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很清楚,郭先生要不去公安局問問……”任明華被打怕了,哪敢說實話。女會計臉上露出一絲異色,猶豫了一下,也跟着搖頭。
郭小洲把兩人的表情看在眼裡,語重心長道:“任總,胡會計!我知道你們受委屈了。我相信政府會給你們一個公正的交代。維護法律公正是我們每一個市民的責任。張建軍如果違反法律,誰也救不了他;他如果是被冤枉的,政府、我們、你們、都有責任讓他恢復清白,還給他公平。”
“景華政府……如果焦書記在或許還有指望……”任明華自嘲地搖搖頭,“好吧,我說。說完我馬上離開景華,有生之年再也不會踏足這裡。”
郭小洲聽到這裡,目光瞟嚮應國強和幾名警察。包括應國強在內的警察個個低下頭,不敢直視郭小洲的目光。
郭小洲直視任明華:“張建軍究竟有沒有涉嫌工程重大安全事故責任?”
任明華氣憤的說:“完全是胡說八道。是的,凱發公司剛完成的一個建築合約期間的確有水電工死在建築現場。但這個水電工是什麼時間死的,凌晨兩點多。他是我們公司聘請的一個臨時工人,但他卻是在和朋友宵夜後,喝得半醉爬窗戶企圖去工地現場偷點電線材料,孰料翻窗時失足摔落致死。這人的家屬訛詐了我們公司二十幾萬元,擡棺堵工地入口,我們張總心善,認了。”
郭小洲看向應國強,“這事你們知道嗎?”
應國強點點頭,悶聲悶氣說:“知道。當時死者家屬鬧得挺兇的,公安方面有出警維穩。”
郭小洲不動聲色問,“那麼今天他們說凱發和張建軍涉嫌高息集資詐騙又是怎麼回事?”
任明華看向胡會計。
女會計不禁露出慌張之色,口中支吾地說道:“我、我……”然後用飄忽不定地目光瞄向身旁的任明華。
任明華苦笑道:“實事求是的說吧。說完咱們一起離職,反正這個公司只剩下我們最後兩人……”
胡會計眼中含着淚光點點頭,低聲道:“張總從來沒有高息集資,他只是在公司資金遇到困難時向外拆借過,而且還款很準時的。今天對方拿出的幾張欠條根本就是假的,我從沒有見過,筆跡雖然有點像,但還是和張總的不一樣……”
“哦!”郭小洲的目光再次轉向應國強,“這樣的案件屬於公安局經偵大隊受理嗎?”
應國強點頭,“是的。刑法第176條,非法吸收公衆存款案。”
“立案的程序的時間呢?”
應國強回答道:“接到案件後如果案件符合立案標準會馬上立案,會派偵查員進行調查取證!這個時間一般7天到15天左右;第二,取證之後,會向檢察院申請批捕,然後抓人這個時間1天2天左右;第三,抓人之後進行一系列的審訊等,如果事實查清無外逃人員就會拘役然後等待開庭;拘役一般1個月到3個月左右等待開庭。開庭之後就進入宣判程序!一般案件思緒明確事實清楚1到2個月就可以進入司法程序!甚至更快!”
郭小洲眯起眼睛,“張建軍這個案子從受理到抓捕一共用了幾天?”
應國強低頭不語。
任明華一副豁出去的樣子,伸出兩根手指,“兩天。”
辦公室內一片寂靜。
高霜忍不住義憤填膺道:“太猖狂了!還有沒有王法了!污衊,僞造,陷害……”
甘子怡的表情倒是一直很平和。她來景華前給自己設定了幾條底線,不搶老公風頭,不幹政,少發言甚至不發言。她唯一的念頭就是好好陪着他,在自己能力範圍內保護他。
特別是他在手術室急救的那段時間,她感受到了至愛分離的刻骨痛楚,也爲此下定決心,未來的日子裡,不管多麼艱難,有多少阻礙,他們一定要在一起。
郭小洲神情嚴肅對任明華和胡會計說:“我有個請求!希望你們再留兩天。兩天後,如果我和景華縣不能給你們一個公正,你們到時再辭職離開。
任明華搖頭,直言道:“我是怕了,這個城市完全沒有規則沒有約束,亂來……”
“會有規則會有約束的。我向你保證。”郭小洲說。
“你……呵呵!”任明華的表情不言而喻。
郭小洲站起身,緊緊握着任明華的手,再次說:“給我兩天時間。你要離職,親自向張建軍提交辭呈。”
“張總兩天能出來?”任明華帶着明顯的懷疑問道。
“兩天。”郭小洲指了指應國強,“應大隊長,要不你給我們作個證。”
應國強心想,以你的權利,現在一個電話就可以讓張建軍出來,爲什麼非要兩天時間。當然,他肯定敢作這個證,“任總,我敢拿我頭上的帽子擔保。”
任明華猶豫半晌,咬牙道:“如果兩天後張總確定能出來,我願意等他兩天。”
郭小洲對應國強說,“這兩天,他們倆的安全問題……”
應國強毫不猶豫道:“交給我。我安排人看着。”
這時,魏哲買來了礦泉水,消毒水溼紙巾等等治療工具跑進來。
高霜接過簡易衛生箱說:“我來,你們都出去。”
十幾分鍾後,一行人從大廈出來。
應國強安排一名下屬帶着任明華和胡會計離去。然後很恭敬地對郭小洲說,“中午我替您和朋友接風。”
郭小洲也不客套,“接風可以有。但又一個要求。不喝酒,不去高檔場地,不吃高檔菜,乾淨衛生的當地小吃就可以。”
