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就這樣提着尋緣在樹林裡飛快的走着,看樣子還是對這一帶十分熟悉的樣子,沒一會功夫,便帶着尋緣到了一個人跡罕至的樹林深處。
地上的枯枝爛草踩在腳下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而那個人帶着尋緣在這裡走着,卻好像輕如無物一般,就連一點腳印都沒有露出來,而他的神色,卻好像沒有任何的變化,似乎對於在天地門眼皮子底下搶一個人過來,根本不當回事似的,而他更是沒有對這天地門的半點敬意,只是這般走着,走着。
漸漸地,他來到一個更加荒僻的地方,他四下望了望,又看了眼身後,把尋緣放了下來,放倒在厚實的樹葉堆裡,樹葉吱呀呀一陣響動,尋緣全身動了動,迷茫的睜開了眼睛。
着眼處,是一張冷漠的臉,他的眼睛就如一潭深淵,看着自己,而尋緣也這樣看着他。那個人見尋緣醒來,卻露出了一些微笑,看起來那張嚴肅的臉,也因爲這個微笑變得和善起來。
尋緣愣住了,而那個黑衣人卻溫和的說道:“孩子,你醒了啊。”
也許在別的人醒來之後看到自己像是被綁架了,第一想法就是大喊,但是尋緣不會,他最多隻是會驚訝,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只是一番驚訝之後,他很快的就發現了一個問題,這個黑衣人對自己真的很好,而且最重要的一點,自己看他也是很眼熟。
這個想法從一開始就把那一份可能略微帶着的恐懼完全的排除了,尋緣睜大了眼睛,看着那黑衣人。
“孩子,我並沒有惡意,你也看得出來,而且,你不認識我了嗎?”
這句話他問的沒頭沒尾,可是尋緣卻好像明白了他的意思,他看着黑衣人,眼中閃動着思索之色,沉默下去。
陽光在樹林之外已經是到了頭頂,然而在這一片茂密到不像話的林子中,卻很難見到陽光,只是從樹葉的縫隙中露出的幾縷光線,照在黑衣人臉上,微微的慈祥的面容,在他這刀削斧刻的臉上,卻異常的溫和起來。
尋緣猛地瞪大了眼睛,露出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然後他在黑衣人微笑着點頭的瞬間,大聲喊道:“是你!”
就這樣,黑衣人哈哈一笑,帶着幾分狂放不羈,哈哈大笑起來,而尋緣則是有些吃驚的問道:“你,你怎麼還在這裡,你沒走嗎?”
黑衣人笑了一會,才慢慢緩和下來,但是面上仍有喜色,看着尋緣似乎更加喜愛了幾分。
“我當然沒有走,要是走了,你現在又怎麼能看見我呢?”
尋緣微笑着,卻沒有因爲黑衣人這句揶揄的話產生半點不快的情緒,反而是更加高興,笑道:“你一直都在擎天峰上麼,和我師祖在一起?那可太好了,那時候我看見你就覺得你不一般,但是現在看來,你確實有着不一般的地方啊!”
“廢話,臭小子,我也就是看你比較順眼,要不然我纔不在這個破地方呆着呢,別人請我去我都要看看是不是有什麼好處,唉……”
尋緣滿臉鄙視的目光,但是卻掩飾不了那心中的一抹快樂,或許,還有一些老友重逢般的快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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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又如何,你在這,額,是你帶我到這裡來的?”
黑衣人點點頭,反問道:“難道不是嗎?你這
麼聰明,怎麼可能會問這種愚蠢的問題?”
尋緣雖然還在笑着,但是眉頭卻漸漸皺了起來:“你帶我到這裡,恐怕也沒跟我師傅他們說吧。”
“那又如何?我做什麼事還要告訴那些小輩嗎?”
“可是你做事,也沒有告訴我呀……”
“好像是啊,我做什麼從來不讓人知道的。只是,今天我把你找來,卻是有另一件事的。”
“哦?什麼事,我又能做些什麼,我和師傅他們比起來可是要差得遠呢!”
黑衣人看着尋緣,看着那一個少年,還有少年眼中的一抹疑惑和慢慢生出來的睿智,彷彿在他心裡,早已變得跟以前不一樣了的人,此時此刻,竟是還有那一種怎麼都無法改變的機警和智慧。
黑衣人的眼中露出一抹思索之色,對着尋緣,更好像是對着某個不爲人知的人,一字一句的說了出來。
“我想傳授你點東西,了卻我一個心願,孩子,你一定要答應我啊!”
尋緣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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擎天峰,凌霄殿,後殿。
這個地方的氣氛有些沉悶,在一種壓抑的感情中,彷彿有人一直在無聲的嘆息,暗暗的寂靜中,還是有人先開了口,彷彿一種壓抑到極點的沉默,終於爆發了。
“你們兩個,今天真是給我丟大了人了,都是幾百歲的人了,還這麼不分輕重,你們讓我這臉,往什麼地方放?啊,丟人,丟人啊……”
瑤光和張書單都是垂首而立,默不作聲,但此時細細的看,卻可以看得出來,他們這兩個大人的全身都在發着抖,指尖緊緊地掐入手心裡,兩雙手全都被自己掐得發白,卻沒有一絲一毫的鬆懈。
玄毀真人恨聲道:“你們兩個以前在一塊爭鬥也就算了,我說你們是年輕氣盛,自己打一打或多或少的也算是自己的事,和別人聯繫不上,可是今天你們做了些什麼,啊,讓自己的徒弟去代替你們自己爭那一口氣,險些兩敗俱傷,終身遺憾,啊,好本事,好本事啊!”
