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主簿聽說昨天吃的竟然是豚腳,心裡那個氣啊。本來對王況還有些許的讚賞和好感的,覺得這麼個小少年竟然能在短短不到兩年的時間,出謀劃策幫富來客棧發達至如此地步,現在已經隱隱有江南兩道南方第一客棧的架式了。甚至可以說,建安縣的各官員都從富來客棧的發展中得到了間接的好處:富來客棧的名聲日隆,也影響了往來的行商,現在許多行商都很願意繞道來建安歇息個一兩天再往南或是往北,而周圍州縣的文人騷客若是要聚會吟詩行文的話,也多半會選在建安,無他,只因爲有個富來客棧在建安。這麼一來,縣裡的賦稅收上來的也比往年多了不少,而文人騷客的聚集又給建州上下的大小官員帶來不小的名聲,可以說是個個名利雙收。
不過,那個豚腳倒真的是好吃啊。也罷,看他尚未成年的份上,就暫且饒過他一回吧,但還是得敲打敲打一下,免得這小少年以爲當官的都那麼好糊弄。嗯,聽說他要做個什麼鐵箱子,就爲難爲難他,讓他明白明白官威是不能犯的。
“稟過郎君,王大郎來了,正在偏廳侯着。”李管家進了書房稟告。
“哦?那就讓他先侯着吧。”林主簿並不急着見王況,繼續在那看自己的書,得先給王況一個下馬威先,:“你且躲一邊看看他一個人在偏廳裡的舉止,然後回報與我。”
王況在偏廳裡等了一會,沒見林主簿出來,甚至連茶水都沒,心裡就暗笑:跟我玩這套,你這套後世在影視作品裡見得多了。
於是他也不急,本來還打算規規矩矩的坐那等的,你不來正好,我也就不坐了,這大冬天的坐地上,還真是難受,雖然坐的是蒲團,但王況還是覺得冷。就起身,在偏廳裡,兩手攏在袖子裡專心的看起牆上掛着的字畫來,其實他並不懂字畫,只是抱着撞運氣的想法想看看這個林主簿家中掛的有沒有書聖王曦之的作品,如果有就要想辦法搞到手來,這可是國寶來的,至於說其他書畫名家,說實話,他還真沒多大印象。
看了會,沒發現有貌似署名書聖的字,他撇撇嘴:“真窮,連一張都沒有。”覺得無甚趣味,便懶得再看。這也是王況想當然了,試想下,若人家真有書聖的字,哪裡捨得掛出來,肯定是藏着自己把玩的,況且,書聖名頭那是夠響,林家又不是什麼大富大貴人家,有沒有還是兩說。
這偏廳佈置看起來簡簡單單的,普通的杉木房子,只塗了層桐油,地面也是很普通的青磚鋪就,擺幾個案几和蒲團,再就是牆上的幾張字畫了,不過王況卻看到主案邊上有一個大缸,裡面放幾卷書畫類的卷軸,他四處瞅瞅,就走了過去,拿起一卷攤開看了起來,看不懂,又放下換過一卷。
那後邊躲着的李管家眼珠子都看得掉出來了:見過大膽的,沒見過這麼大膽的,竟然敢在主人家不在的時候亂翻東西。趕忙回去稟告去了。
其實王況早就發現了躲在偏門後頭偷看的李管家了,不是李管家沒藏好,實在是穿越一族的另一個普遍優勢幫了王況的忙:後世的懸疑偵破不管是小說也好,影視也好,都是滿天飛,長期薰陶下,不消得說,觀察得總是要比這信息閉塞的唐時人好。王況也是故意做給偷看的人瞧的:林主簿你再不出來,保不齊我呆會就損了你的字畫了。看到那偷看的人沒了,王況就偷偷的笑,不過笑了一會也就笑不起來了,他其實還不知道等下怎麼面對林主簿的責難,畢竟在人家家裡亂翻可是極其不禮貌的舉動,王況也是沒辦法了,因爲先前和孫銘前打過包票的,一個時辰內必回的,若是林主簿在這裡晾他一個時辰,孫銘前估計急得連上吊的心都有。
林主簿聽說王況在亂翻,果然是極爲生氣,支使李管家先去穩住王況,自己後面也緊趕慢趕的趕了過去。
“這位可是王大郎?”王況正翻的有滋有味,就聽見一人說到,擡頭再看,偏門外踱進來一個人,臉精瘦精瘦的,頭髮有些發白,留着兩撇小鬍子,看穿着應該是管家或者管事。只是長的依稀有些臉熟的樣子,來人說着竟然還衝王況使了個眼色。
“正是小子。”王況見他使眼色,雖然不知道爲什麼,但是也猜到是林主簿就要來了,心說:“你這不是故意裝糊塗麼,我王況天天在街上遛躂,除非你很少出門,否則肯定就知道我是王大郎,況且這偏廳裡除了自己外,還有誰在?”
