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個月明星稀的夜晚，只是在這同一片天空之下，不同的人卻有着完全不同的心情。
柳家族宅的後院，沈天賜一臉不甘之色的盯着面前的老者，急促的呼吸證明了在這之前，沈天賜和老者已經進行了相當長一段時間的爭吵。
能在柳霸道的書房裡，強忍着沒有去質疑老者的突然決定，已經是沈天賜非常成熟的表現了。
所以在回了後院自身居住的宅子裡後，他自然無法再繼續忍耐。
只是看着沈天賜的反應，顯然爭吵的結果，讓他很不滿意。
“如果我就這麼灰溜溜的回去了，那家族裡的其他人會怎麼說我！原本我這一次出來，就是爲了證明給他們看，我有能力成爲家族的繼承人！結果事情不但沒有辦好，反而全都搞砸了，他們指不定會藉着這件事情，對我進行多麼喪心病狂的攻擊！甚至推動着將我繼承人的身份剝離，也是有可能的！總之……我絕不接受就這麼放棄！”
盯着老者看了好一會兒後，確定了老者沒有任何讓步的意思，沈天賜低吼着說道。
“少爺，不要逼我對你用上強制的手段。家族絕對不會無保留的涉足柳家和夏家之爭。我們在這段時間裡，給柳家所提供的支持，已經有些過界的痕跡。如果不是您之前給青陽城的城主送過一份大禮，怕是青陽城的那位城主大人，早就會干涉其中了。”
老者搖了搖頭，接着說道：“但即便如此，我們也不可能罔顧規矩，更何況昨天晚上，您一時衝動下，還和那位城主大人交惡，我完全相信，如果家族真的按照柳家希望的那樣進行支援，那麼那位城主大人，就一定會毫不猶豫的直接調動城衛軍，對我們一網打盡！到時候我們不守規矩在先，就算是把官司鬧到京都去，都不會有任何用處，整個家族……也就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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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有那麼嚴重！不過是一個偏僻小城罷了！我就不信那個城主會有這麼大的魄力！再說了，只要我們能夠徹底的掌控整個青陽城的生意，自然便會給那個城主足夠的好處。在利益面前，難道他還能不就範嗎？”
沈天賜一臉不服氣的說道。
“您把事情想的太簡單了，王朝境內，任何一座城池裡，民間力量都絕對不能超過官方所擁有的力量，這是底線，一旦越界，便會被官方力量殺無赦。所以許多家族在力量膨脹之後，纔會紛紛前往更大的城池，這是規矩！也是家族發展的一條必然道路。我們可以支持柳家，但也僅限於在一定的範圍之內，如果這個支持的幅度，將使得雙方出現明顯的失衡，城主府必然不會坐視不理。”
看着沈天賜依舊滿臉不甘的神色，老者的語氣強硬了起來。
“這跟所謂的魄力沒有任何關係，也絕不是區區利益二字就可以一概而論的問題！我理解您的想法，但必須制止您的意圖，現在放棄，立刻回去，家族所需要面對的便只是一次簡單的拓展失敗而已。可若是按照您的想法，涉足的太深，家族將要迎接的，很有可能就會是一場災難！”
聽着老者那不容置疑的語氣，沈天賜的表情一陣掙扎。
良久之後，這才彷彿下定了決心般，一邊喘着粗氣一邊說道：“好吧……我明白了……但你要答應我兩個要求！”
“您說。”
“第一，我要那個夏凡死！第二，我要夏凡的未婚妻還有那個寧大家！”
聽着沈天賜的要求，老者微微皺眉，思索了一番後，這纔開口道：“第一個條件，必須是我們離開青陽城之後，才能夠進行。至於第二個條件，那個寧大家可以在她離開了青陽城以後動手，但夏凡的未婚妻，我們不能動。”
“爲什麼！”
沈天賜瞪着眼睛看着老者問到。
“我們殺掉夏凡，可以推到柳家的身上，但如果連着夏凡的未婚妻一起掠走，這種藉口顯然就說不過去了。無論如何，我們都不能留下任何把柄。少爺，因爲女人而將自己置於危險的境地之下，是最愚蠢的。”
老者開口解釋道。
沈天賜咬了咬牙，這才頗爲不情不願的點了點頭。
……
……
“義父，我們該怎麼辦？如果沈家真的不再對我們進行任何支援的話，在這樣的情況下，我們根本就沒有任何辦法。”
