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文濤的身影剛走出別墅大門,曹勇快步從博薩車中下來,殷勤地爲熊文濤打開車門。
作爲熊文濤的發小兼死黨,曹勇原本不需要把姿態擺的如此之低。但正因爲他對自己的位置拿捏得恰當好處,才能和熊文濤這樣的人當了二十幾年的朋友。
熊文濤彷彿理所當然地進入車中。
曹勇上車後笑着問了句:“老頭子表態沒有?”
“還行。”熊文濤回答道。他的話永遠都是這麼凌磨兩可,很少使用定語。和他的人一樣,無論波濤洶涌還是上下沉浮,他都淡然自若,從從容容。
這也是曹勇最佩服熊文濤的地方。他心思細膩得如同時針,但行動果決。
作爲發小,他們倆人的道路選擇也迥然相反。
熊文濤大小的志願便是仕途,他要像爺爺爸爸一樣,成爲國之棟樑,指點江山。爲此,他也承受了不少男人無法承受的高昂代價,年近三十,一直未婚,而且鮮有緋聞。
曹勇從小就展露出自己的商業天賦,他大學畢業後在商海浮沉了這麼多年,現在也算打下了自己的小“江山”。
這次,他不遠千里來嶺南看望熊文濤,是因爲市面上流出一些對熊文濤不利的消息。作爲他的發小和死黨,他覺得自己有義務前來“安慰他”。雖然他知道熊文濤是個不需要安慰的男人。
但他卻必須表現出自己的態度。
正因爲他了解熊文濤,所以他知道以熊文濤的高傲性格,絕對不能忍受這樣的事情。
“現在回潼江嗎?”他駕駛着和他爲人一樣低調的紳寶車,徐徐駛離別墅區。
熊文濤看了看腕錶,“去xx大酒店,我九點半請人喝早茶。”
車到中途,曹勇貌似輕描淡寫問,“和老爺子談了甘家的事情沒有?”
熊文濤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問,“你認爲我應該怎麼做?”
“我站在生意場的角度說幾句,甘家這事做的也忒不地道了,類似我們生意場上毀約一樣,但和生意場嚴謹的法律合同相比,這事兒又無法上升到法律的高度,僅僅是道德責任,爲這事直接和劉甘兩家開火也不值得……”
曹勇觀察了一下他的表情,“既然全面戰爭不可能也不適合發生,那就打一場局部戰爭,動動姓郭的小子出口氣,我打聽過,他現在正在京都跑一個大橋項目,讓他美夢破滅。”
熊文濤心想你還有點政治眼力,但還差了火候啊,他動姓郭的,雖然是名正言順,不動有人會評價他慫。但是怎麼動,什麼時間點動,動到什麼程度,這就有講究了。
誰都知道京都城的水深,他若在一個國家級的大型項目上找姓郭的茬,原本同情他的一些局外人或許對他有些反感或者失望,認爲他缺乏大局觀。
作爲一個以高級領導爲目標的人來說,維護大局,求同存異,穩定至上是基本條件之一。他若被打上不顧大局的標籤,這輩子的仕途將受到高度的限制。
這是他和父親所不願意看到的一種結果。一句話,得不償失。
但是動肯定要動,熊家的尊嚴擺在這兒!如果沒有任何反應,將來還會有b或者c來侵犯熊家的利益。動的至高原則是告誡所有暗懷心思的人,我們熊家有恩報恩,有仇報仇,絕不會打碎了牙齒往肚子裡吞。
至於怎麼動,什麼時間動,熊文濤早有腹案。
他當然要對郭小洲施以重拳。而且要選擇在他最得意的時刻,讓他品嚐從高峰跌落谷底的那種失落感,要一拳ko他,讓他從此再也爬不起來。
同時,也藉機告訴世人,漠視熊家將付出什麼代價。
熊文濤其實內心已有定論,但表面上他卻依然一副徵求意見的態度。這個習慣他打小就開始培養,他知道很多大人物往往都是這樣,心中堅定了態度,但卻擅長給人表達意見的機會。
見曹勇也說得差不多了,他才緩緩開口道:“你說得沒錯。我也是這個態度,一會你跟我一起見個人,他剛從西海飛過來。”
“西海省……莫非,你沒打算在京都動手?”曹勇十分敏感道。
熊文濤冷冷搖頭,卻不言語。
二十分鐘後,他們倆走進了一家有嶺南特殊的酒店。
熊文濤叫了兩份早茶點心,神態輕鬆地喝茶吃早點。
不一會,熊文濤的秘書陪同一個年輕人走了進來。
曹勇臉帶驚訝道:“鍾昇?是你……”他雖然和鍾昇不是很熟,但在京都的幾個場合見過,知道他是鍾家的某個遠親,打着鍾家的招牌在京都無法混下去,沒想出了京都,卻在地方上混得風生水起,最近傳說他的化工集團要上市。
“文濤哥!勇哥!好久不見!”鍾昇臉帶恭敬的快步上前問候。
熊文濤在他走近的瞬間,才緩緩起身,伸手道:“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鍾昇握着熊文濤的手,“能爲文濤哥效勞,是我的榮幸。”
熊文濤淡淡一笑,收手道:“還沒吃早餐吧,一起品嚐下嶺南的早茶。”
其實鍾昇在上機前便已經在武江吃過早餐,但他仍然連連點頭,“一定要試試!”
