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單手拎着丁三五來到窗邊,用帶傷的左臂撞開玻璃窗,再提起丁三五的身體,稍稍調整姿勢後,輕輕一推將他扔了出去。
破窗一聲啪,身體落地一聲砰,打破了公社院子裡的寂靜。
“有賊啊。”
“賊跳樓了。”
有人在高喊。
院子裡,手電筒的光束在亂掃。
夏天踅腳來到門邊,聽到門外的走廊上,幾個腳步聲由重變輕,漸漸遠去。
保險起見,夏天沒有馬上離開,而是回到窗邊朝下看去。
丁三五同志很可憐,他的一隻腳崴了,已經束手就擒。
不過,夏天一點都不擔心丁三五的安危,就三米多點的高度,而且是泥沙地,掉個雞蛋都不一定會碎,更何況丁三五身上肉多,摔一下不會有什麼事的。
完美的丟卒保車,金蟬脫殼,美中不足的就是丁三五同志在落地的時候,先着地的腳英勇地負傷了。
顧不上丁三五了,自己先脫身要緊。
夏天確認門外已經沒人,纔開門而出,過走廊,下樓梯,穿後門,撒開腳丫子,一頭栽進了夜色裡。
忍着寒冷,夏天在牆邊蹲了半個多小時後,才推着他那輛破自行車,繞着圍牆回到了公社院子裡。
辦公樓一樓的會議室亮着煤油燈。
夏天停好自行車,站在會議室窗外往裡瞧。
丁三五正哭喪着臉坐在椅子上。
另一邊,坐着黎菁和兩個工作隊員,還有方蘭和於靈兒。
夏天推門而進,端着臉,嘴裡厲聲斥道:“丁三五,你不是說你去上廁所了嗎?把我扔下就跑,有你這樣工作的嗎?有你這樣的幹部嗎?”
“我……我……”丁三五耷拉着腦袋。
黎菁笑着說:“夏書記,你的老同學也太有意思了,大晚上的來拿舊報紙去換酒喝,我們在那邊正打牌呢,還以爲是公社院子裡來了盜賊,所以,所以鬧了一場誤會,我們來抓盜賊,而你的老同學慌不擇路,跳窗逃跑,把自個的右腿給崴了。”
夏天心裡大鬆了一口氣,丁三五還行,並沒有出賣自己。
但是,夏天臉上還得裝出哭笑不得的樣子,“丁三五啊丁三五,作爲你的老同學,我真替你害躁啊。”
丁三五嘀咕道:“我這樣,我這樣也不能怪我,要怪也得怪公社領導,都三個月沒發工資了,總不能,總不能讓我喝西北風去吧。”
“你還有理了?”夏天又喝一聲,還拿拳頭在桌上擂了一拳,“丁三五同志,你的問題很嚴重,你要做深刻的反思和檢討,從明天開始,你就暫時不用上班了,我要看到你親筆寫的三千字以上的檢討書後,再決定對你的最終處理。”
夏天的本意,是讓丁三五回家息幾天,可丁三五理解錯了。
“老夏,你不能……你不能過河拆橋啊。”
丁三五一邊嚷嚷,一邊心裡大罵夏天,死老夏,我這都是爲了你啊,還三千字以上的檢討書,這不是強人所難麼,難道你忘了當年,我的檢討書不都是你代勞的嗎?
聽到過河拆橋一詞,夏天吃了一驚,丁三五說話很少過腦子的,再說下去怕又要露餡,把自己也招出來,急忙揮手道:“丁三五,你狡辯也沒用,現在你可以回去了。”
說罷,夏天轉身朝兩個工作隊員點了點頭。
兩個工作隊員會意,扶着丁三五回宿舍去了。
黎菁也吩咐方蘭和於靈兒先回宿舍。
方蘭和於靈兒出門後,夏天也轉身要走,黎菁笑道:“夏書記,真看不出來你還會演戲,而且演得這麼出色,你不會是首都電影學院表演戲畢業的吧。”
夏天坐了下來,心不跳臉不紅的說:“姐,你這是什麼意思啊?”但一邊心裡不住的哀嘆,抓諜不成,損兵折將,真是偷雞不成蝕把米,賠了夫人又折兵啊。
“咯咯。”黎菁嬌笑着說:“小夏啊,你別以爲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你一直懷疑我是某位領導派來的,所以你故意暴露電話通了的消息,認爲我會打電話向某位領導彙報,於是你和丁三五埋伏在隔壁,被我識破並帶人過來時,你用丟卒保車的辦法拋出丁三五,自己卻逃之夭夭,咯咯……我說得對不對呀?”
碰上智慧的女人,夏天實在是沒有辦法,唯有強詞奪理,“沒錯,我是設了個局,但不是專門針對你,而是要確定有沒有人在對我使絆子,我的判斷是,如果真的有人在對我使絆子,那他一定會利用剛接通的電話。”
“那你還是在針對我。”黎菁不滿地說:“公社剩下的幾個人,當然不敢對你使絆子,工作隊裡的人,那幾個從農村上來的,沒有條件沒有能力對你使絆子,另外幾個從機關抽調的人,都是以前不得志的,也不大可能給你使絆子,說來說去,算來算去,你懷疑的人就是我麼。”
夏天不好意思地笑着,“姐,你不會生氣吧?”
“哼,你說呢?”
“姐姐怎麼會生弟弟的氣呢?”
“你承不承認你在懷疑我?”
“承認,承認。”
“敢作敢當,還算是個男人。”
夏天傻傻的問道:“姐,你到底是誰的人呢?”
“咯咯。”黎菁又是一陣嬌笑,“傻弟弟傻問題,姐是黨的人,不會爲某個人服務的。”
黎菁笑得胸前波濤滾滾,但夏天不爲所動,“程運來書記把我當成了眼中釘肉中刺,只要你不是程運來書記派來的,那我就沒什麼可擔心的了。”
黎菁埋怨道:“小夏,你可真沒良心,在黨校要是我出來作證,說你動手傷了許阿寶,說不定現在你還在公安局待着呢,你還能當上未來的南嶴鄉黨委書記兼鄉長嗎?”
這倒也是,夏天帶着歉意笑道:“姐,我向你道歉,我不應該懷疑你。”
黎菁並不是真的生氣,她說:“你呀,別顧頭不顧腚了,還是關心一下你的寶貝吧。”
所謂的寶貝,就是查帳報告和問題帳目的原始票據。
黎菁的話提醒了夏天,他起身跑向二樓的黨委書記辦公室。
完了,辦公室開着門,櫃子裡空空如也,寶貝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