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小洲回到景華的第二天,便馬不停蹄開始了他的下鄉調研之旅。
隨行人員有縣委常委、政法委書記樑應奇,縣委常委、縣委辦公室主任顧正海,副縣長董偉,農牧局局長齊進來以及電視臺隨行記者,在兩天內走訪了四個鄉鎮和六家鄉鎮企業。除了瞭解當地情況,還展開了特殊農業的宣傳工作。
另外,對秸稈禁燒、安全生產、大氣污染治理等全縣重點工作進行調研。
在這兩天的行程中,郭小洲幾次接到電視臺的採訪要求,都被郭小洲一一拒絕。他提倡電視臺記者多去採訪當地鄉鎮幹部和農民。
因此,這兩天陳思瑤基本上沒有機會和郭小洲單獨相處。
樑應奇看在眼裡,急在心裡,直到去了光明村,機會終於來了。
按郭小洲的要求,本應該把光明村列在他下鄉調研的第一站。但顧正海提出建議,認爲應該按路途遠近調研,先遠後近,既繞圈子又浪費時間。
郭小洲接受了他的建議,在調研的第三天早上來到光明村。
這一天,光明村所在鄉鎮的黨政領導早早在鎮口迎接。
郭小洲大手一揮,直接去鄉鎮小學瞭解調研。在參觀了學校的教室和食堂後,他在學校簡短髮表了“要興國,辦教育”的講話。然後直奔光明村。
光明村屬於宏昌鎮管轄,鎮委書記是左彬,鎮長苗禾。上車後兩人的臉色都有點不正常。在車上,兩人不停撥打光明村支書周槐的電話,但一直打不通。
左彬有些氣急敗壞,“這個周槐真不像話,前天就通知了他,他今天居然拒接電話?什麼意思?”
鎮長苗禾的性格比較沉穩,他不急不躁說,“我給他的二叔打電話問一問。”
左彬悶聲道:“你打。馬上就打,告訴他二叔,一定要出村口迎接,他這次敢不聽話,我以後跟他沒完。”
苗禾撥通電話,溫聲道:“周舒勝同志嗎?我苗禾,對,周槐人呢?怎麼沒接電話?哦,他去食用菌大棚了?你能馬上派人去找到……”
左彬不等苗禾說完,抓過苗禾手上的手機,厲聲道:“我是左彬,你馬上通知周槐,讓他在五分鐘內趕到村口迎接縣領導。否則我撤他的職。”
說完立刻掛斷電話。
苗禾苦笑着接過手機,“周槐這人就是性格倔,幹事還是有一套的……”
“行了行了,都是被你們這些人給慣的
。他如果不出現,你到時自己向郭書記交代去。”
苗禾依舊賠笑着說:“他就是這個性格,不想把時間和精力都用在參觀接待上去……”
“你的意思是他不來迎接是正常的?”左彬剛剛變暖的臉色又陰沉下來,他最近的情緒很差,在縣經偵大隊工作的弟弟已經停職接受檢查,老領導汪自遙最近也陷入麻煩,而他自己也有人在盯着告他。今天大煞星郭小洲來宏昌鎮調研,他得抓住這個機會,爭取在郭小洲面前留下好印象,甚至要想方設法獲得郭小洲的好感。
但如果光明村支書周槐甚至都不在村口迎接,那他很難想象郭小洲對他和苗禾是什麼想法。一個鎮委書記,連個村支書都搞不定?工作能力差到什麼程度?
“別急,我繼續打電話,實在不行,多安排幾個村委會成員迎接。”
“什麼?”左彬簡直就要被他氣炸了,他這個搭檔簡直就是個“紙馬人”,整天就知道笑,沒點領導的威嚴,若不是苗禾從不和他爭權,工作上也有一手,他早就一腳踹走他。
苗禾在車上不停的撥打電話,和每個村委會工作人員說好話。
把左彬的臉氣得鐵青。
五輛車緩緩停靠在光明村路口。
苗禾和左彬不等車停穩,兩人飛快從各自的車門下車,第一時間朝村口的迎接人員看去。
苗禾兩眼愣了愣,露出一個遺憾的笑臉。
周槐依然沒有出現。
左彬臉色陰沉得可怕。但他還得強打笑臉,在郭小洲的車門前等候郭小洲。
郭小洲下車後,左彬立刻帶着光明村的七八名村民走過去,笑着向郭小洲介紹道:“郭書記,他們是光明村的村委會成員,聽說您要來,昨天激動得一宿沒睡着。”
這馬屁雖然說拍得一點都不高明,甚至帶點玩笑色彩,但站在左彬的角度,卻非常真實的表現出他對郭小洲的歡迎態度。什麼話無所謂,他只要表達出自己的態度。
幾名村民沒接他的話,紛紛說:“歡迎領導來我村指導工作。”
郭小洲主動朝村民們伸手,“各位好!沒有打擾影響你們吧。”
幾名村民搖頭,“沒有,沒有……”
握手完畢,郭小洲看着一羣村民,“誰是周槐同志?”
