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夢只想笑,有些人果然就是雙重標準,自己的命是命,她的命就不是命了?無視暴跳如雷的舒沫然,也不去看高深莫測的周寧遠,她留意到黑衣男人深暗的眸子裡閃過的讚許。
心底不由躥出幾分希冀,或許,這些人會接受她的提議?
“寧遠哥哥,你快說話呀!”眼看形勢不對,舒沫然急了,疊聲催着周寧遠,就怕這些綁匪會答應陸夢的建議,那她怎麼辦?她好不容易纔換了一個健康的心臟,還不想死!
偏那周寧遠並不說話,也不看她,一雙冷厲的眸子直直盯着陸夢,表情陰冷,似是要在陸夢身上剜出個洞來。
這女人當真這樣無情?
他何曾說過不救她,她倒好,眼巴巴就把他給賣了!
舒沫然眼瞅着指望不上他,趕緊向黑衣人討饒,“我媽媽是遠曼地產董事長,她有很多錢,兩億,兩個億怎麼樣,你放了我和寧遠哥哥,我保證給你錢。”
黑衣人這才慢悠悠看她,玩味的視線來回在陸夢和舒沫然之間逡巡,突然轉身,對周寧遠說,“周先生果然豔福不淺,兩位美人各有千秋,真真是我見猶憐,嘖嘖……”
聽到這話,陸夢心裡咯噔一下,背脊躥起一股子涼意,這個黑衣人似乎話中有話,莫非……倏地擡頭,對上週寧遠凌厲的視線,腦中靈光一閃,驀地倒退一步,臉色白了白。
如果黑衣人是要周寧遠在她和舒沫然之中擇其一,她豈不是必死無疑?
舒沫然還沒想到這些,仍是啞着嗓子在低喊,“我媽很疼我,她會給你們錢的,你們放了我……”
想通了所有的陸夢已經不再試圖替自己爭取,如果一切真如她所想,她幾乎已經可以預見自己的下場,只是終究沒有想到,她兜兜轉轉繞了這麼一個大圈,最後仍逃不過死在他心裡的結局。
將她的異樣盡收眼底,周寧遠眉峰微皺,很快也就明白了她渾身流露的絕望從何而來,她果然是個聰明的女人,不對,應該是聰明的笨女人。
既然看透了綁匪的目的,爲什麼不試着求他?
她怎麼就篤定了自己不會救她!
這樣的認知讓周寧遠心裡莫名的不痛快,猛地偏過臉去看舒沫然,舒沫然哭的梨花帶雨,看到他向自己看過去,淚眼朦朧的哽咽着,“寧遠哥哥,救我……”
這樣的才叫女人,那個乾巴巴的陸夢是什麼東西!男人的自尊得到了極大的滿足,周寧遠眉宇之間的凌厲這才緩和了幾分,暗暗計算着還有幾分鐘能等到救援。
他試着黑衣人周旋,“你憑什麼要我相信我給了錢之後,你就會放了我們當中的兩個?”
黑衣人冷笑幾聲,手裡的槍直接頂到周寧遠腦門,舒沫然嚇的驚呼一聲,已經呈現半暈厥狀態,陸夢也是心中一緊,與其說是擔心周寧遠的安危,更不如說是擔心自己。
這幫來歷不明的黑衣人這麼兇殘,她真的還能僥倖保住性命嗎?現在這情形,只怕就算是警察過來了,一時根本也拿他們沒辦法吧。
“別跟老子玩拖延時間這一套,否則,老子就一槍崩了你!”
周寧遠面不改色,心裡也有幾分亂,看樣子,這幫人的目的十分明確,他只能先鬆口,“ok,你說了算!”
黑衣人收回槍。
周寧遠暗暗舒了一口氣,旋即劍眉皺緊,慢慢看向站在自己對面不足一米處的兩人,哭的梨花帶雨的舒沫然,低着頭卻難掩一身悲愴的陸夢。 wωw _Tтká n _¢ o
如果……
兩人之中他真的只能救一個,他選誰?
黑衣人時刻留意着時間,顯然也不打算再給他磨蹭的功夫,終於說出了最終的目的,“一個億兩條命,算你周寧遠一條命,另外一個……由你選,我給你一分鐘的時間考慮。”
“寧遠哥哥,你不會丟下我一個人對不對?你說過的,你絕不會丟下我一個人……”舒沫然又活了過來,迫切的替自己爭取着主動權,雖然她有九成的把握可以肯定周寧遠會選她,可必要的時候,還是要給他一點壓力的對不對?
她不想死,真的不想死!
對上她哀婉急切的低訴,周寧遠心尖一顫,不錯,在舒沫然纏綿病榻的日子裡,他的確不止一次說過這句話,他不可能眼睜睜看着舒沫然死去。
那陸夢呢?
不受控制的目光朝陸夢看去,她低着頭,只露出了尖尖的下顎,安靜的像是不存在,卻又不容忽視,恍惚之中,他竟又想起了白冷,他已經辜負了她一次,這一次,又輪到和她有着一樣容貌的陸夢了嗎?
“寧遠哥哥……”舒沫然依舊在低低的喚着他的名字。
陸夢也依舊低着頭,兩隻手緊緊握拳,指甲刺破細嫩的掌心,就連疼痛似乎也麻木了,如果向他求救只是自取其辱,她又何必浪費口舌。
如果註定要死在他手裡……
“五秒……四……二……一,周先生,時間到了!”
