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小洲沒有過多客氣地上了程國棟的車。他知道朱穎不會無的放矢地讓程國棟送他。這其中有什麼目的和內容呢?只有上車才知道。
程國棟開車很穩,很認真,目光至始至終都沒有偏移過前方。
郭小洲也沒有刻意搭話。一來他和程國棟從來沒有過交際,哪怕他曾經跑公安條口,但程國棟分管治安管理支隊、巡邏警察支隊、消防支隊。很少和宣傳部門打交道。
而且程國棟年輕有爲,三十五歲就是副處實職,在廣漢市局領導中排名第五。他一個小科員,如果不是因爲朱穎的關係,他們兩人很難有什麼交集。
特別是目前他和朱穎曖昧難分的關係,使得他很難找到和程國棟正常交流的方法。
“你在周康掛職,我知道你。“程國棟忽然開腔道。
“我認識你。”郭小洲笑道:“我以前跑過公安條口。”
“謝謝你讓朱穎恢復過來……”程國棟嘆了一口氣道:“她這人比較情緒化,遇事大大咧咧,很難對什麼人和事情投入,一旦投入進去,就很難掙脫出來……”
涉及到程國棟目前還是朱穎名義上的丈夫,郭小洲很難開口接話。
“很遺憾,她帶着對我的滿腔怨恨和誤解,永遠地離我而去。”說到這裡時,程國棟的汽車進入城區,他朝着一條小路駛去,“陪我喝一杯如何?我知道一個通宵營業的小館子,味道還不差。”
據說男人講究氣勢,女人講究風韻。而程國棟的氣勢無疑是可以碾壓郭小洲的,這不僅僅體現在他們之間的身份差距上,還體現在郭小洲內心對程國棟有種天然的內疚感。
廣漢ktv的迷亂之夜,他總覺得自己侵犯了朱穎。他一直刻意迴避,但它知道,有些事情根本不是夢。
汽車一路繞着彎子,不一會來到一家嘈雜的菜市場門前。
許多外地的大貨車和郊區菜農的小三輪在批發市場排起了長隊。菜市場門前的這家小館子就是專門爲菜販子服務的。
亂哄哄的酒館裡人聲鼎沸,喝酒猜拳聊天,誰也想不到現在已經是凌晨一點。
程國棟熟門熟路地在門外支起一個小摺疊桌,吩咐餐館的服務員搬來兩隻小凳,隨便點了幾道下酒菜,然後從汽車後備箱中拿出一瓶五星茅臺放在摺疊桌上,指着茅臺說:“許多人都以爲‘飛天’商標的茅臺酒質量要好於‘五星’,其實這是誤會。我有個朋友在茅臺公司,他說這兩個品牌在酒質上沒有任何差別。在包裝車間,經常是將同一批次的酒統一勾兌好之後,上午包裝‘五星’,下午接着包裝‘飛天’,或者在同一時間,這個班組包裝‘五星’,下個班組包裝‘飛天’,事實上,這兩種品牌的茅臺酒只不過是包裝各異而已。”
郭小洲從他的話裡聽出了話外音,意思是他就屬於被誤解的“五星”茅臺。
他解釋道:“穎姐的確很生氣。”
“她肯定說我軟弱無能,說是我官迷吧。”程國棟自嘲地打開酒蓋,給郭小洲斟滿。
“恕我多嘴,你至少應該表現出你的態度。”
“態度?態度能讓他們損失一根毫毛?”程國棟給自己倒滿酒,不等菜來,舉起就一口而盡。
“這就是官員的普遍軟骨病,欺軟怕硬,壓不住歪風邪氣,導致惡勢力的上升。
程國棟搖頭道:“你錯了,在體制鬥爭中,不敗就是勝利,不敗就證明強硬的實力和存在的價值。你想打人,人沒打着,自己先死了,有意義嗎?”
