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希望你離去。”郭小洲的這句話說得乾脆乾脆,沒有半絲內疚或者慚愧。
“哦,哦,哦……”黃玉婉眯起眼睛,“你的理由。”她的聲音很平靜,甚至很柔弱,只是這份柔弱中卻帶着一股冷淡和莫名複雜的情緒。
“你現在的離去,是爲了將來更好的歸來。”郭小洲似乎根本不怕激怒她,朗聲道:“你也知道我現在的情況,雖然耀眼,但同時也是衆矢之的……你如果願意相信,我實際上是希望你能留在我身邊的。我想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男人會抗拒你這樣的紅顏常伴左右。”
郭小洲說出這番話時,其實心中是帶有些微擔心的。但面對黃玉婉這種女人,卻不能平常心待之。
無論從地位和智商乃至三觀,黃玉婉和甘子怡都不能劃入普通女子範疇。他不知道自己對黃玉婉的吸引力來自哪兒?黃玉婉對他的吸引力又來自哪兒?
是她的孤傲風采?她的睿智果敢?她身上的光環?她的牀下牀上之美?
他承認黃玉婉給予他難得的激情,這是基於她的身份,她是對手的夫人,她是老婆的對手,她能給予的滿足感又豈止是牀上那點東西?更多的也許是精神層面上的巨大享受。
當然,他不否認黃玉婉能給予甘子怡無法給予的某些東西。
比如,他和甘子怡認識時是從沒有這麼瘋狂過,至少,他抱着和她過日子的長久打算,就算有激情,也在長時間的體制打磨下變得理智而成熟。他和甘子怡在牀上就很少有過瘋狂激情的舉動,也許郭小洲的骨子裡還是有着小農的舊思想,覺得要成爲夫妻就不能過於放蕩,否則對方會怎麼想,雙方都會覺得對方閱歷無數,那會是什麼樣的一種心理,時間長了,彼此都會失去尊重和神秘感。
而保持神秘感,是婚姻生活的最重要調劑品。
對於黃玉婉則不一樣,彼此自由的毫無禁忌,對未來既期待也持有懷疑態度,可以使得兩人的每一次見面,都當成最後一次。
他可以是西門慶,她可以是潘金蓮。
誰都不會談論未來。這是遊戲規則,否則對誰都沒有好處。
坦然,刺激,緊張又放鬆。
如果是面對普通女人這樣問,左雅也曾經問過他,他是反對左雅出國的。雖然他知道反對無效。
但是黃玉婉這樣問他,他不能在心底贊成的同時表明上假惺惺的說“你別走,我不能離開你”這樣的甜言蜜語。
因爲黃玉婉的內心早已有了自己的結論。
他如此撒謊,只會讓她看不起他,只會令她反感,失去尊重。
而在這個社會裡,不管是九天神女下凡還是王母娘娘,她們甭管有多大的權勢,多受男人們膜拜,她們都是女人,她們在內心深處都會因崇拜一個男人而產生愛意。
一旦失去了對這個男人的敬畏和崇拜,她們翻臉的程度將遠高於任何女人。
郭小洲不能給黃玉婉翻臉的機會。
他要實話實說。在黃玉婉這樣女人面前說謊,無疑於自殺。
黃玉婉在目前來說,的確是個麻煩。但她出去幾年呢?時間和距離的力量將會改變她的心態。
她也許會愛上另外的男人。
她也許……
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特別是男女之間,長時間不在一起,也沒有共同血脈的牽繫,再怎麼海枯石爛的愛,都會隨風飄散。
當然,人畢竟是有感情的。如果黃玉婉在數年後,還能持有對他的愛,他將欣然接受。
“你的意思是幾年後,你有資格保有……”
郭小洲打斷她的話,“體制內的東西,你比我還懂。我相信,也許是三五年,也許十年八年後,我的私生活將無法成爲左右我仕途的障礙。至少,也遠離目前的敏感局面。所以,我認爲你出去比留下好,對你對我,對黃家和熊家,都好。”
郭小洲也知道,黃玉婉是真的要走了,也許除了他,這裡在沒有什麼可以讓她牽掛的人和事。
最關鍵的是,他和熊文濤之爭已經落幕。
而她,也對他們兩人和黃家發出了自己的聲音:我是黃玉婉,我在這裡!這個權力的搏擊場上,我纔是最重要的一份!
