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最好的行軍乾糧,那是非壓縮餅乾莫屬,可壓縮餅乾需要用到彭化粉,這個王況就無能爲力了,別說他不知道彭化機要怎麼做,就是知道,以現在的技術條件也是做不出來。
王況也不是沒想到過方便麪,可方便麪的體積太大,並不利於行軍,一碗方便麪,估計還不夠一個軍士飽的,但是同樣體積的壓縮餅乾,卻足夠供兩個軍士吃一餐,所以王況只是閃過一下方便麪的念頭,就否決了。
說起方便麪,世人都以爲是日*本人安藤百福發明的,實際上卻是大錯特錯,安藤百福只是世界上第一個將方便作爲商品的人,而方便麪的發明者,卻是地地道道的中國人。
清乾隆年間,汀州人伊秉綬(大書畫家,清代名臣)任惠州府太守期間,常有文人墨客到他家聚會,吟詩作畫,家中廚房經常忙不過來。
伊秉綬於是讓廚師用麪粉加雞蛋摻水和勻後,製成麪條,捲曲成團,晾乾後炸至金黃,儲存備用(一說是煮熟後晾乾)。客人來了,只要把這種面加上佐料,放到水中一煮即可招待客人。
有一次,詩人、書法家宋湘嘗過覺得非常美味,又知道它還沒有名字,便說:“如此美食,竟無芳名,未免委屈。不若取名‘伊府麪’如何?”從此,伊府麪流傳開來,簡稱爲“伊麪”。這伊麪就是現代方便麪的鼻祖。
在這個還沒有味精沒有雞精的時代,想要把方便麪搞好吃來,就必須用高湯濃縮了才行,菌粉是可以增鮮,但那是必須要經過煮的,只靠開水泡,菌粉非但不會增鮮,反而會有一種黴味出來,而用高湯濃縮的湯料,怎麼保證不變質是個老大難的問題,所以說,在密封技術沒有出現的時代,方便麪絕對不是行軍或者說旅人的乾糧佳品。
行軍糧,至少得保證在沒密封的情況下,一兩個月不會壞,所以只能選用含水份少的,再用油紙包好了才行。
餅乾似乎是可以,但餅乾也必須經過輕微發酵,烤制的過程中體積也會膨脹,最後還是孫嘉英出了個主意,先將麪粉炒熟,然後再按三份熟面,一份生面的比例用油和好,再按模送去烤制,如此一來,發酵的程度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乾糧解決了,水就成了問題,雖然說,如果對西南用兵,對東北用兵,冬天雪多的是,但王況知道,在冬天,有沒有一口熱水喝進肚子,對戰鬥力的影響可是不小,如果需要隱蔽行蹤,或者說需要小股作戰的話,有時候是不允許生火燒水的,怕的就是炊煙被敵人發現。
唯一可行的辦法就是用生石灰,這可是武俠小說裡百用不爽的暗器,王況自己也喜歡用,別看他平時好像都不在意的樣子,但身上,總是會有一小包的生石灰揣着,所謂防人之心不可無,尤其是自從知道於祁中對自己恨之入骨後,王況就更小心謹慎,黃大總不能時時刻刻的都在自己的身邊的。
所以說,如果每個軍士身上都揣一包生石灰的話,碰到不能生火燒水的情況下,就可以用生石灰兌水來給食物加熱,燒開是別想,但至少溫熱的湯還是能喝上一口的;若是碰到緊急情況,生石灰還能當做暗器使用,迎風灑去,幾乎就可以以一擋十了,而朝鮮和吐蕃卻是到了明初的時候,才知道用石灰的。
對於李老二許的縣泊,王況也是知道自己需要裝模作樣一番的推辭的,三次是不必要了,至少總是要一次的,再喜歡官位,也不能做得那麼明顯麼,所以,王況很是言辭誠懇的寫了封摺子,讓小六子帶回去,說是自己無德無能,當不起陛下這麼重的封賞,又說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自己願意將壽山村的田地獻給陛下,只不過懇請保留幾畝田,作爲不忘祖宗的念想云云。
