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子謙臉上的笑意分明是淡了,隨即屈指在她額頭輕輕彈了下,“跟我還這麼客氣。”
他越是這樣,陸夢就越是愧疚,垂着眼簾不敢看他深情的眼睛,心裡百轉千回,終究不忍心欺騙這麼好的邵子謙,又鼓起勇氣看他,“等這件事解決,我打算……”
“感謝大家光臨今天的慈善晚宴,拍賣會很快就要開始了,請大家入座,玩好吃好。”
主持人激情澎湃的話音突然響了起來,恰恰打斷陸夢的話,等他說完,會場裡的人也紛紛朝自己的位置走去,陸夢還想說什麼,邵子謙已經率先開口,“有什麼話坐下再說。”
陸夢只得暫時把那些話咽回肚子裡。
身旁,邵子謙卻是暗暗舒了一口氣,大掌輕柔的搭在她腰間,在侍應生的帶領下,找到他們的位置。
陸夢剛坐下,身邊立即飄過來一股濃郁的玫瑰香氣,眼角掃到一抹鵝黃,心底已經有數,來人是誰,輕掃桌上的姓名牌,旁邊的位置分明寫着其他人的名字,這個舒沫然……就不肯安分點。
“寧遠哥哥,我們坐這吧……”舒沫然站在陸夢旁邊,眸光掃過端坐的陸夢,脣角一彎,伸手去拉周寧遠,“寧遠哥哥,你坐我旁邊……”
周寧遠不置可否,替舒沫然拉開椅子,轉身的時候眸光掃過陸夢,隨即若無其事的在舒沫然旁邊的位置坐下。
因爲要看舞臺的拍品,每一張桌子都只留了面向舞臺的六個位置,原本邵子謙身邊是還有兩個位置的,一直等到晚宴開始,也沒人過來坐,於是他們一桌便只坐了四個人,從左往右依次是邵子謙、陸夢、舒沫然和周寧遠。
氣氛要多尷尬就有多尷尬。
邵子謙抿了抿脣,鏡片下凌厲眸光微閃,傾身過來對陸夢說,“我跟你換個位置?”
“不用……”陸夢搖頭,真要換了位置,別人指不定就真要以爲她做了虧心事呢,她心裡又沒鬼,爲什麼要躲着舒沫然!
邵子謙也是心疼她,見她堅持便也沒有勉強,拿起桌上的紅酒替她倒了一杯,陸夢道了謝,拿起紅酒輕抿一口,微涼的酒液順着喉嚨一直滑到胃裡,倒是起了鎮定的作用。
剛把酒杯放下,旁邊的舒沫然故意擡起手臂弄頭髮,好巧不巧撞到陸夢,陸夢手一晃,半杯紅酒都倒在桌上,紅色的液體順着桌沿滴下,一滴滴落在她純白的裙子上,暈出一個個紅色的污跡。
陸夢隱忍的重重擱下高腳杯。
“呀……”罪魁禍首一臉無辜的看過來,狀似驚訝的捂着嘴,“我只是想理一理頭髮,陸小姐,你不要怪我纔好……”
這一桌本來就是衆人的焦點,宴會剛開始就鬧了這麼一出,很快引起周圍人的竊竊私語,姣好的柳眉緊蹙,陸夢用力掐着掌心,勉強壓下心底的怒意。
邵子謙急急掏了手帕出來,陸夢眯了眯眸子,倏地朝舒沫然看過去,彎了彎脣角,湊近她耳畔,用只有她們兩個才能聽見的聲音說了三個字,“李騰飛……”
舒沫然似見了鬼一樣,精心妝飾過的臉刷白,慢慢扭頭看她,迷人的水眸充滿了恐懼,紅脣一開一合,驀地又緊緊咬脣,兩隻手緊緊揪着桌布,不是慌了又是什麼?
陸夢欣賞着她的恐慌,倒是肯定了那些照片和視頻都是真的,因爲李騰飛正是視頻裡那男人的名字,脣角慢慢勾起,她慢條斯理的攏了攏髮髻,嫣然而笑,“舒小姐說什麼呢,我當然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我怎麼會怪你呢,你說對不對?”
舒沫然還能說什麼,只能順着她的話說,“那就好,陸小姐大人大量……”
陸夢笑笑,隨意掃過她一眼,收回視線的時候卻和周寧遠意味不明的目光撞在一起,他似笑非笑的樣子透着玩味,陸夢一笑,若無其事轉眸看向舞臺,心裡痛快,連帶着臉上也露了笑容。
邵子謙湊過來問她,“你和她說了什麼,把她怕成那樣?”
陸夢勾脣,“暫時還是秘密。”
邵子謙撇嘴,陸夢遞給他一個很快就能看好戲的眼神,邵子謙很快釋懷,寵溺的看着她,陸夢被他盯的別提多不自在,便彎腰過來小聲問,“你知道堂哥的安排是什麼嗎,做到這樣夠不夠了,晚宴好無聊,我想回家了。”
兩人湊在一起喁喁私語,他們兩人渾然不覺,旁人看在眼裡別提是多親密的模樣,仿似熱戀中的情侶忍不住說着動人的情話,旁人是看熱鬧,周寧遠可着實不舒坦。
礙眼,簡直礙眼極了!