“某姓李,林府管家,前日的長安李管事是某家二弟”來人湊近一步,附耳對王況小聲說了一句,又退了開來,提高聲音,“郎君片刻即來,還請王大郎稍安勿燥。”這後一句話裡是提醒王況安份點的意思,王況聽出來了,就是前一句把王況楞了一會,才明白過來,原來這個李管家還是前些日子送華容道來的李管事的哥哥,只是不知道爲什麼要說這麼一句?提醒自己還是警告自己?王況來不及思考,就見門外又踱了個人進來。
進來的人臉胖乎乎的,和一旁的李管家的瘦臉形成鮮明的對比,和林翰長的有些相像,這應該就是林主簿林明瞭,只見他頭戴黑色襆頭,身着圓領及膝的湖藍袍衫,腰束一條褐色革帶,似乎是牛皮做的,革帶扣用的是玉做的,只是那玉看起來並不是什麼好玉,有點發黑的樣子。足登黑色軟皮長靴,這長靴可就比王況現在穿在腳上的麻布軟靴精美多也保暖多了,看得王況是直流口水。
“你可是王大郎?膽性不小啊。”林主簿接過隨在後面的下人手上端着的茶杯,呷了一口,放在案几上,盯着王況,半晌才冒出這一句。
“嘿嘿,回明公的話,小子從小就膽性大,常帶了二弟去山上捅馬蜂窩掏蜜吃,爲這沒少挨蜂蟄。”既然你不明說,我也裝糊塗。
“哦?是麼?難怪,怕是沒上過學堂吧?”言外之意,你王大郎缺少教養。
“明公明鑑,小子家裡窮,供不起,鄉下多半是如此,因家裡窮,都是讓小孩子自己玩耍,若是家裡勞力不夠的,八九歲起就要幫家裡幹活了。”別得瑟,你有教養還不是你家裡有錢供得起你讀書?要你家也這般窮,你還不是和我一樣?
一句話把個林主簿給噎的,沒話搭了,就又端起茶裝模作樣喝了一口:這個王大郎不簡單,句句機鋒,看來還是小瞧了。
一旁的李管家見場面有些尷尬,連忙插話:“郎君有所不知,一般也只有大些的家族莊子才能全村人湊些資財,延請教習的,若要是偏些的,孩子都是放到野地裡玩的,某兄弟二人也是因傍了郎君的福氣,才能習些書文。。。。”聽這口氣,倒是爲王況解圍的。
林主簿盯了李管家一眼,打了個哈哈:“原來竟是某孤陋寡聞了,但王大郎你未上過學堂,如此場面卻面不改色,卻是殊爲不易,難得,難得。”李管家連忙住嘴,退一邊去了。
“小子的阿爹曾教誨過小子,若是賢明的上官,對人必定是和顏悅色的,親子民如同父母疼惜自己的孩子,小子常在街上聽說明公的賢明,因此也就膽性大了。”管你想什麼,先把你套進去再說,若你要爲難我,那你就不是賢明的上官。
繞來繞去,林主簿才發現結果把自己給套了進去,這下可好,訓斥又不是,刁難他豈不是顯得我不夠寬宏大度?
“哈哈,好一張伶俐的嘴。不錯不錯。”得了,還是趕快把這個王大郎打發走吧,這張嘴可了不得,別鬧到最後把自己真給繞進去,那就大失臉面了,還好廳內都是心腹之人,否則今日的答對若要傳出去,我主簿的臉面往哪擱?
“聽我家小兒說,王大郎你想要買些鐵做個鐵箱?這鐵箱做了可有什麼用處?你小小年紀,怕是沒什麼貴重之物吧,莫非是你家伯父要用?”
“回明公,這鐵箱有兩大用處,一是防火,二是防盜,鐵箱分兩層,中間夾縫中若是填滿砂土,尋常大火也耐何不得鐵箱內的事物,若是有足夠的鐵,加重鐵箱份量,再使巧匠造把大鎖鎖上,普通盜賊也莫可耐何。”
“有點意思,填以砂石確實能隔絕火勢,只是你小小年紀卻是如何能想出如此巧法?”聽完王況解釋,林主簿不由兩眼放光,若真是如此,把這鐵箱做法呈遞上去,自己離縣令的位置豈不是更進一步?
“回明公話,小子自幼好吃。”王況有些不好意思的說,:“小子常坐竈前幫阿母燒火,見那竈裡是火勢騰騰,熱氣逼人,而外面卻只是溫熱,所以小子就猜,約摸是中間填的砂石起了作用,這回正好客棧要打一個帳簿櫃子,小子就尋思着試試這法子,好在伯父一向疼惜小子,也就由得小子胡來了。”
“嗯,這法子倒也值得一試,你且先回去,明日自去打鐵鋪讓他們照做便是,這鐵的事某來安排,若真如你所說,定有賞。”揮了揮手,卻是不大想多說了,轉身就要離去,邁了一步,卻想起來,敢情這半天我連他爲什麼送豚腳給我吃都沒問啊?復又轉身問:“最後一事,你能解釋下爲什麼送豚腳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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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碼慢了,剛碼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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