“放了她們兩個,把我的命拿去!”周寧遠驀地低吼出聲,俊臉竟染上了類似激昂的痛快。
“不可以,寧遠哥哥,我不讓你死!”舒沫然拼命搖頭,又把矛頭指向陸夢,“爲什麼不讓她去死,她和我們非親非故,讓她死,讓她去死啊,你爲什麼要救她,爲什麼!”
她聲嘶力竭的控訴聲一下下颳着陸夢而耳膜,耳中嗡嗡的響,麻木的心臟重新用力跳動起來,一下一下,越來越強勁,慢慢擡頭,肆虐的狂風吹亂她的髮絲,凌亂的擋在眼前,她顧不得撥開,只想看一看周寧遠此刻的臉,可曾有一絲玩笑的成分?
周寧遠瀟灑站立,眉宇之間竟似乎還染着笑意,對上她震驚的視線,竟是劍眉一挑,豪氣油然而生,道,“怎麼,以爲我會丟下你?”
不是以爲,是幾乎肯定。
陸夢張了張脣,奈何發不出一點聲音,只能眼巴巴看着他,眼睛裡飛快涌出溫熱的潮溼。
“寧遠哥哥,你瘋了是不是!”舒沫然尖利的嘶喊着,眼中急速堆起徹骨的恨意,驀地朝陸夢看過來,似是要生吞活剝了她,“你還敢說你沒有勾引寧遠哥哥,陸夢,你怎麼不去死!”
她聲嘶力竭的喊着,也不知是從哪裡來的力氣,一把拽過黑衣人的胳膊,命令道:“錢我給你,你放了我和寧遠哥哥,那個女人隨你處置!”
黑衣人不疾不徐擋開她的手,側目朝周寧遠看過來,語帶玩味,“周先生,遊戲不是這麼玩的,二選一,你怎麼說?”
風似乎刮的更烈了,吹的周寧遠身上的襯衣鼓了起來,他整個人亦不似方纔的篤定霸氣,蹙緊的眉峰反倒透着緊張,以及爲難。
兩個女人,他一個都不想傷害!
“我數到三……”黑衣人往樓下瞄了眼,持槍的右手慢慢舉起來,先是瞄準了舒沫然,跟着又慢慢轉向陸夢。
“寧遠哥哥……”舒沫然花容失色,只能下意識一遍遍喊着他的名字。
陸夢一動不動,風吹亂她一頭黑色的長髮,亦模糊了那一張絕色的容顏,她只是看着周寧遠,眼睛裡隱隱含着周寧遠看不懂的淚光。
額角的青筋突突直跳,他驀地偏過頭去,死死咬着牙關。
“時間到了……”
黑衣人的聲音像是最後的凌遲,不給周寧遠任何拖延時間的機會,周寧遠脖子裡的筋都爆了起來,一根根觸目驚心,他死死握緊了拳頭,不敢去看任何一人的臉。
“周先生……”黑衣人再一次催促,見他紋絲不動,直接朝天放了一槍。
“砰”一聲。
周寧遠脫口就說,“沫沫,放了舒沫然!”
風更烈了,頭髮絲吹進眼睛裡,刺痛的厲害,陸夢用力閉了閉眼睛,一顆晶瑩的淚珠自眼角滑落,終歸還是一樣的結果,不會有例外,根本就不會有例外啊!
露臺上安靜極了。
舒沫然突然發出的一聲喜悅的驚呼將衆人驚醒,只見她掙脫了黑衣人的禁錮,撲進周寧遠懷裡,頭深深埋在他胸前,喜極而泣的聲音哀婉動人,“我就知道,寧遠哥哥,我就知道你是愛我的。”
周寧遠慢慢伸手搭在她的後背,目光卻忍不住朝陸夢看過去,她瘦削的身體似乎隨時都要被風吹去了一樣,明明是看着他,又像根本不是在看他,倒是脣角上揚的弧度越來越大,在蒼白的臉上綻出一抹明豔的笑容,他只覺得喘不過氣,手指骨節慢慢收緊,幾乎要忍不住丟開懷裡的舒沫然,撲過去把陸夢狠狠抱進懷裡。
陸夢卻突然別開臉,倔強的擡起下巴,一身不容褻瀆的高傲,她從來都是倔強固執的,就算死也絕不會叫那兩人看了笑話去。
這也是她陸夢最後的尊嚴。
不容任何人褻瀆的尊嚴!
黑漆漆的槍口就在離她的腦門不到幾釐米的地方,只要男人扣動扳機,這樣近的距離之下,她根本沒有任何生還的可能。
“果然一出好戲!”黑衣人卻突然大笑着放下了槍。
陸夢一愣。
周寧遠亦是一把推開懷裡的舒沫然,着急的向前跨了一步。
只見那首領突然擺擺手,又一把扯過陸夢的手臂,“既然周先生不中意她,不如我替你解決了。”
“你想做什麼?”周寧遠赤紅了脖子要衝上去,又被兩個黑衣人擋住。
舒沫然也從後面跑過來抱住他的胳膊,“危險,不要過去!”
黑衣人拽着陸夢直往欄杆那裡走,他的力氣很大,陸夢根本拗不過他,很快就被拽到欄杆那裡,八層樓的建築並不算頂高,從這裡掉下去的話卻足以斃命,意識到什麼,陸夢身體僵硬,兩隻手緊緊抓着護欄,對黑衣人說,“你還不如一槍崩了我!”
男人似乎是笑了,右手一揮,擋着周寧遠的兩個黑衣人立即一左一右散開,他左手抓着陸夢,還拿着槍的右手朝周寧遠指了指,“自古女人多麻煩,我看你也不中意這個,就順手幫你解決了!”
話音落下,他直接在陸夢背後推了一把。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