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晴朗。
陸夢正把家裡的被子拿到陽臺曬,擱在臥室的手機響個不停,等她將被子展開晾好,回到臥室剛拿起手機接通電話,崔管家火急火燎的聲音立即透過揚聲器傳出來,“不好了,二小姐……”
九點多的馬路總是特別擁堵,陸夢緊趕慢趕到周家大宅的時候還是晚了一步,遠遠就看到陸念琛的跑車停在周家主樓,想必人應該已經是進去了。
車子駛進院子前面,她趕緊下車跑進去。
古色古香的大堂裡,周通和陸念琛分坐沙發兩側,面前桌上各擺着一杯熱茶,還冒着嫋嫋的熱氣,兩人的表情都很平和,聽到腳步聲一直擡頭看她,目光柔和。
陸夢卻是尷尬,先喊了陸念琛一聲,擡眸看向周通,稍一猶豫,喚道,“周爺爺……”
“還叫周爺爺,應該叫爺爺啦!”周通看着她,笑的頗慈祥。
陸夢一愣,疑惑的目光投向陸念琛。
“老太爺已經知道了,我們正在商量婚禮之事……”陸念琛不疾不徐的解釋。
陸夢直接呆住,反駁的話堵在喉嚨口,是怎麼也說不出來了。
接下來的事情就變得容易多了,周通全權代表周家,陸念琛則完全代表陸家,兩人其樂融融的吃了頓飯,婚禮相關的事也就敲定了下來,總結下來就四個字:盛大隆重!
老太爺的辦事效率極高,等陸夢和陸念琛回到陸家,周家送聘禮的隊伍緊跟着就進了門,敲鑼打鼓好不熱鬧,沸沸揚揚鬧得半座南城都聽到了動靜。
陸夢坐在沙發裡,面對堆積如山的聘禮,倒不知該喜還是該憂。
喜的是周家老太爺認可她。
問題是,事情突然鬧起來,周寧遠那裡肯定對她又有好一通責難,所謂來日方長,雖說她是不指望兩人能相親相愛,至少也要和平共處。倒是有一點,這麼大的排場,估摸着舒家母女着實被氣的夠嗆!
想想挺解氣!
“怪我?”陸念琛素來有能看透她心思的本領,這時候也不例外,拿了杯水遞給她,在對面沙發坐下。
陸夢接過,輕輕搖頭,“其實嚴格說來,我還應該感謝你,你快刀斬亂麻替我解決了煩惱,而我……實在太優柔寡斷。”
陸念琛看着她目露深思,“優柔寡斷是假,不想連累周寧遠纔是真吧,是因爲你潛意識裡認爲周寧遠是無辜被捲進這些事,對他心存愧疚,所以才遲遲不肯逼迫他。”
“是、吧……”陸夢並不否認,很快又釋懷的聳聳肩膀,“這樣也好,反正早晚都要公開。”
陸念琛輕輕點頭,眼波輕閃,專心喝着水不再出聲。
吃晚飯的時候,周寧遠便板着臉怒氣衝衝的殺了過來,一雙淬了寒冰似的眸光在陸家的飯廳裡掃過一圈,定格在陸夢臉上,怒意昭然若揭,“你出來!”
吼完,他轉身就朝外面走。
“啪!”是陸振安摔筷子的聲音,“給我站住!”
一桌子人被他的怒意所驚,跟着放下筷子,陸振安臉色比周寧遠好不到哪裡去,“這裡是陸家,既然你和夢兒結了婚,就是這個家裡的一員,長輩面前什麼時候輪得到你囂張!”
就算是在周家,周寧遠可也沒被什麼吼過,臉上掛不住,偏偏陸振安字字句句在理,他又辯駁不了,幾乎咬碎一口牙齒,最後也不得不轉過身來,放低姿態叫人,“伯父,堂哥……”
陸振安對他的態度還算是滿意,下巴一點,“先坐下吃飯,有事吃完飯再說……”
周寧遠攥了攥拳頭,依言在陸夢旁邊的空位坐下,崔管家早就拿了碗筷出來,彆扭的喊他,“姑爺……”周寧遠眉峰一擡,實在不習慣這稱呼,好在是沒有反駁,雖然肚子裡憋了一腔怒火,良好的教養依舊叫他優雅的吃完這頓晚飯。
然後,便是談心的時候。
陸夢被支開,也不想回房間,就走到院子裡慢慢晃着,偶爾擡眸,便可以從洞開的門楣看到客廳裡三人,陸振安和陸念琛坐鎮,周寧遠在對面的沙發坐着,其實談話的內容並不難猜出來,而周寧遠不會聽進去也是可以預料的。
估摸着半個小時之後,周寧遠終於從屋裡走出來,走廊下的壁燈打亮他一張輪廓分明的臉,他蹙着眉,表情很是複雜,略站了站,拾步朝陸夢走來。
而隨着他一步步走近,陸夢竟有些呼吸發緊。
他伸手拉住她,“我們回家!”
真是個神奇的夜晚,他明明是帶着一腔怒火來找她算賬,最後竟然會這樣心平氣和還主動拉了她的手,陸夢覺得特別不可思議。
甚至隱隱懷疑着,他是不是想回了紫雲首府再好好揍她一頓。
秉着這樣的念頭,陸夢一語不發的跟着他回到紫雲首府,兩人一前一後進屋,周寧遠並沒有如她所想的那樣發怒,甚至是十分平和的看着她,“既然我們已經結婚了,以後就好好過日子。”
陸夢都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沒有任何隱藏的就將內心最真實的想法表露在了臉上,周寧遠低笑一聲,大手在她臉頰上貼了貼,“傻了?”
