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付小剛背叛你,你打算怎麼辦?”單彪雙眼盯着郭小洲問。
喝了口苦澀的咖啡,精神覺得好了許多,看着單彪嚴肅的面孔,郭小洲淡淡一笑,放下褐色的咖啡杯,“如果是你,你會怎麼做?”
“我……”單彪雙眼一凝,毫不猶豫說:“兩種方法。一是找他談談,馬上;二是搶先下手。”
“搶先下手?”郭小洲眉頭一挑。
“我問過你,你確定他唯一能挑出你的毛病,就是在謝富麗和左雅身上。你知道,這消息若是平常時間放出來,也頂多算一花邊八卦。但是,在ZZB考察組到來的關鍵時間,任何縫隙都可能放大十倍甚至百倍。”
“如果我們搶在他前面爆出他的風流韻事,他再反過來咬你,就有報復栽贓的嫌疑。畢竟,他沒有詳實證據。”
“可那樣,付小剛的仕途和家庭就毀了。”郭小洲見過付小剛歌舞團的妻子幾次,雖然年輕漂亮,但性格外柔內剛,得知付小剛搞她閨蜜兼小師妹的齷齪事兒,立馬就得帶兒子和他分手。
“你的意思是找他談談,希望他迷途知返?”
郭小洲沉默不語。
單彪嘴脣緊抿,雙眼冷利地盯着郭小洲,將勾在手指間的寬邊墨鏡狠狠扔在光潔的咖啡桌上,以表達他心中的不悅。
郭小洲低頭抿口咖啡,苦澀的滋味真好。
“郭小洲。”單彪聲音咬得重:“我們雖然沒能掌握證據,但他在路邊的樹林裡和林培輝長談半小時。你知道後果的。不能抱有任何僥倖心理。否則,我們所有人的努力都將化爲泡沫。”
“是的,你重情重義,但也得分時候。”見郭小洲依然不答話,單彪眯起眼,越發的不耐煩:“你到底什麼打算?犧牲自己,成全他?”
後一句話,單彪的語氣充滿嘲諷。
“我不想怎樣。如果我們所有的猜測都是錯誤的呢?”郭小洲目光直視單彪。
單彪毫不猶豫道:“即便是萬分之一的錯誤。但你若上去了,將來能補償他的機會多多。作爲朋友,他即便是爲你犧牲,也是應該的。”
郭小洲笑了笑,“他不是你,你不是他。”
“我不懂體制。但我知道你不能是以前的你。”單彪一字一句道:“這件事情,我來做,和你無關。”
郭小洲眼裡有些疲倦,雙手揉揉眉頭:“我可以裝作不知道?自欺欺人?”
“說這些有意義嗎?”單彪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他在哪兒,我現在趕過去見他。”郭小洲一本正經道。
“呵呵!見他,說服他?”單彪搖頭,沉吟半晌,卻拿起手機,撥通一個號碼,“付小剛現在的位置?上了高速,回雲河的路上。你們在高速服務站攔截他,不要動粗,也不要讓他對外打電話,等我來。”
說完,單彪抓起桌子上的墨鏡就大步朝外走。
郭小洲苦笑兩秒鐘,起身跟上。
…………
…………
四十五分鐘後,XX高速XX服務站。
三個男人坐在快餐廳一隅。
快餐桌子上,擺放着三套快餐,但誰也沒有去動一筷子。
三個男人臉色各不同。
付小剛臉色頹敗的低着頭,他屢次張嘴,卻說不出任何話,也不敢看他對面的男人。
單彪如一尊殺神一般,豹眼圓鼓。彷彿隨時要出手的樣子。
郭小洲真誠地說:“我一直相信你。就像相信我自己一樣。”
“你錯了。你不應該相信我,也不應該相信任何人。經濟學假定:人是理性的、自私的。”付小剛嘆了口氣,既然對方已經知道,他反而輕鬆了。
付小剛擡頭看着單彪,苦笑,“我忘記了你和雙國,不知道你一直盯着我……”
“沒人盯你,你算老幾,犯的着我們浪費寶貴資源?”單彪口氣非常嚴厲。
“是的,我算老幾,我居然把自己當根蔥?呵呵!”付小剛貌似瀟灑的聳聳肩,“你們來了,我完蛋了。很好的結果。”
“我好奇的是,你會出賣小洲?你特麼的笨蛋,連我都知道毛之不存皮將焉附的道理。你即便被人要挾什麼的,但只要郭小洲站在高峰上,你總有翻本的機會。你出賣了小洲,對方即便給你看得見摸的着的好處,但對於出賣者,誰特麼的敢用你?熊文濤將來會用你這種人?”
