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大門,只見兩個男人笑迎上來。
兩個男人並排而行,但依然能分出主次。位居主導位置的男人雙鬢髮白,身材幹瘦,目測不超過一米六,用通用的擇偶標準看,屬於二級殘廢。他的臉上既擁有嶺南人所特有的精明特質,同時,歲月的滄海桑田在他臉上留下刀刻斧鑿般的深深印痕。
乍一看,他和普通的小老頭沒啥兩樣。服飾打扮和平常的老百姓也沒什麼區別,手上沒有板戒等物,腕上也沒有佩戴任何名錶。屬於扔進人堆裡就看不到的那類。
到是稍稍落後他半肩的中年男人神情冷峻,身材魁梧,氣場驚人。
這兩人就是東山會的核心人物,會長朝國柱,和資深創始人之一的祝則彪。
“宮局大駕光臨,有失遠迎。”朝國柱笑着伸手,一邊和宮加力親熱的握手寒暄,一邊打量着郭小洲。
即便朝國柱已經有心理準備,但依然還是爲郭小洲的年輕露出驚歎的目光。
宮加力呵呵一笑,“朝會長日理萬機,倒是我們幾個有些冒昧打擾!”
朝國柱嘴角掛着和善的笑容,“何來打擾,宮局光臨,蓬蓽生輝!”
宮加力哈哈笑着,“您這裡都是蓬蓽,我們總局就連茅草棚也算不上了。”
兩人打了哈哈。
朝國柱單手迎向樊力偉,“樊局,上次一見,還是半年前吧。”
“朝董您好!的確很長時間沒有見到您的榮幸了。”樊力偉身形半躬,伸雙手。他固然在阿堅這類中層暴發戶面前猶然上帝一般的存在,但是,在朝國柱這種跺腳嶺南震三震的商業巨擎面前,卻是沒有任何底氣的。
朝國柱鬆開手,目光投向郭小洲。
宮加力介紹說:“朝會長,這是我大哥,武江市常務副市長郭小洲。”
又對郭小洲介紹說:“郭哥,這位是福臨集團董事會主席,東山會會長,朝國柱朝會長。”
朝國柱非常客氣的笑着說:“久聞大名,我們國內的政治新星。最懂經濟的官員。歡迎你來羊城。”
郭小洲不卑不亢道:“最懂經濟是個噱頭,經不起推敲。再說,沒有人能在您面前說自己最懂經濟。”
衆人皆笑。
下一輪就是祝則彪和三位輪流握手寒暄。
相比朝國柱的大海無波,祝則彪則像把伶俐的出鞘寶劍,目光,動作,神態,語氣,無不帶着鋒芒。
就這一輪的出場秀而言,郭小洲沒能在朝國柱身上看出傾向的任何端倪。但是,他能感覺到祝則彪的敷衍態度。
這至少證明,東山會對他是不看好的。即便朝國柱答應和他見面一晤,估計更多的是迫於宮加力的面子。
那麼他拿什麼去說服朝國柱祝則彪呢?