舒沫然喝了半杯紅酒壓驚,這會子也緩了過來,越看陸夢越不爽,賭氣的對周寧遠說,“你看看她,大庭廣衆之下一點矜持都沒有……”
聞言,周寧遠自陸夢身上收回視線,眸光淡淡看向舒沫然,晃着高腳杯,狀似不經意的開口,“她剛剛和你說了什麼?”
“沒、沒什麼……”舒沫然大驚,忙低下頭躲開周寧遠探究的目光。
將她的迴避盡收眼底,周寧遠慢條斯理的抿了口紅酒,眸光凌厲,看樣子,舒家的這個乖乖女似乎做了不乖的事被人拿住了把柄。
正如陸夢所說,這種慈善晚宴雖然冠着慈善的名頭,說白了就是給富人一個炫耀財富的平臺,一個成色不算太好的玉鐲拍了幾十萬,明明就是被宰了,拍下的人還是樂呵呵上臺拿了拍品,笑眯眯的接受衆人的恭維。
陸夢越發覺得無聊,幾次從包裡拿出手機看時間。
邵子謙看在眼裡,想起出門之前陸念琛的交待,也只能耐着性子安坐,陸念琛人脈廣絡,曾經救過某個政府高官的兒子,他這次不惜動用這層關係,便是要把壓在陸夢身上的污名徹底扭轉過來,除了之前邵子謙和陸夢攜手入場,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安排。
此次的拍品當中有一條珠寶公司贊助的鑽石項鍊,按照陸念琛的安排這件藏品會由陸夢拍下,再讓她當衆轉送給舒沫然,再配上幾句祝幸福的客套話,藉以闡明陸夢的立場,表示她和他們兩個真沒關係。
“下面這件藏品是由靳先生捐贈的花瓶……”
競拍已經到了花瓶,按照順序的話下一個就應該是那條鑽石項鍊,邵子謙突然傾身過來握住陸夢的手,將陸念琛的安排細細轉達給陸夢。
“我知道了……”說實話,陸夢有些驚訝,既然是要她親自做的事,爲什麼堂哥不直接告訴她。
突然又明白了過來,堂哥應該是擔心她心裡還惦記着周寧遠,狠不下心做這件事,才故意拖到現在才讓邵子謙告訴她,讓她想逃也逃不了。
不由失笑。
她難道還能掉進同一個坑兩次不成?
到底,還沒傻到那個程度。
下一件拍品果然是一條鑽石項鍊,在一番競價之後,陸夢以五十萬的價格拍下,主持人讓她上臺拿拍品,陸夢便將披肩仔細攏了攏,擋住裙子上的污漬。
從主持人手裡接過暗紅色的絨盒,她看了眼舞臺下的衆人,目光溫柔的邵子謙,賭氣的舒沫然,以及不動聲色的周寧遠……
拿過主持人手裡的話筒,笑着開口,“最近網上鬧的沸沸揚揚的事,我想大家也都有耳聞,今天藉着這個機會我也做個澄清,我和周先生真的沒有任何關係,應該說,我和大家的心情一樣,衷心的希望周寧遠先生和舒沫然小姐能夠白頭到老,婚姻幸福,所以我今天就借花獻佛,將這條項鍊轉贈給舒沫然小姐,舒小姐,麻煩你到臺上來一下……”
舒沫然意外極了,又十分驚喜,不等追光打過來,人已經站了起來,反倒是旁邊相對隱在暗色光線裡的周寧遠,一張俊臉黑的幾乎能擠出水,看着舞臺上淺笑盈盈、大方得體的陸夢,氣的抓起桌上的紅酒一口喝乾。
這個女人……就這麼迫不及待要和她撇清關係。
舒沫然已經走了幾步,突然又似想到什麼,折身回來拉周寧遠,“寧遠哥哥,既然是陸小姐的一片心意,我們一起上去吧。”
周寧遠薄緊抿,豁然站起來,摟着舒沫然的纖腰走上舞臺。
見狀,邵子謙有些擔心,又不好莽撞衝上去,只能緊張的看着陸夢。
陸夢對他點了點頭讓他放心,雙手將暗紅色的絨盒遞給舒沫然,臉上始終掛着盈盈的笑容,“舒小姐,祝你和周先生幸福。”
“那就謝謝了……”舒沫然伸手去接。
正當兩人都握着絨盒的時候,舞臺兩側的暗門突然同時被撞開,迅速涌進來一幫黑衣人,手裡的槍一陣亂掃,“不許動,搶劫!”
隨着槍聲響起,所有人都尖叫着四處逃散,整個會場登時陷入一片混亂。
不過電光火石的功夫,陸夢還什麼都沒反應過來,已經被一個黑衣人一把拽到旁邊,脖子裡抵着一把槍,幾乎就是在同一時間,舒沫然也被另一個黑衣人拖到身邊,同樣被一把槍抵在喉嚨口。
主持人已經被踹下舞臺,衝過來想要救人的周寧遠則同樣被人用槍口抵住,他不敢輕舉妄動,只能攥緊了拳頭,額角青筋突突直跳看着被挾持的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