“你們可曾想過,他們都是你們的弟子,而且他們身上還有着屬於自己的血海深仇,你們這等不負責任,當初就別把他們收入自己的門下啊,可是你們呢,啊?”
玄毀真人氣急敗壞的喊道,怒不可遏,只是對於這兩個他自己最得意的弟子,他還是沒有一上來就一人打一頓,畢竟都是好幾百歲的人了,可能,也許,在玄毀真人眼裡,他們這兩個在外面幾乎可以稱霸一方的人物,還是永遠不會長大的孩子,而今天只不過是又做了一件錯事而已。
但是,孩子也長大了,也有了屬於自己的尊嚴,尤其是到了現在這樣的地步,玄毀真人還是捨不得,捨不得這兩個孩子受苦,更捨不得這兩個任性的孩子走進錯的一步,所以他還是在教育。
無論到什麼時候,可能在師傅的眼裡,再大的弟子,也只不過是長不大的孩子,而弟子的眼裡,師傅卻猶如父親一般,可以給他們遮天遮地。
只是,在他們做錯了事情的時候,無可避免的,至少也要挨一頓數落,而這一次,卻是真的把師傅氣着了,他們心裡也是愧疚萬分。
玄毀真人在這一連串話之後,也彷彿再也沒有話可以說了
,或者說是對他們兩個已經變得無話可說了,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隨着一聲大響,他自己也像是再也沒有了力氣,一下子坐在了椅子上,仰頭望着天花板,沉默下去。
時間,一秒一秒的,彷彿就是這一秒一秒的時間,都似過的猶如一年一年的漫長。
沉默,沉默,沉默……
張書單慢慢的擡起頭,用眼角的餘光看了一眼瑤光,又看了一眼仍然在看着天花板的玄毀真人,慢慢的又低下頭去。而瑤光卻是一直就這樣低着頭,只是緊握着的雙手,已經漸漸鬆開了,他低着頭,也不知是在誠心悔過,還是已經睡着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玄毀真人低下了頭,目光再次落在依舊低着頭的兩個人身上,他的目光,漸漸由犀利變得和善起來,但卻依舊怒色隱然。
“你們兩個現在可是知道了自己犯了什麼樣的錯誤?”玄毀真人厲聲問道,聲音雖然緩慢,卻有種說不明的情緒籠罩着。
沒有答話,玄毀真人雙眼一瞪,聲音再次提了一個語調,厲聲喝道:“說話!”
兩個人都是全身一顫,張書單目光閃爍着,卻慢慢的擡起了頭。猶豫良久,緩緩道,彷彿說出每一個字,都要好好想半天似的:
“師傅,我們知道錯了……以後再也不敢了,我們以後再也不打了……”
玄毀真人“哼”了一聲,也聽不出是個什麼樣的語氣,只是他的面色總算也因爲他的這幾句話慢慢的緩和了一下。
“那你們以後要是再犯呢,那該怎麼辦?”
張書單見這幾句話有效果,當下也不猶豫,立馬回答道:“任憑師傅處罰!”
玄毀真人沉默下去,但是目光卻看向了瑤光,只見他依舊低着頭,默不作聲的樣子,此時此刻看上去,竟是一下子升起了一股無名怒火,剛剛緩和下來的臉色,再次怒上眉頭。
“瑤光!你說,該怎麼辦?”
瑤光全身一動,擡起頭來,可是他的臉色卻滿是淚水,也不知怎麼了,這麼大的人竟然在玄毀真人的一頓逼問下,竟是哭了……
“如若再犯,任憑師傅責罰,絕不有半分怨言!”
玄毀真人的臉色徹底緩和下來,默然一會,他長長的嘆了口氣,帶着幾分滄桑和淒涼,淡淡的點了點頭,說道:“其實你們兩個的事,我早就知道,只不過沒想到會是這樣,你們都不是小孩子了,也應該有自己的思想了,爲師也不可能天天跟在你們身邊再來教育你們不是?”
“而且,現在咱們天地門雖然看上去人丁興旺,但是卻已經是內憂外患,你們在這個時候還在想着如何爭得勝利,這樣的事情,我想你們也都應該明白其中的利弊吧。”
“咱們天地門不與外人說,對於邪魔外道傷天害理之事肯定是責無旁貸,因此與魔教結下的樑子也不在少數,而落花村一案,咱們與那景山劍派結下了仇恨,這四年來,他們也沒少在正道人士中詆譭我們,咱們現在的形式,不容樂觀啊,而你們,也千萬不要在這個時候再出內亂了,知道嗎……”
瑤光和張書單都露出了一抹震驚,同時低下頭去,後殿裡,一片靜靜中,忽然響起了一聲大響。
“是,師傅,我們都記住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