很早前,郭小洲就知道,要說服對方,天底下只有一個方法,可使任何一個人去做任何一件事,
當然,你可以用一枝左輪手槍,對着一個人的胸脯,那人會乖乖的把手錶給你。你可以用恫嚇解僱的方法——在你尚未轉身過來前——叫一個僱用的人跟你合作。你也可以用鞭笞,或是恫嚇,讓一個孩子做你所需要他做的事。可是這些粗笨的方法,都有極端不利的反應。
能叫人去做任何事情的唯一方法,那就是把他所需要的給他,把你自己的事情變成他的事情。
那麼東山會,朝國柱祝則彪他們,需要的是什麼呢?政治和經濟上的雙重資源?還是別的什麼?在他或者熊文濤上位後,即便是沒有傾斜,也不要受到傷害和損失。
也就是說,他和熊文濤誰能給予他們最多,他們就會支持誰。
而朝國柱和祝則彪,一個代表了會內老一輩商業領袖;一個則代表新生代商業巨賈。
他們倆的意見能決定東山會的選擇方向。
就郭小洲這短暫幾分鐘的觀察。他覺得朝國柱這個人要比祝則彪更難說服。
因爲相由心生,環境不但可以改變一個人的內在素養,還決定人的外相氣質,甚至性格特質等等。水嫩小佳妻:總裁,來嚐鮮
這個人是歷經滄桑還是無憂無慮,都可以從外貌上看出端倪。比如朝國柱這個人,小時候出生在一個漁民家庭,生活貧困,小學五年級輟學,開始了他的傳奇商業之旅。所以他的臉上刻畫了一些個人獨有的風霜。
而祝則彪則很明顯顯示出他的富裕家庭出身。是那種含着金鑰匙出生的富貴大家。貴氣逼人。
那麼,針對這樣兩個人生履歷完全不同的人,就不能使用同一種方法。至少,不能採用同樣的方法說服兩人。
當然,他來前對朝國柱做過一番研究瞭解。
這個國內鼎鼎大名的商業領袖,各類報道中多次讚美他擁有卓越的人格魅力,獨到的商業眼光,堅韌不拔的毅力等等。
只有通過面對面的觀察瞭解,郭小洲才能得出最真實的結論。
五個人進入別墅的一個庭院。
庭院佈置得非常別緻,既擁有蘇州園林的特點,佔地面積不大,但以意境見長,以獨具匠心的藝術手法在有限的空間內點綴安排,移步換景,變化無窮。
同時,也具備嶺南園林庭園套庭園,臨池繞廊的特點。
水池之旁,有個木質庭閣,四周鏤空,閣內擺放着一個碩大的根雕茶几,五六張紅木椅古色古香,與四周融爲一體。
坐在其中,清風習習,茶香撲鼻。
五個人似乎漫無邊際的閒談着。誰都沒有切入主題。
直到樊力偉以接電話離開後,宮加力才談到圳市前市長落馬的話題。
老道如朝國柱,根本沒有接話的意思,他客氣的邀請郭小洲嚐嚐他珍藏的茶葉。
對於圳市市長之爭,朝國柱當然是最先知道具體消息的人羣之一。但在嶺南或者國內各種聚會上,他從來都是一笑置之的。
他不是不關心,不是這個市長位置不重要。只是,他已經老了,今年七十一歲。而這個世間,無論庸才還是人才,也難敵歲月的飛刀。
朝國柱的人生已漸漸走向尾聲,雖然他不想承認,但和隔坐的祝則彪相比,歲月的流逝,精力的不斷下降,已經是多少財富和權利都無法挽回。
東山會三年內部選舉一次,他很自豪,已經連續四次當選會長。
下一次會長選舉是兩年後。
兩年後他73歲。
即使他厚着臉皮主動競選,他的朋友們也不會答應,都勸他爲了身體,應該好好享受,不能再過多的操勞。
而祝則彪今年43歲,正是年富力強的當打之年,而且他麾下的集團公司在最近幾年大步躍進。其分支之多,幾乎涵蓋了所有行業。
朝國柱甚至毫不懷疑,如果祝則彪曝光所有旗下隱形資產,華夏前三不可能,但百分百的前十序列。
最重要的是,這個身材依舊健美,頭髮黑得令他羨慕的祝則彪,是下一任會長人選的熱門人選。
實際上,就是他的競爭對手。
前提是他還願意去競爭。去操勞。在辛苦的同時也享受被需要被依賴的幸福感。
只是,朝國柱並不看好祝則彪。他認爲祝則彪是個成功的商人,但還未達到一個商業領袖的高度。