這麼文謅謅的奏摺,自然是王況口述,林明潤色,如果不知道自己的妹夫是個不肯吃虧的主,林明恐怕都要邊寫邊感動得天地變色了。
小六子也沒敢多呆,皇帝雖然說準了他半年的假,但他哪敢呆足了半年纔回去?作爲近身服侍皇帝的人,這點察言觀色的本事還是有的,知道皇帝很是在意那石頭,自然是越早回去越好。
李世民要小六子帶回長安去的人就是圖虎,這是想要親耳從圖虎口中確認王況所言非虛,也是要用來堵朝中衆臣子的嘴的。
圖虎去了,身爲翻譯的李大膽自然也就要跟了去,所以當李大膽聽說自己要去長安,要去面聖了,那幾天裡是天天笑得合不攏嘴,進宮見皇帝啊,恐怕整個建州,除了使君和李鎮將及小東家外,其他人都還沒見過的吧,這是多大的榮光。
將小六子打發走,王況也難得有一段時間的清閒,這個時候,離秋收還有一個多月的時間,流水大席也還有兩個月,今年也是天下大比的年頭,但時間還早。
這段時間,王況也從李業嗣那瞭解到不少現在的造船技術,和王況的認知不同,現在的大江上,能容納幾百上千人的大船並不鮮見,五六層高的樓船也是能造得出來的,還能在上面開圃種菜。
至於說龍骨技術,尾舵技術,用鐵釘替代竹釘聯接,搖櫓和風帆早在漢末就已經出現了,前隋的煬帝李廣下揚州的大龍舟就高45尺,長200尺,上層有正殿、內殿,東西朝堂,中間兩層有120個房間,可容納近千人。
更有甚者,南齊那個推算出圓周率小數點後七位數的牛人祖沖之還發明瞭裝有漿輪,利用人力以腳踏車輪的方式推動前進的“車船”。車船可以逆水日行百餘里(“又造千里船,於新亭江試之,日行百餘里”《南齊書》卷五二)。
這簡直顛覆了王況對古代造船技術的認知,他還一直以爲自己掌握的技術能有多高,現在看來,唯一能讓自己有用武之地的,無非就是一個降低重心的理論和將漿輪用皮帶傳動,改變傳動比,更省力一點罷了。
也是王況自己沒去注意,他當初去長安所乘的官船,就是車船加風帆及搖漿相結合的,只不過是漿輪被包裹在船幫裡,只在水面下露了出來而已,不然的話,他哪能一天的時間就從一個縣到另一個縣?唐時的縣的轄區可比後世的縣要大得多,幾乎能頂後世的兩個大,一個縣與縣之間的路程,通常都是要超過百里。
而大龍舟卻不是最大的船,據李業嗣說,漢末的樓船就高達十餘丈,也就是一百多尺,摺合二十多米,僅僅一個高度,就不是大龍舟所能比的,最大的樓船,甚至能容納三千多兵士。這讓王況很是汗顏,還好,自己一直保持了謹慎行事的風格,不然等到人來了,自己得意洋洋的拿出圖紙來,不給人笑掉大牙纔怪。
都是後世的教育毒害太深啊,如果按容納三千多兵士來算的話,起碼是兩千噸級別以上的船了。這讓王況不禁想到了教科書裡的許多“第一”,什麼第一艘萬噸輪船是在和諧朝纔有了,卻沒幾個人知道,早在民國中期,江南造船廠就造出了第一艘萬噸油輪。
還有什麼第一架飛機也是和諧朝纔有,但真實情況是,早在和諧朝的前二十多年,馬尾造船廠就已經能批量造水上轟炸機和水上教練機了。
除此而外,還有江南機器局也早在和諧朝建立的前十幾年,就造出了柴油機和中國第一輛汽車。民國的幾十年,其技術並不比西方各國落後多少,頂多也就是三五年的差距而已,反而是和諧朝的閉關鎖國,造成了差距越來越大。
自然了,和諧朝的皇帝們爲了彰顯自己的“功勞”,肯定是要把歷史的真相給藏起來的,不然的話哪裡來的威信?
