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小洲看到的是一份補充資料,前文和上次的資料一樣:太和物流是周康太和棉紡廠申請,經廣漢市工商局金沙分局批准成立,公司法人易濤,註冊資金30萬元。主營寄遞、搬運裝卸、一條廣漢至長洲的專線業務。兩年後發展至擁有租賃倉庫一萬平米,大、中、小型各類車輛六十餘輛(包括掛靠車輛),年利潤破百萬。
在這期間,物流公司一直向投資方繳納承包費用。當年拍板投資物流公司的原太和廠廠長周金睿,被提拔到廣漢市金沙區擔任副區長,至此之後,太和物流便從沒有繳納過任何費用,而周金睿也逐步高升,從副區長到區副書記,區長到書記,現在擔任廣漢市副市長,分管農業農村、糧食、氣象等方面工作。
太和物流的躍進式大跨步,周金睿起到了不可估量的作用,而他退休的夫人則被太和物流返聘爲人力資源總監。
接下來的是新資料。
根據新資料介紹,太和物流兩個月前已經和武江市宏達物流秘密進行了股權重組,開始向家電倉儲、家電配送物流服務領域發展。同時取得廣漢市七裡湖區瀏陽街辦事處鐵路橋以南的一塊土地使用權,準備投建兩棟現代化倉庫、一棟辦公大樓。
武江宏達物流將成爲太和物流有限公司的控股股東,佔比百分之七十八。而易濤和周金睿的夫人也搖身一變,同時進入武江宏達董事會。
而武江宏達的兩大股東是樊萬表和殷桃。其中樊萬表佔有百分之五十點四的股份,是第一大股東,樊萬表的表哥是常務副省長柳華山,而瀚宇集團董事長殷桃則謠傳和柳華山關係甚密。
這也是郭小洲看完資料,驚呼“藏有一條大鯊魚”的原因。
他能連奪太和地產,太和星光酒店,太和廣告,一來是他運籌帷幄有道;二來是這三家公司都發生了這樣那樣的內訌外患;三來是他沒有遭遇真正意義上強大的對手。
而樊萬表則是一棟他無法啃動的高樓大廈。
怎麼辦,對手的檔次已經達到省高層的級別,不是他這種小魚小蝦米能觸及的,甚至顏婕想動一動太和物流,都要三思而後行。
而且他已經對顏婕誇下海口,“我會解決。”
正當他焦頭爛額之際,一道刺耳的電話鈴聲打斷了他的苦思。他一看號碼,人頓時清醒了大半。這是趙衛國的私人電話,趙衛國是第一次用私人號碼給他打電話,而且是在三更半夜。
他的第一念頭是,出了什麼大事情。
立刻接通,“趙書記好!我是郭小洲。”
“小洲,你沒睡吧?”
郭小洲聽了他的聲音,感覺有些古怪。趙衛國是整個周康乃至廣漢官場最有官威的官員之一,平常說話的調子抑揚頓挫,表情語氣和動作姿勢,無不透着威嚴。而剛纔的聲音給他一種低了八度的感覺,彷彿喉嚨裡有痰沒咳出來似的。
“還沒睡,您有什麼指示?”
“嗯,是這樣的……一點個人私事,你嫂子上星期不是剛過來嗎,今天,我一異性朋友從遠方趕來看我,我一時間又分不出身來,你方便的話幫我照顧照顧……”
“哦……好的。”郭小洲一想又覺得不妥,一個異性朋友,讓他深更半夜去照顧,怎麼照顧?現在不是到了睡覺時間嗎?
他舌頭打了個突,欲言又止道:“趙書記……”
趙衛國是聰明人,哪有不明白他的心思,壓低聲音道:“不管你用什麼方法,看好她,別讓她亂跑……最好是帶她離開周康範圍,去周圍的縣市住一晚,我明天下午會抽時間過去,費用的話,你先墊着,我會讓張正給你報銷……”
郭小洲心中一動,立刻明白,這個異性朋友和趙衛國的關係頗不簡單,有八成可能是某種曖昧或者越軌關係。他心中既喜又憂。喜的是趙衛國透漏出對他的信任,明顯當他是自己人;憂的是,他不知道面對的會是什麼性格的女人,他如果處理不好,好事就會變成壞事。
“她人在裕興賓館的咖啡廳,名叫甘子怡,我在賓館服務檯放了車鑰匙,車停放在停車場,是輛黑色馬自達,車牌號……”趙衛國隨後又交代了幾句後,匆匆掛斷電話。
郭小洲快速洗了把臉,換了件乾淨的白色體恤和牛仔褲,然後開門而去。
就在他打開房門的瞬間,聽到一陣“咔咔咔”的腳步聲,他凝目看去,只見一道青春妙曼的身影向他快步走來。
“宋小麗……這麼晚你……”郭小洲愣愣道。
宋小麗身材在女孩子中屬於高大健美一類,五官雖不是那麼精緻漂亮,但勝在身材好,有活力,豐挺的胸脯,有力的大長腿,翹而飽滿的臀部,綜合分數絕對能打七十分。
如果他不是志在仕途,不想在掛職期間惹麻煩,和這樣一個健碩美少女結下一場“情緣”,也未嘗不是一種美事。這樣的話,既能拉攏宋爲成,宋小麗還是他在太和廠的一大助力,到時候掛職期滿,屁股一拍走人,宋小麗還能追他到廣漢?
