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碧雲盈盈一笑,“如果我說我看中了你,你信嗎?”
郭小州腦中設想過無數的回答,但這樣的回答他絕對沒考慮過,他甚至都沒有猶豫,斷然搖頭,“不可能。”
何碧雲啞然失笑,忽然說:“我認識子怡姐。”
郭小州鬆了口氣,這個回答在他的預料中,同作爲高端政圈子弟,何碧雲即使不認識甘子怡,也絕對聽說過。如果她們之間彼此認識,那麼她釋放友誼就很正常了。
“但是,我看中你,並不是因爲子怡姐,而是另有其人。”
“哦?呃……另有其人?”郭小州看着她愣住了,“誰?”
何碧雲緩緩道:“你這個名額其實很早就定給另外一個人,你屬於後插隊……”
“另外一個人,你的意思我搶了他的名額?”
“應該說他讓給了你。”何碧雲大氣道。
“呃……”郭小州回想西海黨校的班級同學,誰有資格早早預定了這張論壇票。
他陡然擡頭,“焦區?”
如果何碧雲沒說謊,有這樣資格的同學,還“謙讓”給了他的,非焦區莫屬。
“是的,他說你是個人才,也是他的好朋友。”何碧雲依然帶着笑,只是美眸中掠過一絲遺憾。
郭小州認真說,“如果我知道這件事情,我不會……”
“是他甘心情願的。”何碧雲打斷他的話。實際上她內心是有想法的。她和焦區一年前已經訂婚,只是知道的人不多。早在他們一起進入各自黨校學習時,她就和焦區有過約定,六月底在京都共聚。以兩人的背景和能力,提前預定一張中央黨校夏季論壇門票,是分分鐘的事情。然而在畢業前夕,焦區忽然告訴她,他要失約了。
何碧雲問他原因。他說他得知消息,西海省黨校的精英學員名額給了他的一個好朋友。
焦區還告訴她,他很看好郭小州的仕途,而且彼此有很多共同語言,不管站着什麼角度,他都願意結交這樣的朋友。
但是何碧雲知道,看上去她比較高傲,很少有入眼上心的朋友,但實際上,看上去普普通通的焦區內心比她更高傲,能被他稱爲朋友的人非常稀罕。再加上他和她的背景和身份地位,想找“酒肉朋友”是非常容易的,但是要想真正找一個能深入交往的人,卻非常難。
所以何碧雲在來到中央黨校後,對郭小州有點兒“另眼相看”。
對焦區的欣賞水準,何碧雲是贊同的。她一在暗中觀察郭小州,發現這個最年輕的精英同學,很低調,不卑不亢,心態上已經超出了他的年齡範疇。
“如果我知道這個名額是焦區的,我不會來。”郭小州的語氣很平和,但眸子裡透着真誠,不是那種假客套。
何碧雲莞爾一笑,“所以,你不能辜負他的好意。明天論壇的演講很重要,能在中央領導心中留下印象,對未來的仕途發展很重要。”
衆所周知,從處級到廳級是一個坎,這個坎的權利掌握在省級領導手裡,但是從廳級到省部級則是一道仙門,跨越這道仙門,則意味着位列仙班。
這個演講目前看起來沒什麼大用,誰也不敢保證自己將來就能衝擊省部級高位,但前來的精英學員們都不是普通人,在他們心中,目標和信心兼具,不缺能力背景,目標甚至更加遠大。
如果在演講中能被中央高層領導看中,甚至馬上就能魚躍龍門的可能。去年參與演講的精英學員中,就有兩人被中央領導看中,一個馬上進入團中央,另一個進入中央辦公廳。像這樣既有基層工作經驗,又有年齡優勢,還有高學歷的年輕精英,未來的仕途之路,只要不犯錯誤,跑不了一個妥妥的省部級。
即使稍差一點,被列入後備年輕幹部梯隊,起點也高過大多數年輕幹部。
“我會盡力。”郭小州平靜道。
如果郭小州回答說他一定不會辜負焦區,或者保證要一鳴驚人之類的話,她會看低他。
“希望今天的分組討論對你明天的演講有所幫助。”何碧雲落落大方地伸出手,“祝你明天的演講成功!”
“也祝你成功!”郭小州伸出手。
剛走出大樓的馬商看到兩人的握手,目光一凝,不經意中露出妒火,但是很快,他便滿面笑容的朝郭小州走去。
此時,何碧雲剛離開。
“郭同學!”
聽到聲音,郭小州回頭,看到馬商,他的臉上也露出微笑,“馬同學回宿舍?”
“是的,我們正好作伴一起回去。”馬商臉上燦爛的笑容,給人一種很親和的感覺。
兩人笑着朝宿舍走去,沿途聊得非常開心,笑語不斷。
剛走上樓梯時,馬商似乎隨口問了聲,“明天你的演講題材還是涉及到經濟方面嗎?”
郭小州也沒多想,隨口嗯了一聲。
馬商眸子裡閃過一絲寒芒,“好題材,其實我的演講也涉及到經濟問題。畢竟現在各地都是經濟掛帥嘛!”