這天,被吊起興趣的王況又拉了李業嗣要他講講樓船裡面的佈置和構造是怎樣的,須江的造船匠人還要一個多月才能來,王況卻是等不及了,想在近期內就將自己的改進方案給定下來。兩人一個喜歡聽,一個呢,正好逮住機會壓王況一頭,說的也是很詳盡。
正聊得高興呢,卻見孫二風風火火的來了,看他臉色,恐怕又是發生了什麼大事。
果然孫二一見了王況就連連叫:“小東家,不好了,又有人中毒了。”
又有人中毒?王況一聽就坐不住了,眼下正是建州升格的最關鍵時候,不能出半點馬虎,或許,這麼一個事件,就能將建州升格的希望給打到比十八層地獄還深去。
發生這麼大的事情,作爲鎮將的李業嗣也坐不住,就連同王況一起去客棧看個究竟,一邊走一邊聽孫二說。
原來是昨日北門有個富商在富來訂了一桌酒席宴請賓客,沒曾想,今天中午那個富商就直嚷噁心,頭暈想吐,去瞧了郎中,說是中毒了,富商的家人就找上了門來要討說法。
來到客棧門口,就見已經圍上了許多人,一個穿着華麗的婆娘正坐在地上,不依不饒的哭喊着,邊上幾個家人模樣的人手裡都拿着棍棒,看樣子是隨時想要動手的。
如果不是知道富來客棧有王況的一分,如果不是圍觀的民衆滿臉的不相信,恐怕這家人就要衝進去砸東西了,人命關天,他們纔不會去考慮到王況如今已經是奉議郎,還有個當着縣令的大舅子和走得很近的使君撐着腰。
看情況,這家人應該也是被逼急了,路上孫二就已經告訴了王況,這個富商可以算是家裡的頂樑柱,如果他要有個三長兩短,他那家等於就是垮了。
見到王況前來,那個婆娘坐在地上一把就撲了過來,也不顧是在大庭廣衆之下,雙手就抱住了王況的大腿:“小東家,您可得爲奴做主啊。”
事情既然發生了,在沒更進一步的瞭解情況之前,王況也只能是和顏悅色的安慰她:“你且起來,將事情經過詳細說說。還有,如今人是否有礙?郎中怎麼說的,都不妨說了出來,這裡的街坊鄰居都是見證人。”
那婆娘抽抽噎噎了好一會,這才道來:“昨日,家裡來了客人,偏生家中的廚子他阿爹上山採山貨摔傷了,便告了假回家照料,因此就在小東家您店裡訂了一桌酒席,昨夜吃得還好好的,但今日中午,奴的夫君說餓了,奴便將昨夜的剩菜熱了給夫君食用,可誰曾想。。。。”
“熱飯菜的時候,你可在旁?”聽到這裡,王況心裡有了一點點的明悟。
“因着今兒一大早,夫君就將家人都遣了去幫着裝卸貨物,所以飯菜是奴親手熱的,沒假手他人,熱完後就直接端了給夫君食用,誰知夫君吃完了只不到半時辰就喊想吐,頭暈了,如今人正在藥堂裡,幸虧送得及時,郎中給灌了金汁催吐,如今也是好些了,只是還沒醒轉。”這婆娘倒也不是蠻不講理的,人沒危險也是實話實說,估計也就是因爲那富商沒醒轉來,沒了主心骨,這才糾了家人前來討要說法。
“你夫君平日裡可有仇家?”王況正要問話,林明趕來了,他在人羣外往裡走的時候,就將婦人的話聽了個明明白白,因此接口就問,自己大舅子的店裡出了這麼大的事,他一聽說就坐不住,又怕這家人鬧事,就帶了衙役趕了過來。
“奴的夫君平日裡爲人小心謹慎,從不肯得罪人的,倒是沒聽說在外和誰有結仇,也沒聽說有和誰有銀錢貨款相欠之事。還有,往日裡若是有剩的飯菜,都是留給家中下人食用的,可今日那廚子還是沒回,夫君又直嚷着餓得慌,奴就將那剩的飯菜給熱了。”見到林明和衙役過來,婦人這時候纔想起了,小東家可是官身,又有個當縣令的大舅子,這下心裡有點怕了,林明才問一句,她就馬上知道林明想問的什麼,小心翼翼的回答。
這話的意思就是已經排除了仇家下毒的可能了,那麼原因就是出在飯菜身上,至於說是不是會有人想毒害這家的下人,結果在巧合之下,反而害了主人呢,這個可能性也很小,要想毒害某個人,總得是要針對此人的飯菜下毒吧,在飯菜沒熱之前,誰知道這飯菜是給人吃呢還是會倒掉?