可是宋小麗不比孫慧敏,她年輕有活力沒錯,但年輕人心智和思想觀都不成熟,又身在浮躁的社會大河,處於隨時都在變幻的過程之中,而且她的性格里有股子輕佻和毛燥,一旦和她發生了親密關係,估計第二天整個太和廠的職工都會知道。
宋小麗的年齡哪怕比陳靜秋大,但陳靜秋卻比她淳樸,堅強而獨立,而且正處於向上的學習過程中,遠沒有宋小麗這麼複雜。
而孫慧敏不同,性格以及思想觀差不多定型,而且懂得進退,不依賴、不仗撒嬌去贏得一朵玫瑰,她更看重的是,自己擁有什麼,而不是向男人索取什麼。一種類似“姐姐”的角色,自然而然會約束她的言行,一種有力量的溫柔,博大、積極、溫暖人心。
“你……卑鄙……”宋小麗劈頭蓋臉道,臉上寫滿了憤怒。
郭小洲的臉色一冷,低聲道:“大半夜的,你來這裡就想說這兩個字?快回去吧,別讓父母擔心……”
“我不要你管……你是我什麼人?你……你今天干什麼髒事了……下流無恥,虧我還一直當你是個好人……沒想到……”宋小麗氣得眼淚都快流出來了。
“咦?我幹什麼了?至於讓你氣成這樣?”郭小洲心裡還惦記着趙衛國交給他的任務,不想和她浪費時間,也不想在半夜驚動別人,他邁步朝樓梯口走去,“我還有事,有什麼事情上班再說……”
“姓郭的,你不說清楚不許走!”宋小麗的聲音愈加尖銳。
郭小洲目光直視她,緩緩道:“不要胡鬧。”
“我胡鬧?你今天是不是去了青雲養身館?你是不是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下流事……你說,你敢說你沒有去,沒有做?”宋小麗的嬌軀顫抖,眼睛圓睜,一副氣勢洶洶的樣子。
她的潑婦狀讓郭小洲聯想起她嫁爲人夫後和丈夫吵架的兇悍場景,他心中更是堅定了自己的決心,這次要一勞永逸地拉開和她的距離。
至於她是怎麼知道他去了青雲養身館的事情?很明顯,很大可能是她父親宋爲成有意還是無意中透露的。否則,他才從養身館回來沒多久,她就拍馬殺到,強問究竟。
這也證明,宋爲成是極不願意她女兒和郭小洲成就好事,所以不排除他卑鄙地利用養身館的事情來消除宋小麗的情愫,同時還自以爲獲取了他墮落的證據,至少也能讓他在面對宋爲成時心虛而挺不直腰桿。一箭雙鵰。
其實,對他來說說,又何嘗不是如此,他既迷惑了宋爲成,找到了解決了釘子戶的鑰匙,還可以藉機擺脫宋小麗的糾纏。
一箭三雕。
誰輸誰贏,可想而知。
“我去哪裡,你父親應該比我清楚,你想了解,不妨回去問你父親。”郭小洲輕描淡寫道。
此時他的表情看在宋小麗眼裡,絕不是輕描淡寫那麼簡單,而是卑鄙下流到了極點,做了骯髒事,不僅不認錯還恬不知恥,這使得她僅有的一絲希望也破滅,瘋狂的情緒也漸漸冷卻下來。
她對這個男人頓時死心了。
“我算是看穿你,男人就沒一個好東西。”宋小麗臉如死灰地轉身,像個發脾氣的小孩子一樣,“咔咔咔”朝樓下飛奔而去。
她轉身的瞬間,他看到了她的眸子裡有晶瑩的淚珠在閃。
郭小洲的心一軟,知道自己傷害了她。但他又知道,如果沒有短暫的小傷,將會給雙方帶來長久而不可磨滅的大傷。
看着她越來越模糊的背影,他的眼神堅定了起來。
《仕途法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