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多少次在夢中夢到過他的身影:那清俊挺拔的身姿,陽光燦爛卻又輪廓分明的臉,乾淨動聽的嗓音……
還有那雙深邃黑亮的眼睛。在這雙眼睛裡,她看到過一個年輕男孩子的所有自尊和驕傲,看到了他的堅持和執着,他的奮鬥,還看到過只屬於她的深情與溫柔!
分手三年來,她什麼都不怕,不怕委屈,不怕難過,不怕傷害,不怕寂寞……她最怕的,是自己還愛着他。始終如一。
“是我。”她的嗓子微微帶着嘶啞。
她是左雅,是獨一無二的左雅,她沒有問諸如“你怎麼來這裡了呀?”“你過得好嗎?”此類的話。
反倒是郭小洲無話可說。他沒想到居然這麼巧。他在她幾年前的閨房樓下再次相遇?
“上樓喝杯水。”左雅說着,像以前一樣,很自然地走過去挽起郭小洲的胳膊。
郭小洲震驚於她的平靜和那種自然,他就做不到輕鬆自然。當她挽着他的臂膀時,他感覺心跳加快,甚至有種時光倒錯的感覺。一如當年!
到了樓道口,左雅站定,把包包移到身前。像以往無數次的慣性一樣,郭小洲不由自主幫她打開包包,拿出鑰匙,開門,並讓她先進。
怎麼上樓的,又是怎麼打開左雅的房門的,兩人或許懵懵懂懂,等到清醒時,兩人已坐在客廳的沙發上。
郭小洲看着她美麗無瑕的精緻臉蛋,纖長白皙的頸項,還有男人讚美如天鵝般優美的頸項。脖子上只有一串式樣簡潔優雅的珍珠項鍊。這串項鍊是郭小洲大四那年寫雜誌通訊時領了一筆三百八的潤筆費時,給她買的生日禮物。
據攤主說,這是串殘次品珍珠項鍊,顆粒大小不均勻,有沉澱物和雜質,所以才賣這麼便宜。
這麼多年了,他是第二次看到她佩戴這條項鍊。第一次是生日當天他親手替她帶上的。他還記得那時她當時垂首間的溫柔嬌喜。
她穿着白色的沙灘褲,粉紅t恤,身材一如既往的好。相比她之前習慣的端莊大氣服飾,這身衣服明顯多了生活的氣息。只是,這明顯不是她喜歡的樣式,但……還好,身材夠好,肌膚夠白,怎麼穿都顯得那麼亮眼。
“對不起,忘記給你拿水了……”左雅在他的盯視下,如夢方醒的起身去冰箱處拿水。
看着她妖嬈的背影,郭小洲一陣心疼。
“小雅……”雖然知道自己不該再管她的事情,但既然發現她的丈夫路波的情況,他不能不提醒,“我在京都碰到過你丈夫,叫路波對嗎?”
“哦!”她直覺他話中有話。
郭小洲欲言又止問:“你們的婚姻生活還好吧?”
“還好!”她答得一派輕鬆。
郭小洲哽住了,他無言地看着她拿來一瓶礦泉水。而自己卻拿了另一種飲料。
這個牌子的礦泉水是郭小洲最喜歡喝的,只是對於他當年的學生時代來說,顯得太過奢侈。
不過她記在心裡,家裡的冰箱常年儲備着這種礦泉水。還曾經戲言說,要管他喝一輩子。
冰冷的礦泉水接在手中,再看着她脖頸間搖曳的珍珠項鍊,郭小洲再也忍不住,壓低聲音道:“他在外邊有情況你知不知道?”
左雅愕然。他這句話是什麼意思?難道他……知道?
想到這裡,她臉色陡然煞白。
“看來你是知道的……”郭小洲的嗓音聽來很疏離,甚至有些殘忍。他知道,自己也許戳中了她的疼點,也戳穿了她的驕傲。
左雅忽然異常平靜的說:“對,他是你們眼中的玻璃。是homosexual……”
郭小洲震驚於她的過分平靜,他眼裡閃過一抹痛楚,“以前你就知道?”
左雅喝了口冰飲,“是的。很早就知道,他出國留學前我就知道,我們兩家是鄰居。”
郭小洲臉色鐵青,語氣帶着十足的憤怒:“你爲什麼要做這樣的決定?這也太兒戲了吧?”
