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造辦的管家在洗耳恭聽了一番程處默和尉遲保琳的輪番轟炸後,直到兩耳都聽得發麻了這才得以脫身,也不知道是怎麼走出林府的,出得門來,總算是長出了一口氣,這時候才發覺後背拔涼拔涼的,也是難爲他了,初夏的長安並不熱,竟然出了一身的汗。轉身看看林府那非常普通的門臉,心下感嘆:深,真夠深的。
感嘆歸感嘆,但他還是急匆匆的趕回去覆命了,一個是讓自家郎君放寬心,看樣子幾個小公爺已經不再追究了,二是還得告訴自家郎君,連兵部尚書家的孫兒似乎和林家的交情也是不淺,剛纔被尉遲保琳舉着的時候,他可看見了門洞裡探出個頭來,不是別人,正是林家那個今年準備赴考的獨苗林荃淼,竟然衝李業嗣笑了笑,而李業嗣竟然也放下了平日裡板着的臉回笑了一下,要知道,李業嗣的嚴肅面孔在長安這些勳貴子弟裡是出了名的,今日竟然笑了,這代表着什麼還用猜麼?
然而這些都還是次要的,最最重要的就是那個池塘邊的小水車,模樣雖然小而且古怪,但是,但是它竟然不需要人力或其他外力驅動!娘咧,簡直是奇蹟了。身爲戶部造辦的管家,這一點眼力還是有的,這要是可以做大了,那是多麼的方便?相信郎君對這個水車的興趣絕對會遠遠超過對辣椒的興趣,自家郎君雖然是貪財了點,但也是個肯做事的官,對於這一點,管家深信不疑。
且按下蒲造辦的管家怎麼回去稟報不表。這邊午時前,王況和王冼在外面逛了一圈已經回來了,見李業嗣竟然難得的前來,王況喜出望外。這兩三個月來,王況可沒少去找過李業嗣,但大多都被擋在了李府門外,說是李業嗣不在家中,程處默知道後告訴王況,這應該是李家老爺子的主意,李家平素裡就不大和朝中官員來往,倒也不是孤僻,而應該是身爲兵部尚書,執掌兵權而有所顧忌,若要是當了其他尚書的話倒也無妨,王況這才很少去找李業嗣了。
當下自然是又在偏廳擺了滿當當的一桌,林老太爺和林翰也抽空過來見了李業嗣一面,敬了甌酒就又回後堂自己吃去了,只留下林荃淼作陪,李業嗣是第一次來林府,見這狀況就對王況笑笑:“如今這林府竟然似建安你家似的了。”
“業嗣你竟然不知?二郎現下已經是林家細郎了,小淼淼得管他叫聲姑丈,哈哈,沾點二郎的光,某家竟然平白撈了個侄兒。”程處默一口氣咕篤嚥下滿滿一大口酒,抹抹嘴,也不用筷子,伸手就去搶下林荃淼正在夾起來的一塊板鴨翅,送到嘴裡咬了一口,這才放心的放到自己跟前碟裡,接過話來。
林荃淼好不容易逮着機會趁程處默沒注意搶先夾到鴨翅膀,轉眼又被搶走,沒好氣的白了眼程處默,要說來長安前,如果程處默開口說自己是他侄輩的,他肯定是會有些歡喜的,這等於是小公爺自己把自己送來當林府的靠山了,一般人求都求不來。但現在和程處默也是早已經打成一片,眼界早已經高了起來,如果說以前的夢想就是和父親一般,能知一縣就滿足了,現在他的目標可是跟黃良看齊,至少要知一州了,依他自身的條件,加上現在林府和幾個國公府的關係,如果還知不了一州,乾脆不如像二郎說的,買塊豆腐一頭撞死得了。
要說沾光,林荃淼還真是沾了王況的光,幾年和王況相處下來,身上那些文人的矜持全都跑到爪哇國去了,在外人面前還會板着臉的裝模作樣一番,一到家中就僞裝盡去,而且自己身爲讀書人,也不喜歡和其他讀書人泡在一起,竟然嫌他們太酸。用林老太爺的話來說就是形骸放蕩,沒點讀書人的樣。林老太爺說歸說,也沒要求林荃淼改,他早已經年老成精,深知要不是林荃淼現在的性格,想都別想和小公爺套上近乎,更別說稱兄道弟了。
酒過三巡,程處默這纔想起來把蒲造辦遣了管家來賠禮的事說了下,笑道:“這蒲造辦竟然送了一對璃瓶來,哈哈。”