林蓉看着枯坐在書房裡的柳霸道，又看了看一旁始終愁眉不展的柳應龍，實在是有些忍受不了書房內的氣氛，開口打破了書房內的沉寂。
柳霸道這麼一言不發的已經枯坐了一個時辰左右，這一個時辰裡，不停的有柳家的人前來彙報一些緊急的信息。
只不過所有的信息都只是讓人的心情更加惡劣，雖然僅僅是推出新藥的第一天，但柳家的生意卻已經到了要徹底崩潰的邊緣。
布行生意的完全交接，更是成爲了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讓柳家失去了最後一點閃轉騰挪的空間。
就像林蓉所說的那樣，若是沈家真的不再進行任何支援，柳家甚至很難再堅持超過一個星期的時間！
哪怕一直以來，柳家都是青陽城內和夏家齊名的龐然大物，但是當大廈將傾的時候，越是這般龐大的家族，反而會越加的空虛，倒塌時如山洪之勢，幾無挽回的可能。
反倒不如一些小勢力那般，能夠有充分的調整和進退的餘地。
“怎麼辦？我怎麼知道怎麼辦……嘿嘿……可笑這段時間裡，我還一直幻想着若將夏家全部打垮之後，獨霸整個青陽城會是怎樣的一種意氣風發。卻沒想到，原來一切都在夏家的計算當中……夏天涯肯定一直在背地裡嘲笑我吧？他完全看透了我，而我卻只是自以爲看透了他。寄希望於外力……本就是錯的……”
柳霸道很是意興闌珊的說道，看起來竟是有些要放棄了的架勢。
“義父，您要振作啊！家族上上下下八百口人，都在看着您，如果您都放棄了，家族就真的徹底完了！”
看着柳霸道那副樣子，林蓉心下一涼，又看了看柳應龍，卻發現柳應龍眼神空洞，整個人已經如同掉了魂一般。
“不放棄又能如何？我本以爲既然能夠聯繫上郡府的沈家，那麼擊敗夏家就是手到擒來的事情。卻萬萬沒有料到，過於相信沈家的力量，反倒是將家族推到了深淵之中。對於沈家來講，我們只是他們進行的一個嘗試罷了。嘗試若是成功，那固然是好，即便失敗了，對於沈家本身也不會有什麼損失。但他們絕對不會爲了一個嘗試，便將自身完全陷入進來。這一點……我是非常理解沈家會怎麼做的。”
柳霸道苦笑了聲後，擡頭看了林蓉一眼，認命了一般的接着說道：“到了現在，說什麼都已經晚了。這一次是我身爲家主的失職，只是沒想到……一次的失職就葬送了整個家族，夏天涯是一條不叫的狗！平時看起來溫吞無害，但只要給了他機會，他就會瞬間變成擇人而噬的兇獸。我們將沈家引到青陽城，本就已經讓城主府非常不滿。現在又是這樣的局面，已經沒有任何再翻轉局勢的可能了。”
“或者……我們去求夏家？讓他們手下留情？只要他們願意放過我們這一次，我們以後就絕不再和他們爭鋒！甘願在青陽城做萬年老二！還有蓉兒也可以去犧牲下自己！連楊冬和那沈天賜都抵擋不了蓉兒的魅力，那夏凡終究是個男人，肯定也會就範的！實在不行，蓉兒也可以陪夏天涯去睡幾晚嘛！對！這樣一定可以的！”
原本坐在書房角落裡、始終雙目無神的柳應龍，忽然間腦海中靈光一閃，頓時興奮的叫到。
說到最後，他越發覺得自己的這個提議很有建設性。
一邊叫着，一邊滿懷希望的看着柳霸道和林蓉。
林蓉瞳孔微微一縮，不過對於柳應龍的這個提議卻並沒有表示反對，只是用力的握了握自己的拳頭。
柳霸道卻是再次搖頭道：“別天真了，如果現在換了是我們佔據當前這樣的絕對上風，我們會放過夏家嗎？對於有梟雄之心的人來說，美色從來不會左右其真正重要的決定。那個夏凡……我們太過小看了他。我們這一次之所以輸的如此徹底，也完全是因爲沒有給予那個夏凡足夠的重視。我原本以爲自己不可能犯‘輕敵’這種低端的錯誤。可惜……卻終究沒有意識到，一個人不惜自污了這麼多年，所能夠給其他人形成的思考慣性。輸給這樣的對手……不冤……”
柳應龍沒想到自己的念頭會被直接拒絕，剛剛興奮起來的情緒立時又如同霜打了的茄子一般。
林蓉卻是看着柳霸道那毫無生氣的樣子，不再多說，只是躬身行了一禮後，便轉身出了書房。
從柳霸道所住的族長宅子裡出來後，林蓉擡頭看了看天，接着便抿了抿嘴脣，自言自語地說道：“連失敗都承受不起，柳家是真的完了……看來……我得爲自己好好打算打算了……”