“沒想到你還會關注我。”左雅的語氣帶着似有若無的戲謔。
“左雅……”郭小洲騰地站起身,氣得火冒三丈,手指着她,卻說不出話來。
左雅走到他身邊,攬着他的肩膀輕輕拍了拍,對他說:“同學!冷靜點,這是我的生活。我的生活我做主。”
“放屁……有這樣自己作踐的生活嗎?”郭小洲擡手撥開她的手臂。
左雅平靜地與他對視着,嘴角浮現出一個淡淡的嘲意:“我願意,怎麼了……”說到這裡她定定看着他幾秒,然後重重地嘆了口氣,垂下眼來,“夠了小洲,我們難得偶遇一把,別毀了氛圍。對了,聽說你五一大婚了,我沒還恭喜你。”
“別岔開話題。回答我,你爲什麼這樣做?”郭小洲冷笑着睨視她。
死寂一般的氣氛持續了好幾分鐘,左雅默默坐回到沙發上,臉上始終沒有任何表情,也不說話。
郭小洲站在原地看着她,雙手緊握成拳,突然放聲大笑起來:“你在報復我?拿自己的婚姻報復我?你真是個白癡,左雅,你***就是一笨蛋,一蠢蛋……”
左雅挑釁地看着他,“蠢蛋又怎麼樣呢?你是不是很痛心,很難過?很內疚?不必如此,我們誰都不欠誰的。”
郭小洲上前幾步,蹲在她身前,仰視着她認真說:“離開他,你還年輕,你還有選擇的資本,你的未來還長……”
“我離婚,你也能離婚嗎?”左雅挑眉道。
郭小洲眼眸一黯,痛苦的低下頭。
一雙溫柔的手撫上了他的髮際,輕聲道:“這樣其實挺好的,在婚姻內享受難得的自由。我們似乎有個一直未圓滿的共同夢想。今天是個好日子。既然上天安排我們相遇,就別錯過……”
左雅用力地拉着他向臥室走去。
走到房間門口,郭小洲才如夢方醒,慌亂道:“等等……”
左雅雙頰放出異樣的豔紅,眸光帶着責難地瞪着他,“不用你負責,也不會影響你的家庭。”說完忽然踮足攬住他的脖子,驀地吻住了他的嘴。
“小雅……唔!小……”左雅的吻依然是原來的味道,姿勢並不老練,甚至相比以前稍顯笨拙。但是卻依然令他血脈僨張,他的舌頭條件反射似的迴應着她。
半晌,左雅輕輕呻吟着鬆開嘴巴,在他耳邊輕聲道:“還想什麼呢?你還喜歡我對嗎?我們都是成年人,都能對自己負責。”
郭小洲渾身戰慄,理智在腦海不停製止他,他不能這樣做。可是當她的脣沾上來時,那滋味宛如最上等的罌粟花提煉出的毒品,教他理智全失。
“不……我們不能這樣……”郭小洲搖頭低喃。
左雅卻以行動再次摟抱着她,對他獻上自己的香脣……
“……不行!”郭小洲大喊一聲,用力推開她。
她後退兩步,顫聲問:“我……在你眼中不再有吸引力了?”左雅一輩子都不曾有過如此難堪的時刻。
“不,我只是覺得……我們這樣不道德……”郭小洲試圖解釋。
她默默看着他,發出一聲低嘆,他還是如此的可愛。她其實兩年前就後悔了,後悔作出的糊塗決定。但是驕傲的她,卻一直在裝,組裝她的幸福。
“好吧!我不應該讓你失去道德感。對不起!”左雅深吸一口氣,努力綻出笑容,“嗨!我是左雅,好久不見!”
她語氣輕快,說得一派輕鬆,郭小洲卻敏感地聽出她細微顫抖的嗓音。
他有些機械的看着她說:“我是郭小洲!好久不見……”
左雅聞言眼眶泛紅,喉嚨哽咽道:“你要喊我師姐……”
話沒說完,她驀地捂住嘴,驟然轉身衝出房間。倚着客廳的牆壁上,她努力壓抑奔騰的淚水。她不能哭,更不能當着他的面哭。她堅持了這麼些年,只要再堅持一小會,一小會會……
“小雅……”郭小洲追了出來。
“你走……”左雅指着大門。
“小雅……我……”
“走啊你……我不要你的同情,不要……不要……”就在左雅崩潰,眼淚成行時,郭小洲伸臂摟抱着她,眼神堅定地打橫抱起她走進臥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