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小本本

陽光從天窗灑落,照在了那個老人身上,從這個角度看上去,那只是一個非常平凡的老人,他的頭髮花白一片,臉上佈滿了皺紋。

他看起來非常平凡,魏獲隱着身來到了這個老人身前。

在魏獲看到這本筆記本的瞬間,他就明白了一切,這本普普通通的筆記本就是《法典》,這本書上流轉着規則之力,但凡誰的名字被寫了上去,那就必須永遠遵守《法典》上規定的法律,否則,就會死。

這就是規則。

魏獲來到老人的面前,他看到了老人的眼睛,他真的很想知道,這個用一支筆統治了整座城市的人是什麼樣子,他的雙眼是如何的犀利,真正的帝王是否就是這個樣子。

但出乎意料,老人的雙眼很平靜,甚至帶着絲絲慈祥,他就是一個普通的老人,普通的不能再普通,但他肩膀上的擔子卻一點都不普通。

老人等了大概三分鐘,似乎在思考,又似乎什麼都沒思考,三分鐘不長,但對於老人來說卻非常珍貴,他所能享受的片刻寧靜,大概也只有動筆前的這三分鐘吧。

什麼都不想,其實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隨後,老人拿起了那支鋼筆。

在這一瞬間,老人的雙眼突然綻放了無比耀眼的光芒,那犀利的雙眼彷彿能透過這石桌看到這座城市的每一個角落。

毫無疑問,那支鋼筆只是一支普通的鋼筆,沒有什麼特別之處,甚至因爲寫的久了,被摩擦的有些發光,外表的那些漆都掉光了。

但拿起這支筆的老人似乎在這一刻變成了一個神,他身上的氣勢散發出來,讓這片小天地變成了神域。

一個人的氣質爲何能在拿起筆的前後發生這麼大的變化,那恐怕是因爲,拿起筆的瞬間,無數人的命運就被系在了這位老人的手上了吧。

老人摘掉筆帽,露出了金色的鋼筆筆尖,那筆尖上閃爍金色的光芒,上面雕刻着美麗的花紋,筆尖之間有一道縫隙,黑色的墨水開始從縫隙口緩緩落下,最後充滿了這道縫隙,這金色的筆尖被一道黑色的墨水分割爲兩部分。

然後,老人提起筆,看着一側的資料,然後開始在筆記本上寫下名字。

老人寫的不快,但落筆很重,他每一筆每一劃都寫的極爲認真,因爲這個名字將決定一個人一生的命運。

魏獲走了過來,坐在了老人的對面,然後看到他不斷在筆記本上記下一個又一個新鮮的名字,名字寫完,墨水很快就會幹掉,淡淡的墨香隨着水分的揮發而散發出來,有凝神醒目的功效。

但在老人寫到第十個半名字的時候,他突然停下了手,因爲,魏獲的身形顯現了出來。

老人頓住了,連貫的氣勢被突然截斷,他的雙目閃爍不停,最後變的平靜,祥和,他提起筆,那剩下的半個名字終究沒有下筆,他把筆帽蓋在了鋼筆上,然後才擡起頭,以平靜的眼神看向了魏獲。

老人看到了魏獲的雙目,那是一雙代表着寂滅的眸子,宛若看不到底部的巨大深淵。

看到這雙眸子,老人就明白了一切。

老人把筆記本合上,把鋼筆收了起來,然後走到一側,倒了兩杯茶,並把一杯端到魏獲面前的石桌上。

“請喝茶。”老人淡淡地說道。

此刻的他,彷彿又變回了那個普通的老人。

魏獲看了一眼那本普通的筆記本,筆記本被合上了,殼子是黑色的,一個字都沒有,看起來真的很普通,這種封面的筆記本,在文具店裡5元錢就能買到一本。

“我可以看看這筆記本嗎?”魏獲問道。

老人說:“可以。”

魏獲伸手,筆記本沒有離開石桌,只是轉了一個圈,然後,魏獲打開了第一頁。

筆記本里的內容,魏獲看過了,和《法典複製版》一模一樣,但這本筆記本明顯比《法典複製版》薄,魏獲不斷翻頁,最後發現,這本書,似乎根本翻不完。

這是一本無限之書,永遠也翻不完,魏獲翻的很快,《法典》裡的律法內容很快就翻完了,接下來就是一個又一個名字,最開始的名字甚至是繁體字,用毛筆寫上去的。

魏獲不斷地往後翻,不知從哪裡起,名字變成了簡體字,然後藍色的、紅色的、黑色的,字體也不盡相同,這說明,纔能有很多人在這本筆記本上寫下過其他人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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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魏獲停下了翻動,因爲他看到了三個名字,“高獲”、“金甲”、“小淺”。

一字之差,卻逆轉了一切,故事往往就是這麼簡單。

一個錯字,改變了一切,改變了這本筆記本的命運,改變了這位老人的命運,改變了這座城市的命運。

老人明白了一切,他把手中的鋼筆遞了出去,並說道:“請在筆記本中寫下我的名字。”

魏獲沒有接過那支筆,他的目的不是成爲這個城市新的掌控者,他的目的是要徹底煉化這件規則造物,並收爲己用,讓《法典》變成死亡之書。

老人把筆放在了石桌上,然後說道:“這五十多年來,我無時無刻不等待這一刻,我老了,寫不動了...”

老人似乎把魏獲當做了他的繼承人,他繼續說道:“很久以前,我也是這麼闖入巨石陣,妄圖以一己之力改變一切,但最後還是成爲了這輪迴中的一員。”

魏獲卻在這個時候開口:“真正的法應該存在人們心中,人們敬它,卻不怕它。”

老人擡起頭,緩緩開口:“誰都明白這個道理,但若是停筆,這個世界便會滅亡。”

魏獲知道老人的意思,若是停筆,人們發現規則不再懲罰犯法之人,那麼積壓在人們心中的不滿和憤怒會在一瞬間釋放出來,最後的結果只有一個,一切都將因此終結。

但對修行寂滅之道的魏獲來說,他早就看慣了終結,這世間的一切,都會有終結的那一刻,一切都會衰亡,腳下的星球會死,天空高掛的太陽會死,這個宇宙,這個世界同樣也會有消亡的那一天。

世間的一切都會消亡,但也會新生,不破不立,破而後立,這,便是輪迴。

所以魏獲做了一件事情,他把筆記本上寫了字的每一頁都撕了下來,這本筆記本是一本無限之書,就算撕了這麼多頁,也不見書本變薄一分。

老人靜靜地看着魏獲撕下書頁,他沒有多說什麼,只是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魏獲把那疊撕下來的書頁拋出,口中輕輕地說道:“破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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