對於這種質疑,付小剛沒有回答。從小,他就是一個不會向任何人敞開內心的人。他畢業選擇廣漢電視臺,是因爲他親戚在當地擁有權力。後來他選擇跟隨郭小洲,也是經過周密而慎重的考慮的。人在世界上,無非是爲了名利。郭小洲有無限潛力,跟着這樣的人,沒道理不沾光。
實際結果也是如此,他名利雙收,年輕的處級實權官員,年輕貌美的老婆,乖巧的兒子,鮮嫩可口的小舞蹈演員,還有家裡拆遷的鉅額補償。
如果沒有林培輝出現,他未來的路只會更加寬廣。韓雅芳一直有傳聞去雲河市擔任市長。如果郭小洲勝了熊文濤,韓雅芳入主雲河市政府的步伐會更快,他有很大可能接任韓雅芳在上石豐的職位。
他相信,在這個職位上,他未來只會走得更高更遠。
上石豐的前兩任主任就是活生生的例子。一個是郭小洲,一個是韓雅芳。
可惜!
該死的林培輝!
該死的熊文濤!
該死的圳市市長位置!
實際上,他在和林培輝分手後,就已經後悔。在返程的路上,他一直在考慮是不是調頭返回武江,去見郭小洲,向他坦白一切。
他在路上想了很多,的確如單彪所言,毛之不存皮將焉附!他的所有成功或者失敗,都取決於郭小洲。
郭小洲站得越高,他的位置相應就高。
郭小洲跌落凡塵,他將一無是處。
可是,一切都無法挽回了。哪怕他在路上已經反悔,甚至打算返回武江,可雙國商調的兩名調查員在服務區堵住了他。郭小洲會相信嗎?
單彪一臉怒氣,看得出他已經忍了很久,“小洲什麼地方對不起你?”
郭小洲的目光沉沉地擱在付小剛臉上,默默看着他。
如果郭小洲見到他就質問他,見面就衝他發脾氣,興許,他的表現會是另番樣子。可郭小洲一直很平靜,居然能如此冷靜地剋制住自己。這讓他受不了。哪怕郭小洲罵他兩句他也好受些。
“對不起,對不起……”付小剛低頭捂臉,半晌後,他陡然起身,一臉絕然道:“你們放心,我會放棄一切,家庭,事業,一切都是我自作自受……”
單彪看了郭小洲一眼,臉色稍好。他看得出付小剛是打算自我毀滅,不再接受林培輝的要挾。但是他還是打算繼續施壓,板着臉問,“你打算怎麼做?”
付小剛咧嘴一笑,“我會回家告訴她一切。”說完,他轉身而去。
郭小洲忽然喊了一聲,“等等。”
付小剛沒有回頭,卻站住不動。
“你回去馬上辭職,你愛人的工作我來做。”郭小洲說,“我儘量保住你家庭的完整。”
付小剛滿臉迷惑的轉身,“我辭職?”
“是的。你遞交辭職報告,短時間內市裡不會批。一切等我和他的勝負塵埃落定。如果我輸,我就無法給予你幫助,如果我贏,你還可以回去工作。”郭小洲語重心長說:“我依然當你是朋友。”
付小剛嘴脣哆嗦幾下,幾乎說不出話來。
他知道,郭小洲這是以德報怨,再次給了他一個機會。
“你愛人那邊,我一會給她電話。我儘量說服她原諒你一次。只是,這種事情再不能發生在你身上。”郭小洲很早就不斷告誡,說他這樣迷戀風月,遲早要出問題。
但是付小剛根本沒當回事。
“小洲……我……我……”付小剛既慚愧又愧疚。他知道郭小洲是自己老婆的崇拜者。別人說情沒用,郭小洲如果出面找她斡旋,希望應該很大。
“如果林培輝再找你呢?”單彪質問。
“我會告訴他,隨他的便。”付小剛毅然決然說。
“不,你告訴他,你會按他們的計劃行事。”郭小洲說。
單彪和付小剛齊齊一愣。
郭小洲笑了笑,“你一邊穩住他們,一邊準備辭職報告。我想,一旦他們得知你提交了辭職報告。再要挾你也沒有任何意義。”
郭小洲說着起身,走到他身邊,拍拍他的肩膀,“你回去雲河吧。路上注意安全。”
說完,徑直朝外走去。
單彪狠狠瞪了付小剛一樣,拔腿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