林明聽完後也覺得棘手,按律,既然涉及到了他的妹夫,他就該回避纔是,這案子,他現在是沒權過問了,連黃良也是不行,必須得是一個和王況沒有直接利益關係的官員,比如說長孫煜來過問。
哪知道,王況聽完後,卻是轉眼看了一眼圍觀的衆人,問到:“誰家有昨日剩的飯菜的?要吃剩的,煮好後沒動過筷子的不要。”
當下就有不少人應聲說有,王況便讓他們回去取了來,又讓孫二去客棧裡面搬出了個燒着火的泥爐,還拿了鍋鏟出來備用。
不多時,那些人家的剩飯菜都取了來了,本來富來客棧裡也是有的,但爲了避嫌,王況沒用自己店裡的。
取來的幾份剩飯菜都是食用過剩下的,現在建安城裡已經有了引水,那些個水井就被人用來存放飯菜了,這大夏天的,井中的溫度低,放個一夜也不會有問題。
當着大家的面,王況將幾份剩飯菜都熱過了,然後隨手就倒給了街上遛躂着的幾條野狗吃,奇怪的事情發生了,三條野狗,兩條吃了剩飯菜沒事,但有一條老癩皮狗吃完後不一會就嗚嗚叫着躺倒在地,四肢亂蹬起來,狀似痛苦至及。
圍觀的人羣頓時便譁然起來,怎麼這狗吃了剩飯菜就如此的痛苦,但其他兩隻卻是好端端的無事?
那婦人見了也是大驚,看着那條老狗的痛苦模樣,半天也是說不出話來。
“你家夫君吃菜蔬是不是不喜歡放蒜的?”說實話,王況在實驗前,心裡也是沒多大把握,現在見收到效果,不禁暗舒了一口氣,還是主角運勢啊。
“回小東家話,奴一家人都不喜吃蒜的。昨日來訂酒席的時候,特地交代過師傅說不要放蒜的。”
“那便是了,你們看,這一共有三條狗,爲何兩條狗吃了剩飯菜沒事,但那條老狗就有事呢?這第一和體質有關,老狗年老體弱,抗不大住,而其他兩條,身強體壯,可以抗得過去。
再有就是剩菜的問題了,如果說,煮好的菜蔬,沒人去翻動的話,自然也是沒事,但若是吃過了的,這筷子上自然就沾了人的唾液,人的唾液,其實也是有毒的,只不過是毒性小,一般情況下是無事,但是若一沾到飯菜裡,過了一夜,這毒性就會擴大,這時候的飯菜,也就是有毒的了。”
這其實就是個亞硝酸鹽中毒的問題,蔬菜裡面本來就含硝酸鹽和微量的亞硝酸鹽,即便是新鮮的剛採摘下來的也不能倖免。人的唾液裡有細菌,細菌沾到蔬菜上,能讓蔬菜加速分解出亞硝酸鹽來,如果量到一定的時候,就是危險的。
但王況不可能跟大家解釋什麼是細菌,只能用有毒來解釋。至於說放不放蒜,那又是另一個說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