苗禾和左彬的臉色頓時大變。真是怕什麼來什麼,郭小洲居然點了周槐的名?
苗禾支支吾吾道:“周支書……”
一名村民搶在他前頭說:“周支書帶技術員去食用菌大棚給香菇看病去了……”
包括顧正海在內的所有調研領導臉上一緊
。
“是這樣的,技術員是從雲河市請來的,來的時間緊,所以周支書要趕時間……”一名村幹部模樣的人解釋道。
郭小洲平靜一笑,“沒事,我們工作人員下鄉調研,最忌就是給當地羣衆添麻煩,像周支書這樣最好,該幹嘛幹嘛,不搞迎來送往形式主義那一套。”
一名攝像師和一個身穿紅色夾克的女子在外圍攝影。
大隊人羣在村口寒暄一番後,在左彬的帶路下,朝村裡走去。
一路上,都是左彬在介紹,什麼旱地西紅柿,什麼高密度覆蓋玉米,胡桃種植等等。
郭小洲聽着走着,忽然駐足,“我想去看看光明村的食用菌大棚,順便見見你們的周槐支書。”
村民們愣住了,誰也不敢說話。
剛纔還侃侃而談的左彬動了動嘴脣,卻向苗禾看去,希望他來回答。
連樑應奇都看出了其中的古怪,他低聲向身後的工作人員問了幾句。臉上露出一抹釋然的表情。
顧正海臉色鐵青的看着苗禾和左彬。
郭小洲不動聲色看着苗禾,“怎麼了,不歡迎我?”
這句話十足誅心吶!
在場的所有領導幹部都臉色一變。
苗禾連忙說:“歡迎!當然歡迎!”
郭小洲淡淡道:“歡迎就帶路,別光說不練。”
苗禾急得臉色通紅,額頭上瞬間冒出豆大的汗珠。
尤成低聲在郭小洲耳邊說了兩句話。
郭小洲若有所思的點點頭,笑道:“聽說周槐支書一向不怎麼好客,也不喜歡大隊人馬參觀。這樣,我獨自去見見這位周支書。”
顧正海立刻說:“這怎麼行……”
苗禾急中生智,“我陪您去。”
樑應奇的目光落在人羣外的紅色夾克上,眼眸中精光一閃,忽然步出人羣,走到郭小洲身前,小聲說:“郭書記如果真想見這位周支書,我看苗鎮長也不是最佳陪同人員,聽說這位周槐不喜歡和政府人員打交道……”
郭小洲心中也好奇樑應奇怎麼跳出來了。他這次調研,帶上樑應奇是純考慮工作方面,秸稈禁燒和大氣污染治理方面都離不開政法委的支持。同時,他離開縣委幾天,也有必要把這位心中帶着仇恨的樑應奇帶出來。樑應奇在調研中的存在感非常低,除了會議上的工作對話,樑應奇基本沒有主動和他說過話。
“我倒是有個非常合適的人選。”樑應奇對人羣外招手道:“陳記者。”
陳思瑤手拿照相機,走進人羣,“梁書記找我?”
樑應奇指着陳思瑤道:“我推薦的陪同人員就她
。她好幾次採訪和報道過周槐支書,和周支書的關係保持得不錯,她去最合適。”
郭小洲看了陳思瑤一眼。說實話,這兩天他總有種被人偷窺的感覺,但每次擡頭,看到的都是陳思瑤手中的長鏡頭和她的兩條長腿。
這兩天的電視臺跟拍行程中,他有許多機會接觸她,她也提出過要單獨採訪的申請。但郭小洲考慮到自己的“前車之鑑”,如果一個男人不想犯作風錯誤,不完全要靠自律,他認爲自己最好的自律就是杜絕和漂亮的女人單獨接觸的機會。機會少,犯錯誤的概率就小,這是真理。
但今天……他剛要搖頭拒絕。
苗禾忽然開口附和道:“不是梁書記提醒,我都忘記了,周槐唯一願意接觸的媒體人就是陳主持,有陳主持在一旁,周槐就是頭溫順的馬駒。”
左彬也說:“是的,他從不拒絕陳記者的採訪。”
顧正海考慮有陳思瑤在場,周槐冷漠對待郭小洲的風險也小很多,他也開口贊成,“郭書記,就讓陳思瑤陪您走一趟吧。”
郭小洲見怎麼多人贊成,他也的確想和周槐有一場推心置腹的談話,有陳思瑤這樣的中介人,也許真能提高效率。
於是,他朝陳思瑤點點頭,“麻煩陳記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