燒璃的新法子是獻上去了,徐國緒那邊也送了信來,說是這段時間正忙着監督燒新璃,脫不開身,還說陛下並沒有禁止民間用新法燒璃,只不過說了好璃還是不能太氾濫了。言下之意就是燒璃可以,但好的綠璃還必須得皇宮專用,不然以後怎麼賞賜?王況聽說了也明白李老二心裡的小九九,不就是看着現在燒璃簡單多了,也精美多了,成本自然就下來了,如果把好璃全掌握在自己手裡,以後賞賜就多賞璃器,臣子們喜歡,自己也不花多少錢,兩全其美,皆大歡喜而已。因此這段時間王況也抓緊了讓那對師徒幫自己培訓幾個工匠的進度,眼見回建安的日子越來越近,不要到時候回到建安搞不起璃窯,麻煩就大了。
無色透明的璃好燒,綠色的就必須得添加其他礦物進去,至於要加什麼,王況也不知道,但應該離不開銅化合物之類就是,而且燒綠璃的方子就連那對師徒也是不知道的,據他們說,這配料和燒璃是分開的,懂配方的人並不懂燒璃。反正王況也不會去燒綠璃,所以當徐國緒神秘兮兮的跑來問王況想不想搞到綠璃配方的時候,王況一口就回絕了,這種麻煩還是少惹爲好。
現在見程處默提起來,王況就笑笑:“處默兄你也不想想,這璃瓶對你我而言唾手可得,可對蒲造辦而言,那就是貴重之極的物品了,這就好比兩個人,一個身家萬貫,一個家徒四壁,都去參加宴席,身家萬貫的送了千貫賀禮,而家徒四壁的傾盡囊中所有才湊了一吊錢,您說這禮孰輕孰重呢?”
“那自然是千貫禮重了。”尉遲保琳精明歸精明,但是很懶,懶得去動腦,一聽這話就脫口而出,被程處默當頭就拍了一下:“你個笨瓜,一個只送了家產中的一點,一個是傾家蕩產的送,自然是後者禮重了,難道你就沒聽過去年的千里送鵝毛麼?”
王況大奇,這千里送鵝毛的成語那是熟悉不過,沒想到竟然是發生在去年(千里送鵝毛確實發生在貞觀年,具體不考,爲劇情計,就這麼設定了)?連忙追問。
程處默這才得意洋洋的看了一眼林荃淼,顯擺了起來,說是去年一個叫緬伯高的邊遠地區使臣,背了只天鵝來長安進貢。路上鵝毛弄髒了,他就在滑縣大潭湖邊打開籠子,讓天鵝下湖洗洗羽毛,不料天鵝展翅飛去,緬伯高後來急中生智,撿了根羽毛來長安進貢,並作詩一首:
天鵝貢唐朝,山高路遠遙。
大潭湖失寶,倒地哭號啕。
上覆唐天子,請饒緬伯高。
禮輕情意重,千里送鵝毛。
結果這個緬伯高居然受到皇帝嘉獎,言道,禮於朕而言雖輕,但於緬伯高而言確實極重。自此長安一帶就漸漸的將千里送鵝毛喻爲佳話。
建安路途遙遠,所以林荃淼自然也就沒聽說過,見程處默得意的樣子,林荃淼憋了半天憋出一句話來:“瞧你臭美的。酸,真酸。”
王況看着他們打打鬧鬧,也不參加,自顧自的吃了起來,突然他停下筷子,追問程處默:“你剛纔說的什麼?再說一遍?”
“咦?某家剛剛說的是千里送鵝毛的故事啊,怎麼二郎沒聽?心思莫不是跑林小娘子那去了罷?”
王況最近總變着方的想接近林小娘子的事情他們幾個都是知道的,耐何林小娘子自定親後就根本不見王況一面,搞得王況很是傷心。這會程處默見王況問這個就打趣了起來。
“不是千里送鵝毛的事,是你罵小黑碳什麼來着?”程處默罵小黑碳笨瓜王況其實是聽到了的,但他還是要確認一下。
“笨瓜啊,怎麼了?”程處默乘機又拍了一下尉遲保琳的頭,然後裝模作樣的問王況:“是這樣麼?要不要再來一次?”尉遲保琳白捱了一下,鬱悶的端起自己的餐具挪到對面坐到了林荃淼的身邊去,悶頭猛吃。
笨瓜的本意就是長不大的瓜,這個後世東北地區說的笨雞就是小雞的意思類似,後來才引申到貶義詞裡去。王況只記得這個時候西瓜還沒出來,一般稱“瓜”的果蔬品種也就是苦瓜之類,但笨瓜絕對不會針對苦瓜的,所以他纔要追根究底的問程處默。既然有這個詞的出現,那麼絕對不會是空穴來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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