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陳靜秋送回家,郭小洲來到孫慧敏的辦公室,先確定了明天的接待事宜後,兩人一起趕往市政府。
趙衛國今天忙得焦頭爛額,上午在文體局考察精神文明工作,中午匆匆吃完飯後,立刻趕赴鄉鎮調查旱情,剛走進農田,接到電話說,省紀委副書記周紅安到了周康。當時把他嚇了一驚。
按程序,他和劉鵬飛的級別都夠不上週紅安這種紀委大佬親自出馬,他想馬上回城,可旋即一想,既然上面沒有指示下達,他犯不着主動去接觸紀委大佬,不如先等等消息,判明瞭周紅安的來意,纔可進可退。
因此,他一邊在農田考察,一邊讓政府辦的工作人員彙報情況,並且他還給市紀委書記邱少階打了個電話。
邱少階也沒瞞他,但也沒有全說實情。只是說周書記周康之行是臨時決定的,有一定的私人性質。
趙衛國這才放下心來。
下午時分,市政府終於傳來了比較完整的消息,說劉書記的兒子惹了大禍,周紅安大發雷霆等等。
趙衛國考慮了三分鐘,大手一揮,“馬上回城!”
回城幹嘛,當然是去拜會周紅安。
可是周紅安不僅婉拒了他的宴請,而且連見面的機會也沒給。但他一點情緒都沒有。因爲他知道,劉鵬飛的麻煩來了。
不管如何,當一名縣級市的書記被省紀委高層盯上,這個人的處境就很微妙了。
他和劉鵬飛對峙了兩年,雖不下風,但從未上風過。如果劉出了問題,不管是他接任書記職務,還是空降新人,他都有資格和信心把握周康的主動權。
可是不一會,一條消息讓他大吃一驚。有人告訴他,今天下午,周紅安在京味食府請客,客人是三個外地口音的年輕人。
能讓周紅安請客的人,到底是什麼人?再聯想邱少階說周紅安來周康有大半的私人性質……他頓時對這三名“貴客”的身份好奇起來。
可是消息來源於京味食府的經理,這位經理也僅能打聽到這個層面,再無法深入,可把趙衛國勾得心癢難安。
正在這時,孫慧敏彙報了一條令他喜悅的好消息,他大喜過望,立刻要她和郭小洲來見他,他要親自安排接待工作。
當郭小洲和孫慧敏來到他辦公室時,他罕見的起身相迎,緊握着郭小洲的手,笑容滿面道:“誰說掛職幹部是吃閒飯的,我第一個不信。郭廠長這次可給周康給太和數千職工立下大功啊!我一定去大市給你請功!”
郭小洲謙虛道:“都是我應該做的,份內職責!”
“謙虛!太謙虛了!”趙衛國一邊鬆開手,一邊對秘書道:“把我的白毫鋃針拿來。”
張正似乎受到市長的好心情感染,笑着說:“這極品白茶,趙市長自己都捨不得喝,這可是第一次泡給客人喝呀!”
趙衛國笑罵,“就你話多,郭廠長將來要是完成上市,別說區區茶葉,他要什麼我給什麼。”
關於太和上市的想法,張正稍微知道點,但孫慧敏卻大吃一驚,“上市?太和?”
即便是她對太和有一定信心,但她的信心是完成稅收,保證職工生活,太和上市,她想都沒敢想,怎麼可能?
趙衛國知道自己一時高興,說漏嘴。也別說,之前他也一直懷疑,但今天的消息至少證明一點,郭小洲的師兄們肯爲這個小師弟出頭。這樣的話,上市的希望大增!
趙衛國揮揮手,“坐,坐下聊!”
郭小洲神情平靜地落座,孫慧敏卻滿腹狐疑地看了看兩人,她腦子裡還沒有消化“上市”這兩個字。
趙衛國問清了商貿部考察組的人數和相關情況後,立即吩咐秘書去通知市接待辦主任,要求他今天晚上前擬定詳細的接待計劃。
談工作告一段落後,趙衛國話鋒一轉,對郭小洲說:“聽說郭廠長今天被市局請去了?”說着,他掃了一下孫慧敏。
孫慧敏愣了愣,馬上反應過來,識趣的道:“郭廠長你陪市長,我還要回廠裡落實廠裡的接待方案。”說完,不等趙衛國點頭,便起身離開。
當趙衛國說到今天中午的風波時,郭小洲還以爲趙衛國是想了解劉鵬飛和他兒子的情況。不過稍後一想,趙衛國想了解情況,渠道還真不少,沒必要找他打聽。那麼趙衛國的意圖是什麼呢?
趙衛國突然指着茶几上熱騰騰的茶說:“白茶性清涼,退熱降火,夏季有治病防病效果,尤以銀針更加名貴。你試試!”