半小時後,服務員撤走點心早餐,給他們上了一壺烏龍。
鍾昇打開商務包,拿出一份資料,遞給熊文濤,“這是我的調查資料,文濤哥看看有沒有什麼幫助。”
熊文濤嗯了一聲,靜靜接過資料,默默翻看着。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
曹勇和鍾昇很耐心地等待着,兩人怕打攪熊文濤思考,也不敢說話聊天。
單從熊文濤的表情上,什麼也看不出來。差不多二十多分鐘後,熊文濤神情異常平靜地輕輕合上資料,微微閉了閉眼睛,輕聲道:“資料組織得很詳盡。郭小洲的關係網,他的師門,他的朋友,他潛在的朋友,他的政敵,他的仇人,他潛在的敵人等等。”
鍾昇呵呵一笑,“我一直在盯着這小子。”
熊文濤總結道:“這個人不貪財,色字上邊有點曖昧,但很難捉實。他在西海衙內心目中擁有一定的地位……”
鍾昇解釋道:“我瞭解過,他在大學期間就擅長裝神弄鬼,忽悠人,不知爲什麼,西海這邊的衙內們就是吃他這一套。”
“他的師門很不簡單……”熊文濤難得挑了挑眉,“他在青山和女市長的關係非常好,黃港縣縣長是他的盟友,陳塔鎮鎮委書記是他的鐵桿,省裡還有個潛在盟友成剛。上中下形成了線,暫時還沒有形成面,佈局雖不完美,但一個毫無背景的年輕人能走到這一步,很不簡單。如果按照他的規劃,靠上了甘家這棵大樹,他的未來將一片光明。”
熊文濤從不輕視他的敵人,他首先會了解對方的優點和優勢所在,然後再找漏洞和缺陷。
鍾昇臉現猙獰道:“所以要趁他還沒有真正踏入甘家大門前,把他扼殺在搖籃裡。”
熊文濤淡淡一笑,伸指彈了彈資料,“他有很多對手和仇人。陳塔鎮有何青,黃港縣有曾毅,有關立華;青山有陳恩濤,有錢漢;武江有張國發,有殷桃……”
鍾昇非常震撼熊文濤的記憶力,這份資料他纔看了一遍,就一字不差的記住了所有人的名字,以及他們和郭小洲之間的對應關係。
“而且,他現在又添加了一個新的強大對手。”熊文濤賣了個關子,喝了口茶,“我昨天晚上收到京都的消息,說任家的小兒子任重看中了陳武大橋的工程,但姓郭的並沒有賣帳,任重已經開始暗自活動,要讓這個工程段時間內上不了馬。”
“嘿!這孫子當真把自己當個人物啊!誰也不放在眼睛裡?”鍾昇滿臉都是興奮,郭小洲的對手越多,越強大,他越開心。他以前是很瞧不起這個鄉巴佬的。他堅信,憑自己的力量足以摧毀他。但是隨着時間的推移,隨着他對他的瞭解,他忽然發現,他和郭小洲拼資源和人脈,自己居然絕對下風。
特別是甘子怡看中他的消息穿出後,他很鬱悶了很長時間,都已經產生放棄報復郭小洲的念頭。
這個時候,熊文濤通過某個圈子裡的人找到他,他這才重新恢復了信心。
有熊家出手對付郭小洲,哪還不等於捏死一隻螞蟻一般容易。
但是隨着熊文濤的話題伸展,他倏然明白,熊文濤並不打算親自出手,甚至熊家和熊家的資源也沒有使用的意思,而他只是打算整合一些潛在的資源,把對郭小洲有“想法”的人羣聚集起來,擰成鋼絲繩,集大家之力對郭小洲展開攻勢。
鍾昇明白了熊文濤的意思後,內心小有失望。敢情您是要坐山觀虎鬥啊!自己一點力量都不使,指使人去爲你出氣?勝了您開心,敗了您毛損失都沒有。
不過,熊文濤隨後一句話打消了他的顧慮,“西海省內的戰爭,我插不了手。但是,一旦戰火燒到了更高層,我義務旁顧將給予他最沉重的打擊。”
“姓郭的也許到時會後悔認識了甘子怡,他想攀高枝,結果爬上了一棵荊棘樹,扎得他渾身流血。”對於熊文濤的佈局和謀略,曹勇有近乎盲從的信心。
“是啊!是啊!誰讓他不開眼招惹了文濤哥。只能怨他命不好。”鍾昇殷勤地陪着笑,虛心請教,“文濤哥,我應該怎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