樣的貨色,你也瞧得上?難怪就只能當海賊啦。喏,等這邊的事了了,逮了機會,某帶你去建州逛一逛,讓你開開眼,什麼樣的日子才叫過日子。其實,都不用去建州,這些天你在樓船上當也瞧見了,我們吃的是啥?喝的是啥?你們這些年乾的無本買賣,可有我等如此的滋潤?”
這小頭目本就是從大陸流竄到海上的,大唐軍制,他也知道一點,樓船,通常都是作爲一種極具威懾的存在,在樓船上的兵,都得有些個背景,要是沒背景的兵,就只能是到艨艟上忍受風浪。可眼下收編了自己的軍隊,卻竟然是隸屬於一州鎮軍的存在,這和樓船本來就是獨立成軍的原本概念完全不同,再看他們的穿着打扮,雖然是各有不同,但那是人家自己備的,什麼時候,大陸上竟然有這麼一個地方,尋常的農戶子弟,也能備得起如此精良的鎧甲了?要知道,現在樓船上的兵士穿得最差的鎧甲,只要隨便丟一副到海賊羣裡去,就能引起鬨搶,而且還是那種拼了命的哄搶。
這些臨時收編的海賊還沒入籍的,因此上,船上的許多地方,他們還去不得,要是被他們看到在那底倉存放的制式鎧甲裝備,他們的眼珠都能掉下來。不過就是如此,這些天裡他們吃的,用的,也已經讓他們大開了眼界,誰見過在海上那麼多天,竟然還能吃到活禽吃到新鮮的菜蔬的?想當年的隋帝,乘龍舟下揚州的時候,想吃菜蔬也得到岸上採買吧?
和建州兵士不同,他們這些個前海賊更鐘愛罐頭和行軍餅,這都是他們從來沒有吃過的美味啊,圖新鮮,怎麼吃都不膩,寧願用自己的新鮮菜蔬和其他兵士換配給。以前他們當海賊,十天半個月不洗澡是常有的事情,都得等一場大雨來了後,在雨中痛痛快快的洗個澡,可現在看看這些兵士,彷彿船上的淡水用不完似的,每天都要衝一盆涼水,三天就要泡個舒服的熱水澡,天哪,這哪還像是軍營,哪裡還像是在缺少淡水的海上,這簡直比那些在岸上的普通人家還享受
因此,本來剛被收編的他們,還心存了等到岸上了,找個機會開溜的,現在全都沒了這個心思,想想下,在遠離岸上的船中都有如此的待遇,要是到了岸上,那還不知道有多享受了。就在剛下船的時候,前海賊們也都領到了二十多塊油紙包着的條狀物,他們開始還不知道這是什麼,有軍士的一句話把他們給噎得差點喘不過氣來,這是糖,給他們在打仗的時候吃的,聽聽,這是糖啊,這麼些糖,就是平常人家一年也吃不到這麼多,而就只是爲了給他們打仗的時候吃的?什麼時候大唐的軍隊如此的奢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