郭小洲敏銳地抓住了他表達的重點,“程局長的意思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程國棟沒有直接回答他,而是舉起酒杯,認真道:“先乾一杯!你是朱穎的乾弟弟,我不妨後着臉皮稱你聲兄弟。”
“程哥客氣。”郭小洲舉杯同飲。
一杯酒下肚,兩人的臉色都有瞬間的緋紅。
在官場上比較講究酒文化。比如下級請上級喝酒、上級到下面檢查工作喝酒、有事求人要喝酒、在官場的酒席上更是拉攏幫派表現自己的特殊場合。談得來的人就多喝,叫做人逢知己千杯少;談不來的人滴酒不沾,叫做話不投機半句多。
因此,酒先開道,是交流的最佳平臺。
有話無話,酒一喝則涇渭分明。
“柳華山有個表弟叫樊萬表,是武江宏達物流的總經理,而武漢宏達最近兼併了太和物流。”說到這裡,程國棟目光直視郭小洲,“我並不是因爲這件事情而關注武江宏達,而是之前朱穎對我提起過這事,說她弟弟要收回太和物流,讓關注着點……”
郭小洲豁然心動,他終於明白朱穎讓程國棟送他回來的意思。以前只是他的太和物流和樊萬表的事,繞來繞去,柳家三兄妹成了程國棟的仇人。
雙方可以說目標完全一致。
郭小洲主動給程國棟斟滿酒,“程哥說,我聽。”
程國棟目光中露出一絲讚許之色,他開始還擔心朱穎的乾弟弟是個空有皮囊的小白臉,但是接觸了之後,居然發現郭小洲非常有頭腦,他一開口,郭小洲便呢明白是什麼意思。
他喜歡和這種人打交道。不費腦筋。
“柳樹有三個情人,其中一個在廣漢電視臺,叫馮佳。”
郭小洲愕然失聲,“馮佳?綜藝頻道有線臺的當家主播?”柳樹是副省長柳華山的大兒子,在西海也屬於一線公子哥之列。只不過柳樹的年齡偏大,年近三十,交往的圈子和姚浩朝水平等人不同。
廣漢電視臺作爲黨和政府新聞喉舌的媒體,到目前爲止已擁有綜合頻道、公共頻道兩套無線,綜藝頻道一套有線自辦節目,覆蓋廣漢全區及部分周邊地區。其中綜合頻道以聚焦社會,關注民生爲報道宗旨,強調全方位的開放和參與。朱穎主持的生活直通車就是綜合頻道的王牌節目。新聞綜合頻道嚴謹可信的形象是廣漢其它頻道無法比擬的。電視臺的四大花旦新聞頻道佔據一席。
剩下的兩大花旦一個屬於公共頻道,一個屬於綜藝頻道。
綜藝頻道主要播放各類經典電視連續劇的影視節目,播放的電視連續劇的主要是由中央、省地電視臺和影視文化傳播公司提供版權的現代劇、古裝劇、情感劇及各種動作大劇,具有強勁的劇源保證和優秀的品質保證。頻道每週收視率佔總體收視份額的75%以上,該頻道屬於一個被高度關注的電視頻道。
馮佳便是綜藝頻道的當家花旦。在廣漢擁有不下於朱穎的知名度和粉絲。
這樣一個優秀的著名主播居然是柳樹的情人之一?
如果不是出自程國棟之口,郭小洲很難相信。
他雖然和馮佳不是很熟,但隔三差五便能在電視臺的走廊和會議中碰面。這個女主播的外形自然極佳,和朱穎是兩種類型。如果說朱穎是高貴與霸氣的代表,那麼馮佳則是優雅的清新氣質美女。
不過程國棟接下來的話更令郭小洲吃驚。
“樊萬表最近半年屢次來廣漢,談收購兼併事宜,在一個商業酒會上,他遇到了馮佳,一見傾心,他私下送了廣漢的一套別墅給馮佳,兩人勾搭成奸。”
“啊……樊萬表知道馮佳是他表侄子的女人嗎?”郭小洲詫異道。
程國棟冷漠的臉上露出一絲諷意,“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反正他和表侄子事實上在共享同一個女人。柳樹在武江還有兩個情人,因此來廣漢的次數很少,這給樊萬表創造了機會。據我調查,樊萬表特別迷念馮佳,基本上一星期會來廣漢會她一次。”
郭小洲挑了挑眸,“程哥的意思是?”
“我下個月要去京都參加部裡的一個培訓……”程國棟話鋒一轉,壓低聲音,“我會找人向柳樹報信,柳樹此人性格霸道睚眥必報,他要是知道自己的表叔暗地裡撬他的女人,哼哼!自然會上演一場武俠大戲。”
郭小洲好奇道:“程哥既然都已經安排好了,告訴我這事……”
程國棟淺抿了一口酒,“狗咬狗不是最終結果。我需要他們倆的名字臭遍大街。”
郭小洲瞬間明白了他的意圖,“拍下他們狗咬狗的視頻?”
程國棟終於露出笑容,這個高大威武的漢子雖然在笑,但卻難掩一絲難以言喻地寂寞和悲愴。
這時,餐館終於給他們上了下酒菜。
程國棟拿起筷子,“先壓壓肚子再喝。”
大吃幾口菜後,他低聲說:“拍攝是你的強項。別的細節我來搞定,拍攝必須你親自上場。我車上有臺專業的攝像機,待會你帶回去,然後等我通知,你再趕來廣漢。”
郭小洲冷靜道:“拍攝了之後呢?”
“我找人扔到網上去。讓他們窩裡鬥起來……”程國棟恨恨地說。
郭小洲開始有些理解程國棟,這個男人其實非常愛他的妻子,只是不善表達,和朱穎霸氣跳躍的性子相比,實在是差距太大。
這次事件使得程國棟頭上頂着巨大的綠帽子不說,還被全廣漢的人恥笑他懦弱,老婆紅杏出牆不說,還被人侮辱毆打。他不能去找黃家勁的麻煩,顯然會惹更大的笑話和難堪。人們會議論他管不住自己老婆等等。讓他去找柳晶晶和柳家兄弟的麻煩,卻又是自討苦吃。他雖然在廣漢算得上一個人物,但是和柳家子弟相比,卻有質的距離。
相比被廣漢百姓恥笑,他更在意朱穎的態度。
因此,他才挖空心思想了這麼一個報復的招數出來。
而且,這一招顯然不是最後結局。郭小洲敢肯定,程國棟將會是柳家的掘墓人。
想到這裡,他不由打了個寒顫。如果他和朱穎在ktv真的發生了什麼,如果被這個冷絕的男人知曉,程國棟會怎麼報復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