從某種意義上,她的確是郭熊之爭的真正主宰!
“哈哈哈!”黃玉婉忽然大笑,一張圓潤的美人臉上明明透着北地女子特有的豪爽,但可骨子裡偏偏有着深邃的柔媚。
見郭小洲被她笑得有點尷尬,黃玉婉目光直視他,說:“知道熊文濤比你差在哪兒嗎?”
郭小洲搖頭。
“其實,他很多方面都超過你,他比你自律,比你更有目標,比你更隱忍。他會經營好自己的事業,卻並不會與異性相處很好。優秀的的男人當會在事業之外,用自己男人氣質和魅力取悅女人,獲得對等的同等優秀的女人的認可。如果甘子怡當初選擇了他,我想你再怎麼努力也無法達到目前的高度。”
郭小洲苦笑。他不敢苟同,但也不能否認。
“我承認,你很好的把握了女人的心態。至少,你的回答讓我無話可說。”黃玉婉輕笑,只是眸間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黯然。
郭小洲一陣汗顏。這話有指責他吃軟飯的嫌疑啊。
“有情皆孽,無人不冤!”黃玉婉淡然一笑,“不管你真正的想法是什麼,你是忽悠我,哄騙我,還是對我真的有那麼點,還是享受刺激與激情,我還是會按我的目標走。”
這次,算是黃玉婉第一次說情話。郭小洲微微動容。
“那麼,來吧。你就不能主動一次?”黃玉婉盛開雙臂,平視着他。
“我明天早上的飛機……”
“不要你全部晚上,給我一個半小時,你如果還有力氣,可以爬回家……”黃玉婉戲虐道。
郭小洲做出無可奈何的表情,“我……唯有一拼。”
…………
…………
此時,在郭小洲家裡,甘蘇和甘子怡都還未睡。
母女倆坐在一樓客廳,聽着音響裡舒緩的純美電子音樂,喝着蜂蜜柚子茶。
甘蘇雖然年約五旬,隨着歲月的積澱她也愈加優雅婉約,但骨子裡仍然有着女強人的氣質,她皺眉頭,“都12點半了,小洲還沒回來?他難道不知道明天要去京都?”
甘子怡淡淡一笑,“要離開武江了,他要忙的事情太多。”
“唉!”甘蘇有些“怒其不爭哀其不幸”的看着自己的女兒,“你讓媽怎麼說你呢……我很早就和你說過,現在時代不一樣了,不比我們那個時代,你完全有條件走入仕途,和那些男人們相比,你絲毫不差。而且,你整天在家帶孩子看家,男人誰會喜歡?當然,現在說什麼也遲了……”
甘子怡大學期間,甘蘇就多次找她談過,甚至給她安排了一條仕途大道。
甘子怡知道,媽媽不看好甘家子弟,對她卻是寄予厚望的,也希望她能接過她手中的“槍”,去戰勝甘蘇沒能戰勝的男人們。
甘子怡微微一笑,喝了一小口柚子茶,“爲什麼大家都認爲全職太太一定都是低學歷、平庸、邋遢、世俗之人。事實上,高學歷女性做全職太太,除了可以揹負起養小孩、顧老公、維持家庭和睦的責任,她更是成功男人的幕後推手,成功時的報警器,低落時的心靈支柱,全家人親密關係的粘合劑,身兼數職運籌帷幄,總之,一個有智慧高學歷的太太會讓家庭變得更美好。”
甘蘇無言,她默默摘下鼻樑上架着一副精緻的金絲眼鏡,緩緩起身走向客房。
走到客房門口,甘蘇沒有回頭,說:“明天我和小洲坐一趟班機返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