應國強高興地開車在前面帶路,穿過主城區,在一家路邊小店停下來,介紹說,這裡的大師傅的父親以前跟某某國家級領導當過廚子,兒子也傳承了幾道特色蒸菜。
郭小洲和甘子怡吃過飯後,對這家菜餚是讚不絕口。應國強接着說要幫他們安排住宿。
郭小洲拒絕,“你幫忙推薦一個酒店,安靜衛生即可。”
應國強不好勉強,介紹說:“去景華大酒店。這家不錯。”
一羣人出門時,應國強很敏感地多看了幾眼街道對面停靠的一輛本田suv。作爲警察的職業意識,他在吃飯期間,就注意到這輛車上一直有人影晃動,但車窗始終未打開過,只是在他們吃飯中途,看到車上有人打開車天窗。然後是一團團煙霧滾滾而出。這證明,車上不止是一個人,而是好幾個人,而且都是煙鬼。
如果不是怕影響郭小洲的朋友們的心情。他早就跑過去敲開車窗,看看到底是些什麼牛鬼蛇神。
其實,不只是應國強發現了對面車上的古怪。連張翔也發現了,他甚至比應國強更早發現。
張翔是913槍擊事件的親歷人,也一直在埋怨自己當時失去了警覺心,否則,郭小洲也不會遭遇不測。
所以他對飯店吃飯格外敏感警惕。這次跟郭小洲上飯店吃飯,他對周遭的行人和異常車輛就特別警惕。
這輛本田suv天窗的香菸繚繞也沒逃過他的眼睛。
本着“小心駛得萬年船”的原則,張翔在上車後小聲對郭小洲說了幾句話。郭小洲輕“哦“了一聲,眯起眼睛看了看對面的本田車,拍拍前面的椅靠,淡淡道:“不管他,開車,先去景華大酒店。”
他們的商務車開動後,那輛本田也跟着啓動。
魏哲不斷向後張望,皺眉頭道:“還真跟上來了?”
郭小洲鎮定自若道:“不要向後看,讓他們跟着,我倒想看看景華的底線是不是沒有止境。”
高霜咧了咧嘴,咕噥道:“這裡太亂了,纔來幾小時我的心臟就沒安穩過,真要長期待下去,誰受得了……”
對於高霜的吐槽,郭小洲自然不跟她一般見識,他也承認,景華的治安狀況不是一般的差。
張翔忽然說:“郭書記,乾脆,您把我也調來,我繼續跟您開車。”
郭小洲笑道:“張翔!你孩子小,父母年齡大,需要你在身邊。而且焦書記已經答應,讓你跟他開車。車你先開着,但我給你佈置的學習任務你也得抽時間完成。開車總不能開一輩子吧。我答應你,只要你完成學習,我會在方便的時間吧你調到我身邊工作。”
“可是……”張翔欲言又止道。
郭小洲看向甘子怡,輕聲道:“你們放心,我不會再次把自己置於險地。”
甘子怡默默握住郭小洲的手。
兩人雖然沒有說話,但彼此的眼神都露出強大的信心。
車到景華大酒店,後面的本田也跟進了停車場。
應國強帶着一行人走酒店大堂,魏哲搶着辦理了住宿手續,拿了門卡,便上了樓。
應國強把郭小洲送到門口。郭小洲伸手:“國強,謝謝你!”
“不客氣!是我接待不周。”應國強似乎想找機會多和郭小洲說說話。
但是郭小洲很明顯的予以拒絕,“你去忙你的工作,我們不能再打攪你!”
“……好的!您休息!這是我的電話號碼,您有事隨時招呼我。”應國強拿出一張手寫的名片,雙手遞給郭小洲。
郭小洲接過來,遞給魏哲,“小魏,你送送應隊長。”
魏哲訂了三間相連的房間。
郭小洲夫婦自然住一間。高霜住左邊房間,張翔和魏哲住右邊房間。
張翔提車行李送進郭小洲的房間,高霜也跟着甘子怡進房。
張翔放好行李,欲言又止道:“郭書記,您應該把應隊長留下……”他看到了景華的“環境“後,有些替郭小洲擔心,所以他希望郭小洲能通過應隊長了解了解當地的情況。人生地不熟的情況下,先和一名中層警員搞好關係,總比兩眼一抹黑好。
“爲什麼?”郭小洲見張翔臉露爲難的樣子,不忍心逗他,他看到了甘子怡一副瞭然於胸的神情,“張翔,你不妨問問子怡,她會告訴你我不留他談話的原因。”
甘子怡淡然一笑,看向張翔道:“我隨便說說,也不一定正確。小洲之所以沒留應隊長,一來他不瞭解應隊長這個人,另外,他還沒有正式到任,不適合給人留下話柄;二來,應隊長的話是代表了他本人的意志還是羣衆的意志?聽了後是不是要相信,會不會導致先入爲主的影響?這都是問題。”
當然,她沒有說的一句話是:“距離是保持威信的必不可少的條件。”以郭小洲現在的身份,不方便直接和一名刑警隊副大隊長打交道。
而魏哲的身份就非常合適。
郭小洲讓魏哲送應國強就另有寓意。魏哲肯定會跟應國強好好聊聊。
張翔並沒有聽太明白,但他骨子裡非常尊敬甘子怡,這種尊敬甚至要超過郭小洲,他連聲說,“是我瞎操心了……”
郭小洲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了,去整理好你的房間,一會來喊我,我們一起出門逛逛景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