郭小洲端起茶看了一眼,他不怎麼了解茶,喝茶一要有一定的經濟環境,還要有閒時間和心情。但是手裡的茶香氣清鮮毫味濃,湯色晶亮,呈淺杏黃色,芽壯毫顯,潔白如銀,形狀似針。他忍不住喝了一口,滋味鮮爽微甜。
不由讚了聲:“好茶!”
趙衛國欣然道:“這是清明前採製的銀針,外形芽頭肥壯,身骨重實,茸毛疏鬆,色白如銀。如果是清明後採製的,外形芽頭扁癟,身骨輕虛,茸毛伏貼,色帶灰白,就稍遜一籌。”
郭小洲謙虛道:“我不怎麼懂茶,一般都是牛吟!”
“你慢慢接觸就知道品茶很有趣味,不過……”趙衛國忽然放下茶杯,“越有趣的事越不能做得太多,否則就會變成很無趣了。”
“精闢!”郭小洲拍起了馬屁。
趙衛國瞪了他一眼,哼哼道:“你小子就別拍我馬屁了。對了,今天和你一起的三個年輕人是?”
郭小洲聽到這裡,忽然明白趙衛國單獨留下他的真正含義。他想起了曾經看過的一段話,說的是仕途五大發展階段:首先,自己要行;其次,要有人說你行;再次,說你行的人要行;然後,你說誰行誰肯定就行;最後,誰敢說你不行。
無疑,他覺得自己是行的,現在就缺說他行的人。雖然顏婕的級別比趙衛國高,但顏婕卻不是直管他的領導,沒有說他行的行政權。趙衛國既是他的直接領導,而且絕對算個“說他行的人要行”的人,並且兩人逐漸擁有共識和共同目標,是個極好的第二階段發展目標。
“這三個人來自廣漢,一個叫崔猛,西土礦業的繼承人;一個是胡四海,他母親是鳥鳴紙業的董事長;另一個是黃戰,他父親是廣漢市局的領導。”
“哦……難怪!”趙衛國眼神流溢着精光,關於這三位西海著名公子哥的底細,他遠比郭小洲瞭解得更清晰,像崔家胡家這等顯赫家族的背後,都站有政商圈中的龐大勢力,而黃家在廣漢市公安局的那位,在黃家還算不上核心人物,黃家的隱形實力之強,便是京都稍遜一些的紅色家族也要讓其三分。
“你和他們是……”趙衛國看似輕描淡寫的問,其實耳朵早已豎立起來。
郭小洲不動聲色道:“其實我今天來,還有件關於他們的事情向市長彙報。”
“你說,放開說。”
“黃戰、崔猛和胡四海在廣漢辦了家三鼎商貿公司,這家公司的核心業務是輕紡貿易,比如棉紗,化纖,布匹,服裝等。他們這次來周康,是要全盤包銷太和紡織廠的棉紗……”
饒是趙衛國是見過大世面的人,聽到這裡,不由震驚道:“什麼,他們要包銷太和的產品……”
“是的,鑑於太和廠銷售上的頑症,包銷是個最佳的破解之道。而且價格隨行就市。”
“你等等……”趙衛國一時還消化不了,他心裡一邊盤算着,同時對這個掛職副廠長生出了強烈的興趣,覺得對方簡直就是他的福星。自打郭小洲來到太和之後,先是恢復了太和廠的生產,把太和廠愈演愈烈的羣體性事件扼殺掉,接着又拋出上市美景,接下商貿部的大訂單,然後間接使得劉鵬飛陷入麻煩,現在又讓西海的三位大少包銷太和廠的棉紗。
這一筆一筆的驚喜,都源於他。
趙衛國忽然站起身,在房間裡來回踱步,“他們有什麼條件?”在他想來,棉紗拿錢到處都可以買到,而且現在是買方市場,三鼎商貿爲什麼要獨住包銷太和麪撒,要知道,太和的品牌在幾年前還行,現在……
“沒有什麼特別的條件。”郭小洲說道:“完全按市場化運作。當然,在價格方面,我們出讓以前給銷售人員提成的利潤。”
“這個完全可以,完全可以……”趙衛國加重語氣道:“一定要好好招待他們。”
郭小洲笑道:“他們也不在乎吃喝,我晚上請他們宵夜……”
“宵夜……”趙衛國笑道:“不知道我能不能參與你們的宵夜?”
郭小洲愣了愣,也笑了起來,“當然可以,只要您不擺市長架子就OK!”
趙衛國也不生氣,“我什麼時間在你面前擺過市長架子?”
“嗯,這個真沒有,您是最沒有架子的市長。”
“又來了,拍馬屁?我們之間無需來這套。小洲啊!以後我們倆單獨一起時,你別市長市長的喊來喊去,稱我趙哥。”
郭小洲打蛇上棍,立刻改口,“趙哥!”
《仕途法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