陸夢搖頭,“是意外。”
周寧遠微微怔住,旋即低笑,“意外什麼,難道我以前對你很不好?我怎麼覺得我對你已經夠好的了,說實在的,就連我自己都不知道爲什麼對你就是下不去狠心!”
意外聽到這樣的話,陸夢紅脣微微抿起,牽出柔美的笑意,“那你以後也對我好一些……”
“嗯!”周寧遠竟痛快點頭,半似玩笑的說,“你伯父和堂哥可特別交代了,我要是敢對你不好,他們就把我弄手術檯上把我的骨頭一根根拆了再一根根裝回去……”
原來是這樣……
陸夢脣角的笑容淡了,別開臉,“你怕了吧……”
周寧遠點頭,“在醫學界,你們陸家稱第二,就沒人敢當第一,誰知道他們能想出幾百種變態的法子整我……”
說着,他人在沙發裡坐下,長臂順勢一撈便將陸夢摟進懷裡,正坐在他腿上,他兩條長臂摟着她,便將人抱了滿懷。
其實,他說的不完全是實話。
記得陸念琛問了他一句,保護舒沫然名聲的辦法只要他想會有幾十幾百種,爲什麼最後還是答應娶陸夢,真的只是爲了保護舒沫然而沒有半點私心?
他當時是猶豫了。
陸念琛就叫他好好想想。
現在看來……
他,或許,還是有幾分喜歡懷裡這個固執的小女人。
至少,他並不牴觸娶她。
手指輕撫她柔順的長髮,滿意於指間柔滑的觸感,他的脣角抿出一絲笑意,溫熱的指尖輾轉來到她的臉頰,輕輕摩挲,因爲他突如其來的曖昧舉動,陸夢有些坐不住,便想先從他腿上下來。
剛一動,就聽男人從喉嚨口發出一聲咕嚷,陸夢臉頰轟的一熱,再也坐不住,索性一鼓作氣從他腿上跳了下來,懷中馨香軟玉驟然落了空,周寧遠當即不滿的抿脣,待想站起身追她,手機響了。
幾乎是可以預想的,電話就是舒曼打來的。
原因也很簡單,兩人結婚的消息傳開,舒沫然崩潰了。
一場醞釀已久的暴風雨終於還是降臨了。
夜裡十點多的周家副樓燈火通紅。
沙發裡從左往後一次坐着周進鈞、李韻文、舒曼和舒沫然,確切的說舒沫然並不是坐着,而是靠在舒曼肩膀,哭的上氣不接下氣,隨時都會死過去的樣子。
於是乎,舒曼每輕拍舒沫然的肩膀安慰一次,必將把殺人的目光投向陸夢,再埋怨的瞪周寧遠一眼,好似她纔是這個家的女主人。
陸夢只不卑不亢的站着,視線落在腳尖前方一米處。
看戲!
“我就三個字,不同意,你們怎麼領的結婚證還怎麼去把離婚辦了!”李韻文倒是爽快,乾淨利落的丟出一句話,看也不看陸夢一眼,只當面前沒她這個人,就算是說這話的時候,眼睛也只看着周寧遠,更多的是表達一種不滿和責備。
“媽,你什麼都不知道,這事你別管!”周寧遠表情陰鬱,父母逼問他就忍了,舒家母女這又是鬧的哪一齣,說句實在話,就舒沫然揹着他和李騰飛做的那事,再叫他娶她,他也不一定願意!
“你反了是不是?”李韻文盛怒,幾乎是從沙發裡倏地就站了起來,手指顫抖指着陸夢,“你爲了這個女人連娘都不要了?”
周寧遠薄脣輕抿,沒說話,犀利的目光掃過舒家母女二人。
李韻文哪裡還受得了,氣的渾身顫抖,指着陸夢就罵,“你呢,臉都不要了對不對,明明知道我們寧遠和沫沫青梅竹馬,不搶別人的男人你就活不下去了是不是,你到底還要不要臉啊?”
陸夢承受着她的辱罵,並不反駁,只是將目光投向周寧儒,看他什麼時候才肯把舒沫然的那點骯髒事捅出來,這也是她特別佩服舒家母女的地方,明明自己骯髒的要死,還能跟沒事人似的坐這兒質問她。
可不就是臉都不要了!
她遲遲不說話,李韻文鐵青着臉坐回沙發裡,用力推了身邊的丈夫一把,“你倒是說句話!”
周進鈞手裡抱了個紫砂的茶壺,聞言擡了擡眼皮看陸夢一眼,又將問題拋回給李韻文,“你作主就行了……”
顯然平日裡也是不管家裡事。
李韻文氣的臉發黑,又狠狠瞪了陸夢一眼。
眼看着手帕交敗下陣來,舒曼這心裡可着急,無奈當着李韻文的面又不好太發作,只拍着舒沫然的肩膀,唱戲似幽怨的念着,“可憐了我們沫沫,一腔真情賦予那薄情郎……”
她不這麼說還好,一說,周寧遠的臉當即就沉了下去,黑的像什麼似的,他什麼時候做了那薄情郎負心漢,若不是兩家多年交情,他真想……
猛地別過臉,暫時不想看舒家母女的嘴臉。
陸夢一直留意着周寧遠的舉動,他顯然是動怒了,卻緊抿着薄脣依舊不想提那件事的樣子,她暗暗心驚,果然不管到了什麼時候,他放在第一位的始終還是要保護舒沫然。
“說吧,到底要怎麼樣你才肯和寧遠離婚?”李韻文緩過勁來,又將矛頭對準陸夢,語氣犀利的質問,目光刀子似的落在陸夢身上,似要把她凌遲處死一般的恨毒。
陸夢笑了,在李韻文略顯驚恐的目光下淡淡出聲,“怎麼樣、都不會離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