郭小州看了他一眼,“估計明天會有很多同學的演講主題都會涉足經濟和發展建設方面。”
“呵呵!倒也是,撞車的機會很多喲!”馬商說這句話是在提前打預防針。明天即使郭小州發現他剽竊了他的演講題材,也無法挑刺。只能打碎牙齒往肚子裡吞。
“明天見!”郭小州笑了笑,兩人各自打開房門。
進入宿舍時,蘇家合不在,但留了張字條在書桌上。
“今天我去看一位京都的老同學,晚上不回來了。”
郭小州知道蘇家合是不希望在宿舍影響他寫發言稿,他看着字條默默一笑,走進衛生間洗了把臉,然後給甘子怡打了個電話,很抱歉的說今天晚上不能回去,有個發言稿要寫。
甘子怡倒是沒有責怪和埋怨,只是告訴他,宋老知道她懷孕,要求她回老宅和宋老一起住,還說他的醫療保健組可以全方位爲她服務。
“你會回去嗎?”郭小州知道甘子怡的性格,她在父母的高壓下都沒有留下,而是選擇僱傭高霜,住在自己的公寓裡。
甘子怡輕嘆道:“姥爺這輩子是第一次有這樣的要求,以前兒子孫子什麼的出生,姥爺都從來沒有過問過……”
“大概是到了年齡,開始接地氣了。”郭小州說。
甘子怡嬌哼一聲,“開始接地氣了?你有膽子明天當面和姥爺說。”
郭小州連忙道:“不敢不敢,我只敢私下和老婆說說。”
“你明天能來的話,我後天去姥爺家。”
“明天……”郭小州真不敢保證,他對時間沒有控制權,“如果明天晚上論壇沒特別活動的話,我明天晚上去看你們。”
“嗯!學習要緊。”
郭小州笑着說,“早知道宋老有這個心思,就無需把高霜請來,白白浪費資源。”
“也不浪費啊!有高霜作伴,時間也好打發。”
兩人又聊了幾句後,郭小州才結束通話,關閉手機,進行寫稿模式。
通過晚上的分組討論,他忽然對前面的兩種題材都失去了信心。不管是經濟建設還是馬克思主義對政治的重要性和延伸,都不會有太大的亮點和關注度,畢竟這期的學員們都有涉獵。寫大了,務虛,寫小了,又過於中庸。
更關鍵的是,蘇家合要他談馬克思主義在當下的重要性,這無疑是在迎合某位高級領導,但迎合了一位領導,就意味着要放棄另外領導們的關注。
畢竟,每個領導在每個時段的思想和觀點各不相同。
蘇家合能敏感地察覺到某個領導的意圖,別的帶隊老師也能。如其萬馬齊過獨木橋,還不如另闢蹊徑。
因此他當時靈機一動,想到一個比較新穎的題材——《論領導的實幹和折騰》。
他寫道:“華夏的老百姓對摺騰可以說是深受其害、深惡痛絕,因此謂之“瞎折騰”、“窮折騰”。清王朝折騰華夏200多年,以致國破權辱、民不聊生;讓年長人仍心有餘悸的“”,硬是折騰出“畝產萬斤糧、日產萬噸鋼”的神話。還有近年一些屢屢見諸報端的“小折騰”,如有個小城市折騰出一個國際大機場、有個小縣城折騰出15位副縣長等等。”
…………
…………
第二天清早,郭小州帶上公文包,來到食堂吃完早點,便朝黨校大禮堂走去,沿途有很多學生,其中大多是中央黨校本校畢業生,以至於三十幾名外地黨校學生被大潮淹沒。
郭小州剛走上大禮堂的臺階上,公文包裡的手機鈴聲響起,他赫然一驚,自己居然沒有轉換到靜音模式,要是在開會中響起鈴聲……
他看了看來電號碼,是宮加力打來的。他馬上接通,“加力你好!”
“郭哥,我剛得知你來京都參加黨校論壇活動,立刻給你打電話,姍姍說一定要請你吃飯,看你什麼時候有空?”
郭小州沉吟片刻,“加力,喬姍的邀請我一定不推諉,如果能擠出時間,一定去。”
這時電話裡傳來喬姍的聲音,“郭哥!我和加力已經定了婚期,這次正好你在京都,我們倆單獨請你,算是接個預備酒。再說,你還是我們的大媒人……”
大清早的居然在一起,這兩人應該是同居了吧。郭小州的腦海裡立刻浮現起喬珊的身影,說實話,他對當初謝富麗半真半假的話曾經有過猶豫,誰不欣賞這樣的美人呢,況且喬姍的美貌指數直逼安瑾……
郭小州搖頭,似乎要把這不該有的念頭搖晃掉。宮加力有今天,是運氣,他的運氣卻來源於認識自己,但也離不開他自己的努力。作爲他最鐵的哥們,他也真心恭喜宮加力如今事業愛情雙豐收。
“恭喜!你們倆的訂婚酒,我一定要喝,明天我通知你們時間。“
就在他接聽電話的同時,馬商和兩個同學精神振奮着走上禮堂臺階,眼睛餘角看到郭小州,剛想打招呼,他的眼睛不經意落在大廳入口的指示牌上,眼裡頓時露出一絲精光,在走過指示牌時,伸手悄悄把指示牌調換了一個方向。
郭小州接聽完電話,轉身走進禮堂大廳,看到指示牌上的路標指向,微微猶豫了一下,因爲很多同學都朝右邊大廳入口走去,他再次確認了路標上的指示方向,邁步走向左側小廳。
就在他走進左側小廳時,一名服務人員小聲嚷嚷着走向指示牌,“誰把指示牌方向搞反了,不知道左邊是領導們的貴賓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