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端端的又扯邵子謙做什麼?
陸夢直接無語的掀了掀眼皮,“夠了,周寧遠,你沒權利干涉我的事,把設計圖還給我!”
周寧遠卻將她的反駁當成了默認,想起她和邵子謙有說有笑吃飯的畫面,心裡那股怒意竟是怎麼也剋制不住,右手骨節猛的收緊,鑽心裂肺的劇痛襲來。
他又猛地鬆開手掌,鮮血還是染紅了白色的紗布。
他的眼睛裡也跟上染上了刺目的紅色。
陸夢驚覺,瑟縮着往後退開幾步。
她並沒有忘記站在面前的這個男人有多兇狠的一面,在這樣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郊外,如果真的發生點什麼事,她根本求救無門。
而她更不明白的是,自己又怎麼招惹了他。
明明方纔還像是溫柔的翩翩紳士。
“周寧遠,別忘了你自己說過的話,昨天晚上是你親口說了好好相處,現在擺出一張凶神惡煞的臉,你一個大男人,要不要這麼說話不說話?”
骨子裡在這個男人面前就是不想示弱,陸夢又不怕死的衝他大吼。
下顎微微擡起,倨傲的和他對視。
周寧遠危險的眯了眯眼睛,用力攥緊左手,極力隱忍着澎湃的怒意,以致於額角的青筋一根根凸顯出來,細數他多年叱吒風雲的經歷,又哪裡有這樣隱忍自己的時候。
左不過就是哪個敢惹毛他,直接弄個半死!
偏生眼前這個女人……
他就是下不去狠手。
意識到什麼,陸夢也適可而止的不再激怒他,只是緊緊盯着他。
雖然是六月的天,畢竟是在遠郊,也不是太陽最烈的時候,又有風颳着,到底沒有到出汗的地步,再看周寧遠額頭分明沁出了一層細密的薄汗。
陸夢兩隻緊握的手掌心也是一片溼滑黏膩。
也不知過了多久。
周寧遠的眸色終於恢復正常,陸夢也緊跟着長長的鬆了口氣。
“這張圖……”周寧遠突然揚了揚手裡的圖紙。
陸夢盯着他,不作聲。
“你很有天賦,有沒有想過參加設計師大賽?”
果然變臉比翻書還看,陸夢鄙腹,緊跟着又搖頭,“我沒有系統學過,比不過別人。”
周寧遠又笑了,視線再一次看向那張圖紙,說了句陸夢聽不懂的話,“我說比得過就比得過!”
“……”
陸夢決定直接無視他。
收拾了桌上的紙和筆,轉身往回走。
周寧遠難得沒叫住她,目光落在手裡的圖紙,眸底極快掠過一抹精光,隨即又肆無忌憚的笑了,像極了偷到腥的貓。
總算是相安無事到了傍晚,吃過晚飯之後,陸夢在廚房刷碗,又被周寧遠拉着去散步,拗不過他,陸夢便只能乖乖的出門。
從亭子裡回來之後,周寧遠的心情似乎挺不錯,脣角掛着淡淡的笑容,陸夢早就懶得去琢磨他詭異的心思,由着他在前面走,她就低着頭跟在後面。
恍惚間。
她自己也糊塗着,爲什麼她會和周寧遠在月下散步,這簡直不能更荒唐不是嗎,明明,她恨極了這個人。
想的出神,並不防備走在前面的周寧遠突然停下,她直直撞了上去,額頭再一次重重的磕在男人堅硬的後背,實在太疼,連驚呼都沒喊得出來,捂着額頭站定在原地,迫切的需要緩一緩。
頭頂卻響起男人的低笑聲。
一隻大掌覆在她泛紅的額頭,輕輕的揉着,“疼嗎,我幫你揉揉。”
陸夢猛地僵住。
大抵是因爲得到的溫柔太少,所以總是記得格外清晰,甚至反覆在漆黑的夜裡拿出來小心翼翼的回味,以至於到了現在即使想要忘記,也忘不掉。
那是盛夏颳着颱風的一夜,狂亂的颱風刮壞了附近的電纜設備,冷園突然停電,她摸着黑去找蠟燭,剛從沙發裡站起來就撞到旁邊的花架,也是撞了額頭,當時她疼的都懵了。
也是周寧遠將溫暖的掌心貼在她額頭輕輕揉着,黑暗中的觸覺格外敏銳,她緊張的不敢呼吸,身體的溫度隨着男人的動作躥升了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度。
然後……
她像着了魔似的踮起腳,在黑暗中主動吻了他。
那也是他們的婚姻裡唯一一次纏綿。
一個多月之後,她發現自己懷孕,並得知原來她沒病。
現如今。
額頭炙熱的溫度一如往昔,終究是她不敢再眷戀的溫暖,她猛地退後一步,周寧遠來不及收回的手就這麼尷尬的舉着,表情錯愕,似乎也是想起了些久遠的事。
幽深的目光落在陸夢臉上,他突然呼吸一緊,回憶如潮水般涌來,慢慢收回手,喉結上下滾動着。
沒頭沒尾的說了句,“你真的像極了她。”
陸夢如臨大敵,連呼吸都變得緊張起來。
周寧遠只緊緊盯着她,大抵是今夜的月色太美,又或者是對着一張同樣的臉,他的目光越發幽暗起來,突然輕輕嘆着,“你或許覺得我是個無情的人,殊不知,當初的那樁婚姻又豈是我願意?”
什麼意思?
陸夢驀地一抖,擡頭望向那張黑暗中朦朧的俊臉,心怦怦亂跳,用力攥緊了掌心,“難道你不是爲了舒沫然犧牲了一個無辜女人?”
“犧牲?”周寧遠反覆咀嚼着這兩個字,突然掀脣,“誰跟你說她是無辜犧牲了?”
“難道不是嗎?”
陸夢顫聲問,這話與其說是在問周寧遠,倒不如說是也是在質問自己,難道不是嗎?就連她這個當事人也是這樣認爲的。
“本來就不是!”周寧遠加重了聲音,竟似憤怒的模樣,“我就是不甘心,當初明明是她說愛我,說要嫁給我,給我看了醫生的診斷書告訴我得了腦瘤,我們的婚姻不過是一筆交易,一顆心換一段婚姻……”
怎麼會這樣?
陸夢倏地擡眸,用力抓着周寧遠的手,指甲摳進他皮膚裡尚且不知道,只是緊張的問,“你真的相信她得了腦瘤?”
驚訝於她過激的反應,周寧遠微微蹙了眉,細細打量着她,倒是不忘點頭,“當然,蔡醫生是國內首屈一指的腦科醫生,他的診斷不會有錯。”
蔡醫生不會有錯?
他們都沒錯,那到底錯的是誰?
頹然鬆手,陸夢無力的倒退數步,再顧不得掩飾什麼,撒腿就衝進深濃的夜色裡。
所有人都告訴她是周寧遠一手策劃了整件事,是他聯合蔡醫生僞造了診斷書,那現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