作爲一個商業領袖,有人給出一些標準。準時高效,果敢堅強,始終如一,誠實,好勝,戰略家眼光,用於承擔責任,極強的壓力承受能力,優秀的學習能力,出色的鼓動能力,能最大限度的使用並整合資源的能力等等。
而祝則彪缺乏其中的幾大特質。
在朝國柱心裡,祝則彪還需要再歷練幾年。
比如,祝則彪面對宮加力的不斷試探,他總是選擇迴避,顧左右而言他。這就是不果敢的象徵。如果拒絕,要很誠實的表明自己的態度。在這個世界上,沒人能原諒被欺騙,但能寬容誠懇的拒絕。
看得出,宮加力臉色並不是很好看。異界不死軍團
朝國柱暗暗一嘆。他了解祝則彪的目的。祝則彪不想冒任何風險,他希望在最後關頭出牌。在熊文濤和郭小洲之間分出勝負的前夕。
這樣保守固然是個好方法。
可以抱着我最後不佔便宜也不吃虧的念頭。
但就朝國柱看來,這是僥倖心理。這是不果敢,缺乏戰略家眼光,是不敢承擔責任的表現。
因此,朝國柱放下茶杯,開腔說:“郭市長,宮局!兩位不遠千里而來,我不應該藏着掖着,關於官場的東西,就商界來說,我們東山會是不合適參與期間的。”
宮加力眼睛微亮。他不怕無法說服對方,就怕對方不給你交流的任何機會。
郭小洲仔細看到了祝則彪眼眸掠過了一抹驚訝。
這個小細節顯示,東山會內並未達成一個統一的目標。這倒是個值得玩味的方面,值得深究。
宮加力笑着說:“商不離政,自古皆然。特別是做商業做到了朝會長祝董事長這樣高度,圳市又是東山會的大本營,說是根基盤也不爲過。市長的人選不僅涉及到千萬居民,更對商業精英層有巨大影響。”
祝則彪似乎要表態和朝國柱保持一致,他搶在朝國柱前面說:“如果是商業界的事情,我們毫不推諉,但官場……恕我直言,不僅隔界,而且我們能力有限。”
郭小洲觀察到現在,他忽然發現自己以前的判斷髮生偏離。相比祝則彪的推諉婉拒,反倒是朝國柱更有說服的機會。
那麼,他要找到朝國柱所想所要,然後對症下藥。
朝國柱想要什麼呢?
一般而眼,無非是健康,財富,權力,家人和親情,自重感等等。
對於健康,郭小洲無能爲力;財富,朝國柱十輩子也享受不完;權力,郭小洲目前能幫他的地方几乎沒有,家人和親情,更是無法參與,還有自重感……
自重感是什麼呢?
簡單的說就是覺得自己很重要。深一步來講,可以說是一種接受自己並喜歡自己的感覺。是一種對自己的認可和熱愛。
也可做爲希望他人認可自己的一種缺乏安全感的人性本能。
祝則彪還在和宮加力進行對話。
“說到商業,往往人們對它有一種不同的理解,好像商業既是牟利的手段,又是權謀的策略;好像商人是一種特殊人類,與官員、讀書人、農人等都不同。其實這都是落入了喜歡細部分割,用微觀分別心的誤導了。”祝則彪笑笑說:“不管怎麼說,商有商道;官有官道。這兩者是真正需要細分的部分。”
宮加力毫不氣餒說:“但道與道之間是可以溝通共融的,自古以來商業的成功就很仰賴於信息的及時掌握,資源的再分配……”
說實話,如果只是他們兩人進行單獨對話,宮加力恨不得直接威脅說,“你特麼的要是不支持郭哥,等郭哥上位,你就等着倒黴吧。想騎牆?你特麼的以爲你是中央高層?有這個資格騎?”
郭小洲一直很少話,他一邊聽,一邊觀察,一邊想。
朝國柱幾乎和他一樣。
郭小洲看到朝國柱臉上露出一絲不以爲然的表情,雖然一瞬即逝。但還是被郭小洲準確的捕捉到了。
朝國柱的表情意味着他對祝則彪的講話並不滿意。
問題是,他不滿意的是祝這個人,還是祝的觀點?
郭小洲忽然想起他在飛羊城的三天前看到的一篇文章。
這篇財經文章是一位財經記者採訪朝國柱,其中有問很敏感的東山會會長接班人問題。
當時朝國柱似乎沒有任何隱瞞,暗示自己年齡過大,精力不足,不能開足馬力引領東山會前進等等。
最後,財經記者問到誰是最有可能的接班人。
朝國柱說了個名字——祝則彪。
一個念頭躍入郭小洲心中。他似乎找到了某個說服朝國柱的關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